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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三妮和二蛋
正文

作者:马荣宪

(一)

首先说,二蛋是我,三妮是俺对门家的丫头,那个野小子。

我和三妮天生就是一对冤家,只要在一起玩,挨欺负的永远都是我,每次吵嘴拌架,不论对错, 最后受处罚的总是我。你说,我能不生三妮的气,不痛恨三妮这个黄毛丫头么?

但是,对于三妮,我是敢怒不敢言。

当然,得给你说明白,我是男孩,在家排行老二,所以人家就都喊我二蛋。大人喊,小孩子也喊。小名就是个称呼,喊起来亲切,听着也不显外气。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对我来说,因为是男孩子,喊个二蛋,那也不是最难听的。至少不像狗蛋那样,已经远离了人类,都和狗为伍了,这不上档次的名字,让狗蛋在小伙伴面前总抬不起头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是二蛋还是狗蛋,也就是个人名和称呼。谁没有个小名呀,谁的小名不是让人喊的呀!不上学时还都没有大号(学名),喊小名,那是理所应当的。

在村上,喊蛋蛋的比较多,也就是说,在村上,小子多,小子多了,就都好惹事,不是这个蛋打了那个蛋,就是那个蛋骂了这个蛋。大街小巷里,一片蛋蛋声。外地来人听了就都感觉很好玩。

如果把名字只当做名字来喊,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可是,有些小子毛,喊着喊着你的小名,就喊出了别的味道。比如他们喊我的时候,就说:

????二蛋二蛋,真难看,

????两小嘟噜一大串。

????二蛋二蛋,真能干,

????挎着粪筐去卖蒜,

????二蛋二蛋,真混蛋,

卖蒜辣死一大片。

二蛋二蛋,真能干,

脱了裤子不见蛋。

这个时候,战争就得开始,要么展开舌战,要么开始摔跤。舌战的时候,笨嘴的我就总是吃亏,我就主动进攻,近距离的开始贴身摔跤。对于摔跤,我有自己的绝招,那就是打别腿,一别一个准,先是搂住腰,接着扳肩、别退、扭身,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然后站在一旁,冷眼看他沾泥带土的爬起来,不等他站稳,再来一个扫堂腿,再摔一个仰八叉。这个绝招,百试不爽。单凭这个绝招,让我在村里的小子们面前,很有威望。战争来得快,去得也快,干净利索的几个动作,很有震慑力。即使把谁摔疼了,头上磕出了疙瘩,谁也不记谁的仇,即便是嘴里喊着:不和你玩了,不和你玩了,一转身,就又和你和好如初了。在村里,特别是在那帮小子们面前,有个绝招,真的可以打遍全村无敌手。每天午后,甩掉裤褂,抓个不顺眼的,一个别脚,撂倒在地,感觉真好!

可是有些时候,你就不能乱使别脚,那就是丫头片子和你斗气的时候。一般的丫头片子都好哭,哭了还会去告状,给大人告了状,就没有咱们这帮小子们的好果子吃。所以,对丫头片子就不能使别脚,只能舌战,舌战对于笨嘴拙舌的我来说,就像捆起身子来摔跤,谅你再大的能耐也施展不出来。对任何事来说,以己之短,攻人之长,不吃亏才怪呢!所以,浑身武艺的我就最怕和丫头片子们斗,不是斗不过,而是不能斗,所以我才明白了好男不和女斗的意思。

可是在村上却有一个丫头片子老是和我过不去,唉,这个和我过不去的人,就是三妮。

三妮,比小子毛还野。爬树,下水,抓蛇,什么都敢,天底下就没害怕的那样。我们背后里都喊他野小子。

野小子,扎小辫,不爱绣花,会耍赖,爱打架,好斗嘴,惹闹哭了都后悔,不是去告状,就是去打滚,丢丢丢,闹闹闹,这样的丫头俺不要。

野小子三妮作为一个女孩子,本该是和那帮丫头们玩在一起的,可她偏不,天生的和丫头妮子们合不来,既不会玩针线,也不喜欢绣花描鱼,没有耐心烦,坐不住,和丫头妮子们根本不就不是一路人。

