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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素色紫藤
正文

文看着案上十二金钗的那副画,伸了伸懒腰。三天了,终于快完成了,他看看自己的作品,满意的走出了书房。

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投下来,斑驳的落在了院子里,院中吊床上的少女已经睡熟,乌黑的长发像黑色的锦缎一样泻在吊床的外面,在微风里轻轻摇摆。文脱下外衣盖在少女身上,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仔细端详着妹妹的脸,发现越来越像已经过世不久的母亲。

文叹了口气,又回到书房准备继续完成作品。来到书案边,看到那幅十二金钗时,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何锦雪,你给我滚出来,”文大声吼着,也顾不得会不会丢掉一向被人称赞,自己引以自豪的绅士风度。

从书案下钻出一只小脑袋,八岁的锦雪捂着嘴,偷笑着准备向门口逃跑,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锦雪的胳膊,把那小家伙拽到了案前,指着那些被添了两撇小胡子的画中美女,气急败坏的对锦雪说,“你干得好事!”锦雪忙伸出一双带着墨迹小手,用可怜兮兮的眸子望着他,扁着嘴唇,嘴里喃喃的说,“哥哥,我错了,你打吧。”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文又好气又好笑,拎着锦雪的衣领,把她扔在了书房门口,“呯 ”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门外的锦雪,在经过双脚腾空又落地的过程和感觉后,第一次体会和懂得了老鹰拎小鸡的真正感受和含义。

画已经废了,文坐在书桌边翻书,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补救这幅画的方法。过一会儿,书房的窗户被打开了,锦雪拿着一簇紫藤花在窗口笑嘻嘻的喊着,献宝似的问文,“哥哥,你看这花好看吧!”文一看锦雪手中的紫藤花,心里暗叫不好,这是母亲生前最喜爱的花儿,这孩子不知要怎么蹂躏这些美丽的花花草草了。文想去阻止,可锦雪冲他做了个鬼脸后一转身就跑得没影了。

文拿着鸡毛掸子在院子里转悠,脑海里尽是小表妹锦雪那张顽皮的笑脸,想起那调皮的孩子,还有自己那文静的姑妈,稳重的姑父,他曾经觉得觉得这孩子连长相都不怎么像自己的父母,也曾怀疑是不是医院搞错了,婴儿出生时给掉了包抱错了,后来听父亲说锦雪像她自己的奶奶,这才没有了疑惑,不过,这孩子他觉得也太顽劣了一些。

文想起锦雪这孩子来家里刚满一个月时,看到他家院中小池子里的几尾锦鲤,说太单调了,买了两只龙虾放到了池子里,一个小时以后,他路过池子边看到池子里的锦鲤全都只剩下鱼鳍了,那两只龙虾也不知去向,锦雪看到这情形很抱歉的对他说没想到会那样,接着,这孩子又对文说这池子中已经什么也没了,好比死水一滩,不如啥也不养。他以为这孩子不会在做什么出格的事,没把那些话放在心里,谁知,这孩子冒着炎炎烈日,用一下午时间将这不足见方的小水池中水,用一个水盆一盆盆全部舀光, 水池边一株名贵的花,是母亲生前从国外带回来的,母亲极其珍爱,结果,这株好不容易在文精心呵护下,才开始茁长成长的花儿,就被这孩子将其生命硬生生的扼杀了。他气急了,质问这孩子,这孩子却漫不经对他说,这株花原本产至日本,抵制日货是每个中国人应该做的,他被这孩子说得哑口无言。想起这孩子在家里犯的问题还不止这些,一桩桩数下来起码有十件,他二话不说,拖着这孩子就去收拾东西,妹妹在一边劝着,让他不要生气,一边去护着这孩子,他甩开妹妹的手,硬要把这孩子送回去。这孩子也没反抗,好像早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一边咬着苹果,一边跟着他回去了。

文以为锦雪一走日子会平静一些,谁知,第二天,远在外地出差的父亲突然回来了,手里还牵着锦雪,锦雪一见他立刻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像只猴子似的,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还用她那独有的、腻死人的娃娃音喊着,“哥哥姐姐我想死你们了,回去一晚上我都没睡好。”

当着父亲的面,文不好意思甩开这孩子钳制他脖子的一双“魔爪”,他知道,父亲极其袒护和溺爱这孩子,而他如果这样做了,这孩子又不知会做出怎样意想不到的事情出来。以前母亲在的时候,这孩子老捉弄他,然后又在母亲面前装可怜的认错,从小被很多老师和长辈公认聪明过人的他,感到在这孩子面前自己的智商简直在退化。接着,父亲指挥着妹妹帮锦雪搬行李,妹妹很高兴的去了,文突然看见父亲脸上挂着微笑,再看看妹妹的样子,好像也很开心似的,文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只从母亲病故后,这几个月里,这两位亲人就一直没有如此开怀过。这时,调皮鬼锦雪开口了,“舅舅和哥哥经常不在家,我怕姐姐一个人在家里睡觉害怕,我不放心,我来给姐姐作伴。”

“她还有不放心别人的,别人谁敢安心的去放心她啊,”文听到锦雪的话心里一阵恶寒,情不自禁的冒出了这句话,现在,他也感受到了人们常说的“奇葩”指的是怎样的人。父亲和妹妹似乎没听见文嘀咕什么,继续在锦雪身边逗着锦雪说话。

