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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父亲
正文

很小的时候,我隐约记得父亲是挺风光的。父亲是个做裁缝手艺的师傅,但他经常挎个相机走南闯北,转个把星期就回来躲在暗房里冲洗出一摞一摞的相片。他那时身上经常有很多钱,那是“大团结”。那时,一枚一分硬币便能买一盒火柴的年月,有一大叠“大团结”也算得是巨款了。所以,那时,我常常会偷窥父亲的抽屉(父亲的抽屉是从来不锁的,钱也就胡乱地扔在抽屉里)欣赏那大把大把的票子。父亲不抽烟,但我经常在抽屉里看到一些“三五”香烟,不喝酒,但柜子里总是有各种奇怪瓶子装着的好酒,我知道,那都是父亲用来待客的。父亲从外面一回来,村子里的人便陆陆续续地涌进我家,直至没位置只好在门外站着。父亲把烟和酒放在桌子上,他从不一个个递烟,也不劝酒,要烟自己拿,要酒自己斟,村人都你一根我一根地抽烟,拿起酒瓶你一杯我一杯地干,父亲只是笑着喝茶,享受着那地份热闹。家里有一个电唱机,放在我睡的房间,人多的时候,我就呆在房里,那些不喝酒的人和女人们便涌到我房间来放唱片,没见识的便会好奇地问:“咦,人都不见,怎么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有人就认真在说:“她躲在那柜子后面。”于是就真的有人绕到后面想看看是不是刘三姐躲在唱机后面唱着。

父亲是极有生活情趣的一个人,他喜欢种花草,房前屋后都种着些芬芳鲜美的花,客厅里也养着水仙兰花之类的盆景。父亲带我们去河边山上挖花草种在屋檐下,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莲藉种到门前的池塘里。他买很多的小人书给我们看,他自己也看,看《时代青年》看《上海时装》看《读者文摘》,所以,那时我觉得父亲真是一个很浪漫的人。

后来母亲去世了,父亲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为母亲治病花了不少钱,估计已经尽了内囊了。面对四个张口要吃、伸手要穿的小孩,父亲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一决定却改变了父亲的后半辈子。

他首要的任务就是再婚,因为一家大小的衣服要人洗、饭要人做啊。爷爷那时急得一小时一小时地往我家转,要父亲马上答应爷爷联系的婚事。父亲怕我们有意见,一连几天都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们做儿女的态度。我们当然支持,虽然觉得母亲走后不久,就谈这事有些不合时宜,但看到忧戚的父亲,我们还是热切地赞同。

出乎我们大家意料的是,后母是一个性格非常乖唳、喜怒无常的人,既没有文化又有些自以为是,总天唠叨个不停。她不停地埋怨,整天没理由地生气,不停地和父亲吵架,和村子里的人吵架。反正自她来了之后,我们家就没有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她带来两个比我们小的妹妹,于是一家由六口变成了八口人了。都是张嘴要吃的主。于是父亲的生活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父亲决定留在家里了,他不再挎那只让他风光无限的相机外出,他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到集镇上买米,大包小包地驮回家。我经常看到父亲佝偻着背使劲地推自行车的身影,因为太重,车头总往上翘起,他不得不用身体的重力使劲压住车头......父亲还得在晚上给人缝衣服,因为那是家里惟一的经济来源。

为了能让一家人吃饱饭,他决定到山上去种西瓜。没有钱买化肥,他把村子里所有的臭水沟都当成了肥料库。村里的水沟的泥浆全被父亲给一担担地挑到了山上。我每个周末回来,总发现父亲比上一次老了一圈。世事沧桑强劲地雕刻着瘦弱的父亲。

一家六个孩子读书的负担终于让父亲没能够应付得了。每次开学的日子,就是父亲最头疼的时刻。开学前几天,父亲总是不落家,直到开学那天,父亲才出现,把一摞摞钞票分给我们几个小孩。在我读高二开学前的一天晚上,父亲在半夜快十二点出去了,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回来,把学费交到我的手上。在很多年后,我才得知,那是父亲连夜去了离家六十公里远的广东省南雄的乌迳向一个曾经一起做过生意的朋友那里借钱去了。原来父亲一直都是借钱缴我们几个孩子的学费。作为一个极为讲面子的人,该是怎样的为难!有一次我向父亲要钱,才发现父亲原来没有用那个光鲜华贵的钱包,他的钱包竟是一个洗衣粉的塑料袋,皱巴巴的脱干了花色。里面大多都是一角一角的零钱。我明白了,他没有钱来充实那个体面的钱包,当年那拥有一沓沓的“大团结”的日子也许与他越来越远了。

困窘的日子让父亲开始变得格外沉默寡言,父亲不再料理那些花草,不再看书,家里也就没有了多余的好酒和香烟,我家那时已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那种境况直到我考上了大学出来工作,弟弟出去打工并小有积蓄,妹妹也开始赚钱才发生改变,父亲才不需要为一家的生计焦头烂额。但这时的父亲已然半白了头发,身子已经驼得厉害。

上次回家过年,父亲的头发已经没剩下多少黑发了,虽然他还不到六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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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31 20:47: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