见天的,三妮就和小子们玩在一起。

每次疯闹,我们这伙小子就跟在三妮后边喊。喊得三妮,噘嘴撩疯的追打我们。往往我们好几个人,都被三妮追打的四散奔逃,也不知疯的啥,反正个个跑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每个白天和晚上,这是少不了的节目。

因为我家和三妮家对着门,是邻居,爹娘见了面就嘱咐我要让着三妮,让着三妮,好像让着三妮是法律一样,我必须得遵守。

而三妮这野小子,好像得了尚方宝剑一样,我一有不合适的地方,立马就把这句话搬出来对付我。你娘说的,你娘说的,你娘说的,要让着我,让着我!让着我!不让着我回家给你娘说去!看你娘不打毁你!打滴你哇哇地哭!

小嘴巴巴的,机关枪一样,没你还嘴的机会。真应了那句厉害的话说三遍的要领,你顶一句嘴,苦果子你就得受着。

三妮每次在外边受了委屈,(她那个委屈,根本就不是委屈,而是没赚着便宜)都赖在我的身上,回家就朝我娘告一状,说我不向着她。我娘也不知怎么了,人家的娘都护犊子,向着自己的孩子娃,而她偏向着三妮。三妮一告状,她就不分青红皂白拿笤帚疙瘩打我,我就满院子的跑,三妮见了,也不拉架,就喜得哈哈的,还拍手,还畅快我:该,该,谁让你不向着我来!打毁你算完!

我娘给三妮出了气,还拿好吃的给三妮吃!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时候,我娘就会对三妮和三妮娘说,别怕别怕,二蛋再欺负你,把好东西都给俺三妮亲闺女吃,二蛋这个孬货,什么也不给他吃!馋死他算完!

这时候,三妮就随着娘喊:不给你吃,不给你吃,馋死你馋死你!

我就把三妮恨得牙根疼!恨归恨,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把那愤怒窝在心里,撑的两眼冒火!

和村里那帮小子一起时,就说,三妮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仇人!我和她势不两立。

可是,可是,老天真的很会捉弄人。

因为,三妮爹是个酒鬼,喝醉了酒就胡咧咧。那次,因为挖丑石掀石头,把我这个七岁娃的小嫩手给砸破了,拿着酒肉的来我家赔不是,说的怪好,明着是来看我的,却不拿一点我能吃的,拿的酒呀,肉的,临末了,都办一桌子好菜,让大人喝酒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喝酒你就喝酒吧,醉了也就醉了,你们大人别在酒桌上说醉话呀,别胡咧咧呀,喝着喝着就开始胡说,三妮爹一秃噜嘴,要把三妮许给我做媳妇,说的怪好听,远亲不如近邻,紧邻不如对门,对门不如娃娃亲。

做娃娃亲也得小孩愿意呀!不说也不问,两家的大人就定下了,这是闹着玩的是么!

做娃娃亲我是一百个不愿意。你想想,三妮那样的野小子,谁敢要,谁敢要呀!

可是,不管怎么说,反对归反对,到底是让三妮得逞了。

定下了娃娃亲,我在三妮面前就更没了地位。你看看她对我的使唤,比使唤丫头还随便:

二蛋,出来,咱俩出去玩去!

二蛋,你不听话,就让你娘用鞋底子打你的屁股蛋子!

二蛋,二狗子欺负我了,你去给我报仇,一别腿把他给我撂地上!

二蛋,你娘说了,晚上我去你家睡炕去,你把被窝给我暖和热点!

二蛋,二蛋,二蛋!她指使我的事多着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玩在一起玩,学在一起上,饭在一起吃,觉在一个床上睡,我的天呀,三妮就像鬼魂一样,天天缠着我不散。

可我对三妮,真的是敢怒不敢言!

本着对三妮的仇恨,我给自己定下了几条规矩:

第一条:三妮不和我说话,我一句也不和她说。

第二条:我得好好学习,尽快离开三妮。

第三条:谁要说我和三妮是两口子,我就和他没完。

可说归说,我定的规矩对三妮却没效力。三妮不遵守,定了等于白定。

三妮每天一起床,隔着一条巷子,两个院子,就喊呼我:二蛋,二蛋!快点起床,起来出去玩去。想造反呀?!啊!

