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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低保
正文

山丘村今年分到了两个低保指标。村长刘贵德一边哼着韩红的《天路》,一边盘算着怎么分配这两个指标。

低保的钱每个月两百多,一年下来也有个三千来块了,这笔费用在农村来说,足够支付一个老人的吃穿用度,当然,除了生病之外。要说病痛,就是个十万八万的,也不见得能把人医好,劳动力自然要去医治的,要是得病的是老人,少有子女会出这么大笔钱去给老人看病,往往就是从医院做个初期诊治后,弄回家来等死。孝顺些的会在老人的有生之年好生伺候着,不孝顺的就是成天咒骂着,巴不得他们早点死。倒是在老人真的死后,哭得最伤心的那些人,反而是在老人们活着时骂得最厉害的人。

刘贵德在这个村里也住了五十几年了,家家户户的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现在村里吃上了低保的有三家,铁头家唯一的一个儿子是弱智,铁头看着后继无人,身体状况也是一年不比一年。梅娟是个寡妇,儿子在外面打工时,被机器削掉了一条胳膊,家里没有了劳动力,生活确实很窘迫。还有一个低保户就是他自己家了,他给自己的老娘办了个残疾证,再到几个分管这事的领导家里串了几次门,这事就这样搞定了,只是现在的风声很紧,他拿到了低保的补助,倒也不怎么敢吭声,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

只是,这次乡里一次就给了两个名额,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乡里分管这事的朱所长有个大姨是山丘村的,莫不是在暗示他给他大姨一个吗?可他大姨家的条件一点都不差,甚至比他这个村长还富有。她有两个儿子,一个自己开了个小加工厂,还有一个大学生,在一家企业里做高管,如果分一个指标给她的话,不知道村里人会怎么想。不过反过来说,去年他自己的老娘能吃到低保,不也是靠了朱所长的鼎力相助吗?尽管他给这个所长送的东西都超过了低保一年能领到的钱,但吃上了低保,那可是一辈子的保障呢,这笔钱花得一点都不冤。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看来,这个名额非得空出来了。

那还有一个名额给谁呢?刘贵德哼着的曲子到了高音部分,有些跑了调,他撇了撇嘴,换了首腾格尔的《草原》。一只母鸡刚下完蛋,“咯咯咯”地跑到他面前邀功请宠,他起了身,从一口老坛子里掏出一把谷子,撒在院子里,引得一群鸡跟着来哄抢。有权就是好呀,随随便便的一个动作,就可以指挥动千军万马,就像这把谷子一样,有了利益,哪个不俯首称臣,趋之若鹜呢?既然当了这个村长,再小的芝麻也能榨点油的,有权不用,过期就要作废了。谁知道明年的政策怎么变呢?说不准他就当不成村长了,也说不准朱所长调到县里当上了更大的官呢。管他呢,先过好今天再说吧。

低保的指标已经放了点风声出去,说是有一个名额,靠大家来争取,或是申报,他想着,这样一来,那些想要吃低保的自然会来他家里踩踩门槛的。人家来,总不会空着手吧?谁会那样不长眼呢?好歹要拿点顺手的东西吧,三瓜俩枣的早不时兴了,怎么着也要捎上几瓶四特呀,堆花呀之类的白酒,品级也不能太低了。当然,现在的土鸡和土鸡蛋也畅销,抓上几只鸡来尝尝,也还是不错的。

一想到鸡的味道,他不觉有些口水涎涎了。他老婆去城里带孙子去了,平时就他一个人吃饭,总觉得没个味儿,一日三餐也就一直随便对付着,仔细想来,还真是好长时间没尝过土鸡的味道了。这时,门外有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喊他的,那是他同宗族福德的老婆春香,说是来他家借东西。他家置办了一整套榨酒的器皿,春香是来借榨酒器的。福德是村里有名的酒鬼,平时没什么嗜好,就喜欢喝酒,一端杯子,就毫无控制力,每每沾酒,不醉不罢休。他们家每年要种几亩地的糯谷,也不会卖,全都留着自家用。等到入冬时,他家的院子里就会摆上一长溜的木盆,那是用来盛放酒糟的,等到酒糟发酵后,一院子都是酒的香味。福德这个酒鬼不咋地,娶的老婆可真是没话说,不仅人长得俊俏,身材丰满匀称,而且特别能干,做事干脆利索,虽然没读多少书,却是个很能明事理的女人。只是嫁个福贵这样的人,真是白白糟蹋了她。福德喝醉了就会打人,要不是看在一儿一女的份上,春香早就离开这个家了,毕竟她也才三十多岁,就算去外面打工也不愁养不活自己。只是每次她吵完架,或是挨了打后,她拿起包就要跑出门时,两个孩子扯着她的裤腿嚎啕大哭,她的心就像从冰柜里拿出来放在太阳下晒着的冰激凌一样,立刻就软化了。女人的软肋从来不是不靠谱的男人,而是这个男人遗留给她的诸多牵挂,面对这些牵挂,善良又宽容的女人总是狠不下心来做出了断,即使她知道留下来后受到伤害的会是自己,哪怕会延续到生命的尽头,也会忍着痛煎熬下去。一段婚姻的维系,如果不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那一定是要靠容忍来支撑的。

