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内心清清亮亮的越溪 |
正文 | 我们家乡习惯称它越溪——一条小河,清清亮亮流过一个叫下伊的小村子,也流过我清清亮亮的童年。今天我想不起我童年的模样,也没有童年的任何照片,熟悉的都说我那时长得瘦,眼睛很大,清清亮亮很有神。那是物质匮乏的年代,我家只有一面小方镜,挂在高高的墙上,我十岁光景,个矮,也懒得照镜,对自己的模样就有些模糊。但童年生活在记忆中却特别清晰,比如拣河边的菜叶。 菜是大白菜,年年初冬人们从田里担回,就在越溪边淘洗,在溪滩上晾干,用来腌制咸菜。我拣的是人们淘洗时丢弃的那种——黄了的,半烂的,也有不小心整张给水漂走的——我拣它们喂猪。有一段时间,我天天拣,拣完再去村小上学,对了,我是在大清早拣的。 从桥头溪滩开始,顺流而下,走走停停,有时为了拣某一张叶子,我必须脱下鞋子,把小脚伸进清冽的水中,在某一瞬间,我恍惚会看到我水中的倒影,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正踮着脚用手来够那张搁浅的叶子。我现在都能感觉到有着微风的初冬早晨的清冷,我还觉得冬天的溪滩比夏天更加硌脚,害得我不断地套上鞋子又脱下,有时在干冷的石头上象征性地蹭蹭就匆匆穿上。到处都是杨树柳树,这些夏天密密麻麻的林子现在却疏疏朗朗。它们有的根系裸露,在空气中有些手足无措;有的根部搁着涨大水时冲下来的杂物,灰头土脑让人忽视。有时会连着几天大雾,而且这大雾是我眼睁睁看着它起来的:从不可知的高处,从宁静的江面,很散漫地涌动和占有,一下子我就置身其中,天和地模糊一片,但有时又会在某一处让我看到村子里的炊烟和村口的白果树或某一段特别清亮的水。那些树林子却显得遮遮掩掩,偶尔会传来一两声清脆或模糊的鸟鸣,但我并不觉得害怕,我熟悉里面的每个角落。掏鸟窝,套知了,放牛割草,我边走边出神,想着这些趣事,但人小眼神好,倒也并不会落下该拣的叶子。不知不觉就有了大半篮光景的菜叶,在路上吃力地挎着,很少遇上人,没有小孩上学的人家还都静悄悄的。我回家刚好吃上母亲用抓篱捞上来的热干饭,在母亲赞许的目光中欢欢喜喜去上学。 以后,我到外地上学、谋生,就像家乡的越溪,弯弯曲曲,越走越远,同时河床也越来越宽,不断有支流融入,我内心的河流渐趋丰厚: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波涛汹涌,更多的时候是小小的水花。而我依旧是那个童年溪边的小孩,我爱在河边走走,打捞一些顺流而下偶尔搁浅的菜叶:这些被生活丢弃的碎片,人们习惯称为诗歌。我知道这些没什么用,但我痴迷沿途的风景和有雾时的某些恍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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