这个日子是不能过了。我就对娘说,娘呀,你去说说,咱别和三妮做娃娃亲了,退了吧,她老欺负我!

娘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亲事哪有说退就退的呀!你爹不同意,三妮家也不会同意的呀。这酒也喝了,饭也吃了,两家的父母都同意了,你可别打退堂鼓,开弓没有回头箭,吐个唾沫砸个坑,撂下的话,定下的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娘可是把三妮当儿媳妇了,我可怪稀罕三妮,你得快点长大,把三妮给我娶家里来。

娘不同意,我就去找三妮。三妮问我啥事?看你把脸憋得通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说,三妮,咱别做娃娃亲了,行吧?那些小子们都直喊呼咱,怪丢人的。

三妮说,告诉我,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我去把他耳朵割下来当盐瓢子使。谁敢!是不是你自己出的鬼主意?啊?!我告诉你,二蛋,就两个字,没门!你娘都说了,娶媳妇娶三,吃锅饼吃边,让我三妮给你当媳妇,那是你的福分,你娘说是你家烧高香修来的。你别抱着金砖去要饭,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了三妮的一番话,我就没屁放了。只好乖乖的,老老实实的做三妮的二蛋。

但我仍不死心。这条路行不通,我就另想它法。逃离三妮的魔爪,是我最大的愿望。

刚上学时,我和三妮是分在一个班级的。为了不和三妮一个班级,等到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去找老师调班级,老师说,调班级可不好调,咱这就一个班,你能往哪里调呀?

我给老师说,我就想调换班级。老师又说,你现在上三年级,咱这没有同年级的其他班,又没有四年级,你反不能上完三年级,不上四年级了,直接去上五年级吧?

我问老师,是不是那样就可以调换班级了呀?老实说,那叫跳级,当然可以!但是得学习好才行。

我就给老师说,那我就跳级,不上四年级了,上完三年级,直接去上五年级,只要换班就行。

于是,等到三年级上完,我自己在暑假里,预习了一下四年级的课程,开学就去上五年级了。

开学了,上课了,三妮一看我不和她一个班级了,就急了,当场就跑五年级来找,硬要把我拉回去。我死死抱住桌子腿不放,你三妮再厉害,也不能把我连桌子一起搬走。

三妮实在没办法了,就一溜风的回去把自己的书包也拿来了,一屁股就把和我同桌的小子拱一边去了。她给老师说,她也跳级,也来上五年级。

老天爷呀,这可怎么办呀!

我就去找老师说事,说我四年级的题都会做,三妮可都不会。都不会就不能上五年级!

三妮听了就不服气,说,谁说我不会的,谁说我不会的,不信就考试,看看谁会得多!行,考试就考试,考不及格的不准上五年级。老师也没办法,就说,那就考试,谁考及格,谁就来上五年级,这个法子好。我同意,老师同意,三妮也同意。于是就考试。三妮说,马上考可不行,得给她一个星期的时间,因为她没思想准备,一个星期后,她要考不及格,就不来上五年级。

一个星期后,我和三妮就开始考试。考试成绩真的是天助我也。三妮没考及格!三妮没考及格!三妮没考及格!我高兴的手舞足蹈。围着三妮大声呼喊,我终于离开三妮了!

三妮刚一看到成绩也傻了眼,急得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转。拿着试卷直跺脚。

是呀,59分,三妮考了个59分。不及格,不及格,不及格!这就是天意呀!我对着三妮说,老天爷的旨意,谁也不能违抗呀!你快去上你的四年级吧!五年级你来不了了!

三妮就追着来打我。春风得意的我,哪能让三妮追上呀。于是就在学校院子里疯跑。转了三个圈子,三妮突然停下,不追了,扭身就去找老师。我就很好奇,也跟着去看热闹。

三妮对老师说,老师你看看,我这道题虽然做错了,是不是得给加点步骤分呀?