春香知道自己跨不过这个坎,所以也只有认命了。然而,她终究是个女人,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发家致富的本领,眼看着家家户户建起了小洋楼,他们家还住在祖辈们留下来的祠堂里,她的心里特别着急。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两个孩子想想呢。偏偏她那个当家的还那么不求上进,既不愿意出门打工,也没个手艺活,只靠着个麻电机去池塘里,田沟里电些泥鳅黄鳝或是小鱼儿之类的,运气好还能抓到野生的王八,卖上个百来块钱。家里的吃穿用度多是靠她养的猪来换取,有时也会拿些鸡蛋鸭蛋之类的到集市上去换些零花钱。这几年猪也不景气,饲料那么贵,等到屠宰场的来收购时,生猪的价格又低得不像话,算笔账下来,大半年的忙活不仅没赚到一分钱,还要倒贴些饲料钱。想到这些,春香越发觉得日子难过起来。

“哟,大妹子呀,又准备蒸酒呀?”刘贵德打开了门,把春香让进了屋。“是呀,我们家福德除了喝酒,没一样拿得出手。”春香有些委屈地说道。“也确实难为你了,改天我劝劝他去,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求上进,我们可都是同一个锅里吃过饭的自家兄弟。”这话像是说到了春香的心坎上去了,她的眼眶一红,泪珠子就滚落下来了:“真不知道我自己造了什么孽,嫁了个这样的窝囊废,没本事不说,还动不动就打人,你看我都快要被他打死了。”说完,她撸起裤腿和衣袖,露出了一块块的青紫色。

她的皮肤很白,在太阳下明晃晃的,刺得刘贵德的心有些乱,甚至那些被棍子抽出来的青紫色都带着些挑逗的意味。他不由自主地伸了手,抚摸着春香的伤痕。他像是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般,心疼地说着:“看看,看看,这福德可真不是人,怎么下得了手哟,自己婆娘不疼,难不成要别人去疼?”他这话一说出口,原本在抽噎的春香立刻红了脸,急急地拉伸了衣袖和裤腿。她忽然想起村里的那些女人们闲聊时说的话,她们说贵德是个色鬼,如何如何吃人家的豆腐,不过这人对女人倒是挺大方的,舍得在女人身上下本儿。只是他的一些破事被他老婆知道后,气不过,就借着带孙子的由头,把他一个人留在乡下,让他自个儿蹦跶去,正所谓眼不见为净。只是刘贵德也就五十出头,精力旺盛,人也不难看,再加上他的精打细算,也存了些小家底儿。村里头有几个留在家带孩子的女人们经常上他那屋去借东西,借着借着,她们自己的嘴儿说出了些话,彼此心知肚明的,甚至凑一块儿时,还相互打趣。反正男人们出去打工了,这些事儿不逮个正着,谁也陷害不了。

春香捂着被福德抚摸过的手臂,想着他心疼的话语,心里不觉有些热乎。福德几次暗示过她,见她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又怕了贵德的粗棍子扫过来,也就没有在她身上下功夫。这次她主动到他家来借东西,看样子是有点戏的。只是他不知道,低保名额的事早在村里传开了,春香也正是冲着这个名额来的。她不傻,她晓得一旦申请到了低保名额,就相当于得到了一笔稳定的收入,只是,要有所得,必有所失。她犹豫了很久,要不是昨天贵德又喝了酒,将她一顿打,她今天也不会进福德这屋来的,她心里清楚这点,福德更清楚这点。他见春香把手抽回去了,也不吭声,就那样微微笑着,笑得春香心里直打鼓。毕竟是人老成精了,在对付女人这事儿上,福德可是经验丰富了。他知道这女人的心思很细,凡事不能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女人就是豆腐,得慢慢吃。

果然,春香见福德没有了暧昧的动作,倒也放松了下来。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嫂子还没回呢?你孙子今年几岁了……”福德一一作了回答,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毫不避讳,院子里本来也没有外人。他始终带着微笑,就像猫在空地上戏耍一只无处藏身的耗子。

春香没有再说话,她低着头,两手不停地扯着衣袖。她的身材修长而饱满,像颗熟透的谷粒。福德见时机差不多了,他毫不犹豫地牵住了她的手,春香没有逃避。只是,她觉得还是要把自己的意思挑明了。“村长,我听说咱们村里有一个低保的名额……”福德愣了一下,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不过,给谁不是给呢?烟酒之类的随时有,眼前这福利可不能错过。他有些迫不及待:“我懂得,我会考虑的。”只是考虑吗?春香有些忐忑,只是有求于人,怎好去逼他做出承诺呢?她咬着嘴唇,懦懦地随着福德进了屋子。

这一年,山丘村公示出来的低保名单上,有春香的名字,申报的理由,是患有严重的妇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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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4:0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