标题 | 操场上的故事——岁月划痕之四十五 |
正文 | 操场上的故事 ——岁月划痕之四十五 1963年我考入保定五中后,很快就发现学校的体育氛围不错,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同学在放学之后训练,一打听,原来学校有田径队、体操队。 我爱看热闹,就经常去看他们训练。田径的训练都在操场进行,体操的训练一般都在学校的礼堂进行。 操场在学校的南部,很大,感觉占到学校近一半的面积。操场兼作足球场,在南边和北边各戳了一个没网子的球门框。操场的地面没做任何处理,就是黄土地儿。操场只有一条100米的跑道,建在操场与礼堂之间,还兼做去礼堂南边那个厕所的道路。短跑队员们测速就在这条百米跑道上进行。当然我们也在这儿进行百米的考试,另外,还在上面练习跨栏。 我经常不请自到地去给短跑测速的队员加油,并很快就成了山同学(姓这个姓的人很少)和谢同学的fans,不过当时还没有“粉丝”这样的说法,只能说是仰慕者和追捧者。 山同学是男同学,初三的。他是我的邻居,住在我所住的相府胡同西口的南边,当时他住的胡同还叫杨淑胡同。我和他经常见面,但没有说过话。大约在1959年时杨淑胡同搞拓宽,他们家被拆了,他也就搬走了。没想到我在五中又和他碰到一起,但我依然没有和他说过话。 他长得很有特点,个子不算高,但很粗壮,脸蛋子上肉挺多,显得脑袋很圆。他练的是一百米。他跑起来的动作也很有特点,圆脑袋总是往前一伸一伸的,好像要用脑袋来带动脚步一样。他的嘴大幅度高频率地张合,好像气儿不够,要多咬进几口空气。他跑起来看着是那么玩儿命。我为有这样的邻居而自豪,就默默地支持他。 谢同学是女同学,也是初三的,她练的是400米。她跑得比山同学轻松,步幅大,动作协调,显得不慌不忙,轻盈优雅,让人看着就省心。另外,她身高腿长,面容姣好,很养眼。我知道有不少同学都是她的拥趸,听老同学说,她400米的成绩可棒了。 给短跑队员测速掐表的是体育老师刘老师。刘老师是体院的毕业生,年轻,帅气,工作热情高。他既是田径队的教练,也是体操队的教练。 我第一次看短跑队员训练,看到的就是刘老师为谢同学百米跑掐表。谢同学如风一般地跑过来,刘老师紧张地半蹲着在终点给她掐跑表。她跑过终点后气喘吁吁地返回,微笑着向刘老师询问成绩。我发现,她笑得是那么好看。 我还看过体操队的训练,队员都穿着统一的体操服和体操鞋,显得特别精神。我觉得这些队员家庭条件一定不错,要不怎么能买起这么好的衣服呢?他们练的动作也非常好看,尤其是自由体操的翻跟头。现在还能记起队员中有一位姓田的女队员和一位总面带着自命不凡神情的男队员。 我入学不久,田径队就在我们班选拔了一名铁饼运动员,是一位姓胡的女同学。以前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体育项目,所以特意去看了她的训练,看了觉得也没什么。不久,体育老师就教我们投掷这玩意儿,原来挺有点儿技术难度的。胡同学很内向,不爱讲话,除了默默地训练,从不张扬。可有人还是给她起了外号,叫她“胡萝卜”。 刘老师的强项是体操,所以我们学校的强项也是体操,上体育课他也让我们练体操。我还记得刘老师教过我们一个上单杠的动作——单挂膝摆动上成骑撑,我就一直做不好这个动作,总担心会从杠上掉下来。我的担心不多余,还真有个同学头朝下地掉了下来,脑袋磕起个大包。这下我更胆小了,再玩儿单杠,只玩儿引体向上,翻到上边的动作是一个不做。 到了我上初一下半学期的时候,也就是1964年的春季,班里开始选拔代表学校参加保定市大中学校运动会的选手,我们班除了胡同学理所当然地入选之外,大个子杨同学被确定参加铅球比赛。好像还有别人被选中,但已想不起来是谁了。学校对此事很重视,被选拔出来的选手们天天课后训练。 运动会大概于春夏之交在保定市体育场举行,我们连放了两天假(印象)到现场去加油助威。那时天儿已经热了,太阳很晒人,而且看台就是大城墙砖砌的台阶,没有棚儿,也没有椅子,坐在上面都烫屁股,能全身心地欣赏比赛,也需要点儿顽强拼搏的体育精神。 看台上的座位已按学校画了片儿,我们学校坐在了主席台的北边。这个位置基本上和领导一个待遇,看比赛还是比较方便的。可体育场太大了,能清楚地看到运动员脸儿的只有赛跑,别的比赛只能看到晃动的身影,想分辩是谁都不太容易,加之又没有宋世雄给现场解说,我是基本没有看明白多少,所以现在能想起来的就是赛跑。 女子400米跑有谢同学参加,是我们学校夺金的重点,我格外关注。 比赛开始了,谢同学上来就冲在了前面,之后一路领先。她跑近主席台时,我们学校的同学都站起来为她呼喊加油。大概是受到了鼓舞,她跑得更带劲了,步幅大,腾空高,起落轻盈,就像跳跃的小鹿。