老师一看,说,是呀,应用题,一个步骤有一个步骤的得分,你这道题,列出了几个步骤,可以得分。于是,老师找来红笔,当场就给加上了一分步骤分。

三妮一看,那宝贵的一分找回来了,60分万岁呀!三妮高兴得就跟三十六个皮匠喝醉了酒一样,手舞足蹈的来找我显摆。

我看着底下带着两道杠的60分,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憋了。一暑假的力气白费了。这个级跳的真没意义呀。

我的命呀,真苦!

于是,见了三妮,我就喊她狗皮膏药,狗皮膏药,狗皮膏药!真是粘身上揭不下来了呀。

三妮见我生气,就又喜毁了。说,小家雀掉什么尾巴,拉什么屎,我心里明白滴,想逃开我的手掌心,没门呀!

我一腚坐地上,算是对三妮服服的了。

你说,是你的话,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办?

三妮学习差,这是定局的事。我在学习上的优势,不言自明。三妮找我来说题,我总故意给她说错。说错了,三妮就生气,生气了,就给我脸子看。看就看,只要能甩开你,看个冷脸子有什么了不起。

于是,我的学习,扶摇直上;而三妮,却总拖着全班的后腿。

转眼就考初中。考初中的成绩,我全班第一,三妮也是第一,就是得倒着数。不管考试成绩正数还是倒数,都能上初中。上了初中,我和三妮还在一个班。老师分班的时候,看我们是一个村的,为了相互之间好照顾,照顾性的把我们分在了一起。还没排座位,三妮就和我坐到一起了。我心里的那个气呀,谁和你这个老末一个桌呀!学习恁差。我打心里就不待见三妮,可是没办法,谁和这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有扯不断的关系呢。

上了初中,三妮让娘专门找我谈了一次话。

娘说,你得照顾着三妮,学习上得帮衬着,你俩,在一块多好呀,同村,对门,邻居,娃娃亲,同学,这都是缘分呀!什么是缘分呀,缘分就是老天爷的意思,老天爷安排的事谁敢更改呀!三妮是个好孩子,将来呀,肯定能做个好媳妇,差不了,当娘的还能害你?!

不管怎么说,我心里对三妮还是疙疙瘩瘩的。

从娘说了以后,三妮再来找我问题,我还真就给她讲的怪仔细。三妮看我的眼神,觉得也柔和了很多。

上完初中上高中,有很多事都不能说了,因为,一些话都藏在了心里,谁也没说,三妮这个野小子,也变了很多,由于课程老是跟不上,老扯班级的后腿,就老来找我给帮着讲题,不知三妮是故意的,还是我讲得好,来问我的题,我一讲她就会。门门功课都这样。好多同学不知内情,就私下里喊我俩在谈恋爱,要老师来管管。哼,那才是瞎胡扯来,谁想和三妮谈恋爱呀!早就被她烦死了。

三年高中上完,紧接着就是高考,报志愿,等通知书。

那一天,三妮来我家大门前,高喊我的小名:二蛋,二蛋。很长时间没人喊我的小名了,刚开始还不习惯,还以为是谁喊错了呢。停一会,三妮又在大门外高喊:二蛋,二蛋,耳朵塞驴毛了是怎的?我喊你听不见!快出来,快出来,有好事告诉你。

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被三妮呼来喊去的,也习惯了。

娘听见三妮来了,忙出来让三妮进家来坐。

三妮得意的一笑,说,看看,看看这是啥!

两张四四方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俩都考上大学了!

我娘见我俩都考上了,喜的合不拢嘴。

我忙过去看考的是什么大学。

三妮把通知书高举着大喊:二蛋同学,你已被临沂大学录取。三妮同学,你也被临沂大学录取。

啊,我报的志愿是北京大学呀!怎么来的通知书是临沂大学呀!

就见三妮诡秘的一笑,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是如来,你是悟空。你就认命吧!我的二蛋同学!

