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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偶然人生(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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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河弯大队的食堂敲响了“当当当”开早饭的钟声。河湾大队的吃饭主力已由吴支书带领,住扎在狐爷上砍树木,搬石头,“赶英超美”大炼钢去了。街道上出现了这些毫无生气的人群:衣衫褴褛的老人、萎靡不振的妇女,面黄肌瘦的孩子。老人拄着用树枝做的拐棍,妇女端着脏兮兮的破碗,孩子流着浓浓的鼻涕。

吴支书的老伴领着她女娃儿在街上和紫花不期而遇。紫花一手拿着碗儿,一手提着酱红色的陶瓷饭罐子,她要替她婆婆打饭。她婆婆腿脚不利索,经张婶儿批准可以打回家吃。

紫花看见吴婶儿,脸上挤出了笑容,她紧走了几步和吴婶儿打招呼:“吴婶儿,娃又长高了。”她看看这娃,可心里在说:可惜生在支书家里也没饱饭吃,还是瘦里吧唧的。她想,吴支书确实是个好人,不像俺娘家的那个大头支书,全村人都讨吃要饭去了,就他吃得肥头大耳,连他的娃儿也是满嘴流油,老百姓恨不得把他家的人杀的吃了。

吴婶儿领着的女娃看上去有七、八岁,那个样子确实没享受特权,没吃偏饭,也是营养不良,是面黄肌瘦。嘴巴上面流着两股鼻涕,穿的是用大人旧衣裳改过,依然宽大的蓝色夹袄。裤子更肥大,裤腿儿挽了好几圈,裤脚上耷拉着厚厚的圈儿。这娃一只手拉着他妈,一只手提着裤腰,不停地问:

“妈,快走吧,俺饿得不行了。俺想吃叶子姑姑家的白面馍。”

吴婶儿在娃儿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你是市民?还想吃白面馍。受苦人能在食堂里喝食食饭,啃上窝头,就是好福气了。”

紫花没话寻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俺吴仁大爷好多时没回来啦。抗日和斗蒋还在学校上学哩?”

吴仁有两男一女三个娃。紫花说的抗日是大儿子,斗蒋是二儿子,吴婶儿领的女娃叫土花。孙婶儿叹了口气说:“大炼钢铁要紧哩,娃儿们早停了课,上狐爷山捣矿石去了。”

吴婶儿问紫花:“你娘家的粮够不够吃?”紫花生气地说:“嗨,还不如咱大队呢,俺大队都叫那大头支书糟蹋了。”

吴婶儿叹了口气说:“这年景,谁家也不行,饿不死就好。咱大队能有食食饭和窝窝头,也是你吴大爷在大队私自攒了些粮食哩。”

吴婶儿又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你吴大爷本来家境还不赖,也有几亩河滩地,老辈靠着河滩盖了几间茅草屋。他还念过几天书。就是命不好,日本人打进来的那一年,文渊河发了一场大水,把家里的地和房漂了个干净。房倒屋塌,父母也漂走了。河滩地变成了河滩,满是石头不能种庄稼。你吴大爷没办法,只好上狐爷上讨吃要饭。后来在山上当了游击队,还入了党。他就是故土难离,解放后,又回河湾村,公家让他组织受苦人闹日子。”

紫花听说也过,当时公家让他南下,他死活不肯走。就愿意在村里种庄稼。

“唉!”吴婶儿又说:“你吴大爷听共产党的话,跟共产党走,这几年闹土改,搞互助,成立初级社、高级社还有人民公社,越闹越红火,办起了集体食堂,闹来闹去七八年过去了,就是不见好日过。”

紫花讨好地笑着说:“俺听广播盒子里说,共产主义快到了。这会儿咱大队食堂人人有份,吃饭不要钱,全凭俺吴大爷管得好。俺寻思和共产主义也差不离了。”

紫花是临近柳湾村人,她嫁给二毛驴是吴支书保得媒,她不太了解吴支书的革命历史。听了吴婶儿的一席话,对吴支书心生敬意。她晓得,这会儿吃不饱是大气候。不能怪吴支书。她们一路说着话,相跟着进了食堂。这时,食堂里已挤满了人。

在食堂里,张婶儿喊叫着:“社员们不要挤,挨着打饭。一人两勺食食饭,大人一个窝窝,娃娃半个,不要多拿。靠墙瓮里有咸菜,自己捡,自觉些,别多捡。”

婆姨娃娃们在高火前的大锅周围挤作一团。大锅里热气腾腾。他们端盆儿、拿碗儿,新的旧的,大的小的,脸上露出了急切、渴望的神情,像是一群饥民在等待施粥。

那些娃娃们更是高兴,他们看见开饭了,兴奋得又敲碗儿又敲盆子,大人嫌麻烦就吓唬他们:“敲碗儿敲筷子,讨吃一辈子。”娃娃们一听说要讨吃一辈子,立马就吓得不敢再敲了。

当妈的看见吃的先想到孩子。有的婆姨看见墙角里堆放着蔫菜叶和烂菜根,就悄悄地给她娃指了指,娃儿都看得眼珠发绿,早就想刨得吃些。孩子见大人有示意,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孩子们一人拣菜,便纷纷跟了过去。众多娃儿挤作一团,连吵带闹一起刨。有的孩子捡到白菜邦,有的捡到萝卜根,无不在天真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孩子们把那些白菜邦萝卜根放在食堂的火里去烤,不会儿菜叶的烤香,连大人们也垂涎欲滴。有些懂事的大孩子,烤好自己也舍不得吃,就递给了他妈。他妈高兴地接住,在衣裳上擦擦,又塞到娃儿嘴里,还喃喃地说:“紧俺娃吃吧,俺娃是长身子的时候。”

张婶儿也不管这些娃儿们,由他们去瞎闹腾,也许这些菜叶本来就是她故意留给娃儿们的。

在食堂打饭,可是张婶儿亲自掌勺。她不管男女老少,不管锅碗瓢盆,每人两勺。

食食饭是把玉茭用石碾碾烂,有一半是玉茭面,有一半是玉茭粒。北京人叫玉米渣。做饭时,把食食撒到水里熬,熬一个多小时,水就糊了,玉米颗粒沉在锅底。

张婶儿打饭貌似公平,其实大有讲究。沾亲带故的,相好得厚的,她就把勺子往锅底一沉,舀上来的都是玉米颗粒。她有时会根据公社周书记的讲话,给那些阶级敌人在上面舀一勺,稀汤寡水叫你吃。

社员们端上饭,在大缸里捡上萝卜白菜盐成的咸菜。一团一伙坐在舒展如伞盖的柏树下,闻着柏树的清香,狼吞虎咽地地进食。

食堂里吵吵嚷嚷地吃饭,张二套他们的马车已经出了村。(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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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2: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