在我们的呐喊声中,她越跑越快,将其他选手远远甩在后面。到冲刺的时候,她已落下后面的选手近20米。她撞线了,之后举着双手继续奔跑,显得那么兴奋,那么轻松,感觉如果继续跑下去,她会把别人甩得更远。 她为我们学校夺得了第一枚金牌!我和其他同学都大声地冲着她欢呼。 山同学的100米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他虽然竭尽全力地跑,可一直跑不到最前边,冲到看台前时,我都能清楚地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大嘴,瞪得滚圆的大眼,从表情看他是要拼命了,可这没有用,他最终没能拿到奖牌。 体操怎么比的,我没有注意到,但我们学校的成绩却出奇得好,全市中学团体第一。我们学校的总成绩也不错,好像是全市中学第三。 运动会过后不久,初三的学生就毕业了,我的两个偶像也离开了五中。听说,谢同学去了省田径队,山同学去了保定的一个电力方面的技校。另外,那位总面带自命不凡神情的男体操队员去了某体育学院。 不久,刘老师也离开了学校,他是被警察带走的。时间大概是1964年9月份我们刚开学的时候。据看到的人说,他被带走的时候,坐在一辆三轮车上,身前还盖着一件大衣。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被捕了,大衣下的手被戴了手铐。据说他犯了强奸罪。再后来,听说他被判了刑。我没想到,给我们学校带来荣誉的刘老师竟然是这样一个下场。 我的两位偶像后来的结局也不好。谢同学进入省队后成绩一直没有提高,只好离开省队,去向不详。据说是因为她的技术动作已臻于完美,失去了进一步提高的潜力,才被劝退的。 山同学更不幸,被一个小偷开枪打死了。文化大革命中,他参加了学校的某造反组织,后来这个组织中出了个嫁祸于人的小偷,引起公愤,于是造反组织的头头便安排山同学等人看管这个小偷。那时这个组织已有了枪,山同学等人就持枪看管。没想到小偷竟然趁夜间人们熟睡之机,偷枪打死了山同学。此事是耳闻,不知确否,但可以肯定的是山同学确实死了。 刘老师走了之后,田径队和体操队都解散了,体育课改由曾任37班班主任的数学老师陈老师来上。他也很不幸,一次上体育课时被突然飞来的足球砸聋了一只耳朵。那次上体育课,他安排好学生们踢足球,就站在场边与人说话,可就在这时,不知谁踢了个蛮力歪脚,将球踢得飞向了他头部。而他只顾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结果足球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耳朵上,造成耳膜穿孔,听力下降。有不懂事的学生还给他起了外号,叫他陈聋子。 更可悲的是,很快我们就不能在操场上体育课了,因为操场最南边开始施工,建新的教学楼,而其它地方都种了麦子。按说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已经过去,学校领导不应该因为害怕挨饿而丧失理智地霸占操场,可这种怪事还是发生了,上级部门也没有人来干涉。 学生虽是受害者,可也没人提出抗议,因为有了比跑步、踢足球更有意思的活动——打乒乓球,它不需要进操场,在教学楼之间的水泥台子上就能玩儿。 中国的乒乓球热始于1959年第二十五届世乒赛,那次比赛中国破天荒地夺得男子单打冠军,乒乓球运动伴着容国团的名字,被中国人所熟悉。真正热起来是在1961年第二十六届世乒赛之后,那次比赛在中国的北京举行,中国又破天荒地获得了男子团体冠军,并包揽男、女单打冠军,结束了日本队称霸乒坛的历史。这项运动又伴着庄则栋、邱钟惠的名字,热遍了全国。可我们学校有点儿后知后觉,到1964年操场种了麦子才开始热。我估计这可能与教体育的刘老师把田径和体操作为学校的发展重点有关。 1964年9月开学之后,我们班搬到北教堂楼上课,原来我们上课的教室改成了老师的乒乓球室,我经常看到陈老师他们在里边打球。 老师的这个乒乓球室我们学生不能进,不过学校也给我们准备了台子,就是在北教学楼与平房之间、南教学楼与平房之间的水泥台子。两处各建了4个,都是用砖砌的,上面用水泥砂浆抹的面儿。台子中间的两侧装了铁棍儿,用于拴网子。不过我们一般都不拴网子,就是摆一溜儿砖头。台子的弹性尚可,就是太费球儿,一个球儿打不了多长时间就磕坏了。 由于学生多,台子少,只要下课的钟声一响,各教室都会有学生窜出,冲向乒乓球台。课间休息就10分钟,先占了台子的就能打上一拍儿球儿。那时有拍子的同学很少,有时先占了台子借不到球拍也打不了,还得让给有拍子的同学。 