我气得一腚坐到了地上。

就听见娘在院里喊爹,快去打酒割肉买菜下通知,我们要给三妮二蛋定亲送包袱。

我的个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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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妮考上家门口的这个大学,全家都欢喜。离家近,想回就回,吃穿用度的也都方便。想爹娘了,能一个周末回去一趟。家里新下来的玉米地瓜的新鲜物就断不了吃。关键的,是我和三妮没分开。这是大家都喜欢的原因。

村里很多人都说,娃娃亲,娃娃亲,天上地下必定分。两个人的差距大,分开那是必然。所以,学习好的我,和学习差的三妮,虽然是邻居、对门,娃娃亲,这一切都不如天各一方的两地分离魔力大,世间的陈世美多得是,也不单缺我一个。更何况,我们就是双方父母酒桌上说了个娃娃亲的事,什么程序也没走。那就只是个口头的亲事,算不了什么。或许,大家是都担心这门子婚事会有变故。

在最早报志愿的时候,根据我的成绩,报个好大学,那是把里攥的,因此,我毫不犹豫的填写了北京大学。三妮看我填写志愿遮遮捂捂的,就根本不屑一顾。而在交档案表时,三妮表现的很积极,说,我给你代劳吧,这点小事,就不麻烦当家的了,跑个腿,就当锻炼身体了。

想不到,终究还是着了三妮的道了。

篡改志愿!

当三妮宣布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就知道,三妮把我的志愿做了手脚。

我一听完,就想在院子里发疯。还没发作,三妮就拿眼剜我:这样不好么!不好么!不好么!娘你说,都考这个大学不好么!?

娘看了我俩一眼,就喜,三妮又看了我一眼,没忍住,也呲牙喜。

娘说,这就是命呀,你俩,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了,跑不了这个,也蹦不了那个了。考这个学校好,娘喜欢。要是考个好大学,以后工作就留在了大城市,一年回不了几趟家,娘就白瞎了一个儿。娘可不喜欢远处的大学。再好也不喜欢!

娘的最后一句表明了立场。

娘说的这个考个好大学就白瞎了一个儿,是村上活活生存在着的例子。

村后头,老杨家,考个上海的大学,毕业找了个上海的媳妇,当了上门女婿,生了大孙子,老两口子大老远的去给孙子做满月酒时,看不让看,抱不让抱,说乡下的人不讲卫生,细菌多,进门先消毒,浑身上下喷个遍,末了,还得在脚上穿个塑料袋,拿去的春小米呀,草鸡蛋呀,一股笼统全给保姆吃了,老两口,远远地看一眼孙子,就哭眼抹泪的回老家了。逢人就说,生个儿白瞎了,生个儿白瞎了。这事村上没有不知道的,都传遍了。

三妮朝娘眨眨眼,火上浇油的说:在家门口上大学,既省钱,还能照顾老的,是多好的事呀!别不知好歹!三妮笑着对娘说话,也不忘了偷偷朝我剜一眼。

其实,这一切都是三妮捣的鬼,是明摆着的事。我的学习在班里,乃至在全县那都是数得着的。而三妮,中上游的成绩,根据模拟考试,能考个大专就很不错了。

爹在家里一般不说话。等一院子人吵吵的差不多了,就给娘说,按你说的办吧,把孩子的亲事过个杠,该传启的传启,该送包袱的送包袱。我去打酒割肉买菜办酒席,把里里外外的亲戚庄邻都喊来,热闹热闹,也算是过了定亲的杠了。

在我们这里,定亲就要送彩礼,送包袱就是定亲时买衣裳,另外,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对双方的父母要改口。

我和三妮定下娃娃亲这么长时间以来,却一直不曾改口。

在好几年前,娘就对爹不止一次的说,得攒钱了,得给三妮和二蛋准备办婚事、盖屋的钱了。爹没白没黑的在外边干活,挣钱,攒钱,为的就是我的婚事。

娘说,操办孩子的婚事,是当爹当娘最高兴的事,也是最操心的事。

就是这个时候,突然间,我觉得我长大了。从上学到现在,我是不是让爹娘操心太多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刮风下雨,头疼感冒,无不牵着爹娘的心。打小定下个娃娃亲,那不也是怕我找不着家口,而操下的心么。其实,娘说的没错,生个儿蛋子,娶门亲事成个家,能顶门立户、传宗接代,那就是当爹娘的责任。尽了力,也就尽了心。以后的日子过好、过孬,那就都是自己的本事了。在家门口上大学,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根据娘的提议,定亲仪式,就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了。