从那以后,小表妹就赖在文家里不走了,不管犯了什么事,文也懒得再去赶她,文知道,这孩子已深得妹妹和父亲的心,赶是赶不走了的,还好,文想自己在家没住几天就要出去了,总之,眼不见为净。父亲也总出差,妹妹和小表妹相处还挺不错。这次回家休息,本来是特意准备去画十二金钗这幅三米多长的巨幅国画拿去参赛的,没想到自己三天的辛劳被这小家伙全毁了,文想到那幅被锦雪毁了的十二金钗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件事令文百思不得其解,这调皮的孩子好像每次都和他过不去,而在妹妹和父亲面前又出奇的乖巧,记得妹妹先前几个月老是闷闷不乐,连吃饭也吃得少,小家伙来了后,老围着妹妹讲故事给妹妹听,试图逗着妹妹笑,如果妹妹不吃饭,小家伙也不吃,一定要和妹妹一块吃,妹妹吃多少,她才吃多少。文想,“难道我什么方面做得不好,得罪了这小家伙,这小家伙特意来和我作对的?”他有时还真的很想问问那孩子,为什么老和他过不去,但后来又想想,这世间不投缘的亲戚多的是,也许,锦雪和他不投缘吧。

文一边把玩着鸡毛掸子,一边慢慢的走到妹妹午睡的那个吊床边,只见妹妹已经醒了,坐在吊床旁边守着,手里还绣着十字绣,吊床上躺着的分明就是锦雪那小调皮鬼,只见那孩子睡着了,口里还流着口水,身上盖着的正是自己给妹妹盖上的那件衣服。妹妹见了文,用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动作,意思是让文别打搅她,文想,这孩子一定是玩累了,他没去吵醒她,转身离开。

半夜里,雷雨声将梦中的文惊醒,一道强闪电光束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文亲眼看到,窗外一棵瘦弱的桂花树“啪 ”的一声折断了,与此同时他听到妹妹房里一声惊叫,文快速爬起来,他知道妹妹小时候被惊吓过,最怕雷雨之夜,以前总有母亲安慰,母亲去世这几月还没有遇到这样的雷雨夜。他赶忙去妹妹房间,推开房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八岁的锦雪坐在床上,用小手在躺在床上的妹妹背上轻轻抚摸着,一边还低声哄着妹妹说“姐姐,别怕,别怕,有我在这里,我陪着你呢,不过是打雷吗。”妹妹很快平静了,但妹妹还没睡着。看到这情形,他愣在门口不知该做什么,锦雪抬起那张可爱的娃娃脸,用那双大眼睛白了他一眼,对发呆的他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你,美女?”文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对这孩子说:“不看了,我走。”“回来,”刚走还没两步,又听见那孩子吼到,“给我去倒杯水来,给姐姐喝!”他听了,惊讶不已,原来,妹妹有个习惯,每天半夜里醒来都要喝杯水,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样细心的观察到了。

雷雨声没持续多久就停了,他一夜未曾深眠,清晨,阳光已经洒满了小院,他从床上爬起来去院子里转转,看有没有被昨晚雷雨打坏的东西。走到院子里的紫藤树下,只见妹妹一袭紫色的衣裙,乌黑的头发用一个别致的发夹管了起来,一脸阳光明媚,锦雪在妹妹的对面拿着个画夹子给妹妹画画。锦雪的脚边已经有十几个纸团子了,而锦雪还在不停的将一张张没画好的画纸揉成一团往地上扔。

妹妹似乎也站着不耐烦了,不停的问锦雪好了没有,文没有打扰她们,他轻轻的走到锦雪身后,很有耐心的站在一旁,想看看这小家伙有没有画画的天赋。终于,妹妹站不住了,找个理由溜走了,剩下锦雪,对着一树盛开的紫藤不停的咬着笔头,一声不吭。

他摇摇头叹口气走进书房里,凭着自己的记忆,轻轻在纸上勾勒着,案桌上的几盘颜料在他笔尖上不停变换,当妹妹在房门口喊他吃早饭时,他卷起已经画好吹干的画去吃饭,饭桌上,他将画递给锦雪说“小家伙,送给你。”锦雪错愕的望着他,木讷的打开画,只见一长发少女,脸上带着明亮的微笑,站在紫藤树下,微风吹过,几朵紫藤花在空中飘舞,少女的裙角也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妹妹和锦雪看到这幅画同时愣住了。

吃完早饭,他心情格外好,第一次代替妹妹把小调皮锦雪送去兴趣班,路上他对锦雪说,自己又要画画了,这次准备画妹妹,他要拿去比赛的,让小家伙保证别再使坏了,小家伙睁着一双慧黠的眼睛,点点头答应了,不知为什么,看到小家伙这样,他心情非常安心,他相信,小家伙不会再捣乱的,因为他直觉感觉到小家伙故意和他作对,做了那么多恶作剧,就是为了提醒他,希望他去画自己的妹妹,去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亲人。回来时,他把妹妹叫到书房里,对妹妹说:“我要参加比赛了,这次,我准备画你,你愿意帮我吗?”妹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画还没开始画,他把原先画的那些画,连同那被锦雪毁坏的十二金钗都拿出来,把它们聚在一起准备烧掉,妹妹忙抓住他的手,对他说:“哥,你是干什么,这是你的心血啊!”他平静的告诉妹妹,这些都是思念母亲时画的画,他对妹妹说:“父母亲人终有一天要离开我们,无论多重的伤痛都会随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化,与其老是缅怀过往,活在痛苦里折磨自己,是最对不起逝去的亲人,他们不希望看到我们萎靡不振,一直悲伤下去,不如找点事做将伤痛化动力,放下过去,去接受现在和未来,坚强向前走,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个月以后,一幅名叫《素色紫藤》的画,在省绘画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画中,一个明媚的少女,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裙,在紫藤树下微笑着,那幅画的背景很美,但最令人新奇的是,画中少女有双澄清的眸子,无论你站在哪个角落,少女的眼睛似乎都在含笑的望着你,而那种笑容,给人一种充满阳光和希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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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3:1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