我们班最先有拍子的是程同学和王同学,因为保定市少年体校(在保定市体育场内)让我们学校推荐乒乓球培训学员时,我们班推荐了他们两个。他们参加培训后就让家里给买了拍子。当时一个球拍两三元,很贵的,他们都把球拍当宝贝,轻易不肯借人。 听程同学说,培训开始时教练先让他们练习拿着拍子掂球儿,再让他们冲着墙打球儿,最后才让他们上了台子。经过体校的正规培训,他们的球技就是好,班里没人能打过他俩。他俩也不愿意跟我们打,总和其他班受过培训的往一块儿凑。记得38班参加培训的是蔡同学,39班是张同学。 我们学校的校队就是由这些受过培训的学生组成的,他们经常出去跟外校比赛。校队队员当中,我们班的王同学球儿打得最好。他的名字中还有“平”字,人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苹果儿”。王同学的父亲是医院的大夫,家庭条件不错,他的穿戴在班里的男生中是最好的。成为校队队员后他更注意形象了,裤子总有裤线。听他自己说是用枕头压的,每天晚上睡觉他都把裤子叠好放到枕头下。他还从不光脚穿鞋,多会儿都穿着袜子,到1965年还穿上了刚刚时兴的尼龙袜子。一双蓝色尼龙袜,再配上他爱穿的白色网球鞋,他看上去非常精神,像专业运动员一样。 听说好运动员都特别注意保护球拍,王同学也爱球拍儿如命。他的拍子是反胶的,他说借给别人用就会降低粘性,影响比赛时的发挥,所以轻易不借给别人。人们便偷偷说他“贫”。可说他“贫”的人一旦买了拍子,也会态度大变,站到他的立场上去。 我没有受过培训,也不会打球儿,可好胜心强,看到别人打就也想上去比试,却苦于没有球拍,很难上场。想跟母亲要钱,又张不开口,于是决定自己做一个。 我找了一块儿硬木的五合板,借王同学的拍子比着画了样,借同院木匠喜子的锯和锉加工好,还锉了两片儿半弧形小木片粘在把儿上,最后用砂纸打磨光滑上了清漆,感觉和买的拍子差不多。就是海绵和胶粒不理想——薄厚不均。海绵和胶粒(正胶)是从西大街双井胡同口东边的那个废品站买的,都是残次品,一共花了一角钱。 有了球拍儿,我也可以上台打球了。 1965年麦收过后,学校领导良心发现,又恢复了操场,只是没恢复足球场,而建了篮球场,于是学校又兴起篮球热,各班还经常比赛。我们班篮球技术好的还是程同学和王同学,每次上场都有他俩。另外还有旺同学,他的勾手投篮很棒。其他的则是班里的高个儿,如石班长、杨同学等。 我的篮球技术也不好,上不了场,只能充当拉拉队员。 1965年市里又组织了中学运动会,这次是分片比赛的,我们学校所在的片儿是六中。把六中作为赛场大概是因为他们有400米的跑道吧。 这次运动会没门槛,报名就能参加。我看过偶像谢同学的比赛后,对400米印象深刻,就报了个400米。我们班另一位报400米的男同学是虎同学。 此时学校的操场因南边盖了新教学楼,已不适于练习赛跑,于是我俩就到环城西路的马路上去练。那时候马路上的汽车还不像现在这么多,自己注意点儿还是安全的。我们听说两个电线杆之间的距离是50米,于是就数着电线杆跑。我们也没有跑表,就是俩人比着瞎跑。大概练了有半个月,我们就上了赛场。 六中位于保定西郊。我们学校位于保定西关,六中还在我们学校的西边,要过了京广铁路,不过不是很远。六中的操场比我们学校的操场要大,但跑道不怎么样,不平。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正式体育比赛,挺紧张的。枪响后我起跑不错,还跑在了前面,可跑出去不到一百米,我就头晕恶心,恨不能停下来休息,只得放慢速度。练习时我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不知为什么实战会这样。我的速度一慢,后边的人都继续超过去,包括和我同组的一位39班的同学。他跑步时身子向后倾斜,就像坐在椅子上一样,我一直看不起他,可没想到他也跑到了我的前边。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还越跑越快,最后竟然进入了决赛。而我追了半天一个也没追上,最后只落了个倒数第一名。虎同学分在别的组,虽没有跑老末,但也未能进入决赛。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情绪都受到影响。后来写了篇日记自己劝慰自己,才过了那个劲儿。可惜的是上兵团时我没有带着上学时记下的东西,等返城时全没了,不然抄录一段儿,您读起来会感觉更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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