娘说,二蛋和三妮虽说定的娃娃亲,却一直不曾办过什么酒席,也难怪两个孩子都不改口。这次得按乡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条都不能落下!咱可不比哪家差,更不能留下话把让庄邻背后里说道。

爹也说,三妮这孩子不孬。像个过日子的人,将来能把这个家撑起来。这次定亲咱可不能亏待了三妮。让庄邻们看笑话。

接着,娘和爹就盘算得给三妮多少见面钱、改口钱,买衣裳钱,金银首饰钱。算到最后,按村里的乡俗,一股笼统得拿出陆万陆仟块钱给三妮。这还不算办酒席的钱。

这一盘算,娘和爹傻眼了。这些年来,由于粮食不值钱,喂得生猪也不值钱,家里也没人出去打工赚钱,翻箱倒柜的算下来,整个家底子差360块钱不到四万。

爹让娘再去看看柜子里还有没有,娘把里边的到腾空了也没翻出钱来。

娘和爹就开始犯愁了。

末了,娘说,去他舅家看看吧。爹一辈子没求过人,这次怎么也抹不下这个脸,说什么也不去。

娘说,自个娘家兄弟,姊妹遇着事了,能帮忙的还能不帮?说完连饭也没吃,就去舅舅家了。

天一黑,娘就回来了。一进门娘就说,还是姊妹呀,我还没开口,他舅早就给准备好了,四万,让咱把亲事办的漂亮的,不够再去拿。

看得出来,娘跑这一趟,事办的格外的顺利。关键时刻见真情呀!一句话,抄家底的四万呀!没有姊妹间的深厚感情,能行?

亲姊妹,毕竟是亲姊妹呀!爹说,这份情,得记着,不能忘了他舅!

接着就是置办酒席。割肉、打酒、买菜。关键一条就是请客,由于是娃娃亲,当庄本里、左邻右舍的就不能少。十桌酒席,差不多请了大半个庄子。爹娘脸上就很有光彩。爹说,都怪给面子,都怪给面子。公事场要的就是场合。大家伙都来那是给咱面子呀。怪难得,怪难得。

日子临近了,娘又打发爹再去三妮家问问,还有什么要求么。三妮爹说,没要求,没要求,一切都随亲家。

到了定亲这天,一切程序还没开始,三妮却站在院子里大声地宣布:

一、一分钱的彩礼她也不要。

二、村里定亲的风俗一样也不能少。

三妮在乡邻的眼里也是野小子样,这几年在外边上学,虽说回家的时间少,小时的性格脾性,村里的婶子大娘没有不知道的。可没想到,三妮出其不意的定下了这两条。

这个条件可难为坏了爹和娘。什么叫一分钱的彩礼也不要,定亲的风俗一样也不能少呀!这不矛盾着么!爹娘和大家伙就都瞅三妮。

三妮站在俺家的院子中间的磨台上,大声说,俺和二蛋打小就定下了娃娃亲,这是上辈子就积下的缘分。对门,还定下了亲,打小就是一家人,唯一的就是还没改口,今天,俺和二蛋,给双方老的磕个头,端杯茶,改口喊个爹娘,从此,俺就是二蛋家的媳妇了。俺和二蛋,要的不是形式,是以后两个人能情投意合,上完大学,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满院子的人就都鼓掌。

三妮爹坐在一边直咧嘴。嘴里嘟囔着说,这个闺女是白养了。

然后,三妮一把把我拉过去,站成一排,先给双方父母磕头,接着就给爹娘端茶,改口喊爹娘。娘把早准备好的大红包,拿出来朝三妮手里塞,三妮说什么也没要。

唯一的,就是那十色礼,三妮让人抬她家里去了。并说,俺爹养了回闺女,这十色礼就照乡俗收吧。

娘是完全按照村里风俗来准备这十色礼的。十色礼是:一刀肉(十斤),两条鱼,两只鸡,两条烟,两箱酒,四斤点心,四斤糖,两箱水果,还有粉皮和粉条;另外还有,两块枕巾,还有两颗大葱,两颗艾草,都用红纸裹着。按老理,那刀猪肉三妮家全留下,其它9样退回一半,乡俗谓之纳采。

送走满院子的客人,爹娘一个劲的说,坏了风俗了,坏了风俗了,庄邻怎么看咱呀。这个便宜赚得心里不舒服呀!定亲没彩礼,那还算定亲呀!

等到客人都走了之后,三妮把我拉到屋里,拿出一样东西对我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必须得收下。我正拿着包装盒看呢,三妮伸手就要解我的腰带,我一看,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问三妮,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三妮脸一红,一下子大笑起来,你想什么了!瞎想什么!送你一条腰带,要把你捆住,从此,你就是我三妮的人了。说着,她打开包装,拿出一条不锈钢卡扣的牛皮腰带,要给我系在腰上。

我先把原来的腰带解下来,三妮就给我往腰裤鼻里穿。三妮双手环抱,正好把我抱了个严严实实,三妮的头正好抵在我的胸前,她的长飘飘的头发散着一股清香,这清香,是我从来没闻到过的,清纯,淡雅,闻着特别的舒服。和三妮一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好闻的发香。忍不住,就把脸贴在了三妮的头发里,贪婪的吸着那淡淡的香味。

这时候,三你一侧头,我的唇一下子就亲着了三妮的耳朵,软软的,香香的,感觉很别致。忍不住,我就一下子咬住了三妮的耳朵锤,含在嘴里。脸贴着脸,我感觉三妮得脸也火辣辣的烫人。

三妮给我扣完了腰带,站起身说,你属狗的呀,乱咬人!

我猛然看见,三妮的脸也俨然成了大红布。

三妮接着说,这正好,一根腰带拴住了你,从此你就是我当家的了。

我也紧跟一句说,那你也就是我家里的了!

两个人就哈哈的大笑!三妮用她的胯骨,一扭,就把我给撞了个趔趄。

村里的乡俗是,只要男女双方定了亲,女的就可以走婆家了。走婆家,那是可以住下的哟!

我就试探性的对三妮说,要不,今晚,你住下?

三妮一指头摁过来,说,瞎想什么呢!啊!板正的呵!

一听三妮这厉害话,我蠢蠢欲动的手立马老实了。

我正局促不安之时,没防备三妮却一个饿虎扑食,把我给抱了个严严实实,差点喘不过气来。

突然,不知怎么回事,我和三妮的脸就贴在了一起,并且,嘴唇也碰在了一起。

我的个天呀,三妮,你这是要干啥呀?!

(三)

定亲的那天晚上,我和三妮亲了嘴之后,我才知道,谈恋爱的味道竟然是这么的甜蜜。你要问我哪里感觉甜蜜呀?我就会回答你:心里!心里那种时常一闪而过、没着没落的感觉。

真的,恋爱的感觉也不全是甜蜜,有时有一种没着没落的空虚感,时常泛起在心里,就是这感觉,最会折磨人,想见她,想和她说话,又总是不能如愿。虽然我和三妮对门而居,但是表面上还得平静似水,波澜不起。我也时常笑话自己,说,你就虚伪吧!明明心里想三妮,但却装的那么高远!守着人,眼都不瞅她家一下。旁人已离开,立马就从门缝里偷看三妮家的大门。而这时,三妮却是刚刚离开。

以前,我和三妮虽然是老早就定下了娃娃亲,可是,那根本不叫爱情。何况我那时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娃娃亲里,我只知道三妮就是我的争嘴猴,就是我的克星,凡事我都得让着她,在她面前我就是受气包,没得好的时候。包括小学、初中、高中的整个过程。

所以,我敢说,娃娃亲时,我们真不懂的爱情。

就连我们嘴对嘴争抢一块苹果,或者一张煎饼时,都没有一点触电的感觉。每次我张嘴去抢三妮嘴里好吃的时,三妮都说,脏死啦!满嘴的唾沫!

这时我为了报复三妮,就会边跑开边编排三妮:干净三妮邋遢死,找个婆家种玉米。那时还不知道,三妮的婆家就是俺家。我是不是很憨呀?

用庄邻的一句话说:三妮和二蛋的娃娃亲,那就是插上护棒,先号下了,别人谁也抢不去了。

说起插护棒来,那还真有说道。村里谁家大田里种了甜瓜,要留瓜种,那就得从起瓜秧甜瓜坐妞时,就得留好,为了区别,以防不小心时摘了吃掉,就得在留瓜种的那个瓜旁边插上一根明显的树枝,以示区别。

我和三妮,在某种关系上,那就是从小就插上了护棒,先做下记号了,是谁也抢不去了的。可自从定了亲,我俩嘴对嘴有了肌肤之亲后,我就有了一份另样的感觉,那就是老害怕三妮让别人给抢了去。就想时常的能看到她。但是,又生怕人家说闲话,于是,就压抑住内心的那股渴盼,尽量不去想三妮。

好像恋爱的感觉会传染,三妮也是天天的往我家里跑,我怕人家会笑话我没出息,寻下个媳妇天天粘在一起,不像个大学生样,于是,就把大门栓的牢牢的,不让三妮来我家。三妮这货生怕人家不知道我俩关系似的,天天把门板拍的啪啪响,惹得鸡飞狗跳的。

前边我说过,三妮就是个野小子,喜欢做些男孩做的事,你看,就是考上了大学,成了大学生也还是那一副野小子样。

三妮再来敲门板,我就吓唬三妮说,你不能老来我家,来的时间长了,你会生小孩的!

?三妮就笑得东倒西歪的,差点笑岔了气。

?三妮说,你个憨蛋呀!真是个憨二蛋!俺不是来找你玩的,俺是来找俺婆婆说话拉呱的。

?这时娘在屋里听见了,就大声喊,三妮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咱娘俩说说话!

?三妮就朝大门里高喊,说,娘,娘,我来了!咱娘俩说说话。

这时我就得开门放她进来。每次都这样,三妮把娘喊得山响,生怕左邻右舍听不到。有时,我也喊:娘的耳朵不聋也让你给喊聋了。

三妮进得门来,就会使劲的抗我一膀子,回回都把我扛得直趔趄。守着娘,我就敢怒不敢言的。

你个死三妮,叫你狗仗人势!我就会朝着三妮的背影,做个鬼脸,闪到一边。

三妮和娘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拉不完的呱,天天都这样,也不嫌够。

有时我想听听娘和三妮都说什么话,就偷偷趴在窗户外偷听。三妮这个鬼东西,就好像知道我在偷听一样,故意小声的和娘说话。有时听得入了迷,就被三妮从窗户里伸出手来把耳朵给揪了个正着。

三妮这个鬼东西,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揪耳朵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揪人那个疼呀!耳朵被她提得老高,疼得我呲牙咧嘴的。

这时就得求饶,就大声的喊:揪掉了!揪掉了!

三妮就说,不碍事,不碍事,揪掉了给娘做盐瓢子用。然后就是哈哈的大笑。

唉,三妮这货,真不懂爱情!

我和三妮定了亲,又都考上了大学,家里爹娘为了祝贺,就得办几桌酒席,谢谢亲朋好友们这些年来的关心照顾。关键的一条,也是爹娘想显摆一下,给家族壮壮门面。那几年,谁家结婚,办喜事,都时兴花钱放场电影,让全村都乐呵一下。在爹娘看来,定亲,上大学,那是双喜临门,也经不住左邻右舍的撺掇,就真的办起酒席,请来了电影队。

村里放电影,当然还是在村头的场院里。爹让村长在喇叭里给广播了。老马家喜事临门,花钱雇了电影队,请全村老少爷们看电影。

当然,请的客人队伍里,首先就得有给帮忙的村长,村长能到谁家捧场,那也是很光面的事,毕竟,在村里,村长是实权派人士,能把村长请来,爹心里就很高兴,私下里对娘说,村长真给面子,一请就来了。

备下好酒好烟好菜,迎来送往,一天的忙活。

为了这顿酒席,爹还雇人杀了猪栏里正长着的肥猪。爹和娘商量说,席口好不好,关键看猪肉的多少。咱不能落人闲话。咱这酒席是两家的面子事,可不能办差差喽。

酒桌上,爹向村长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村长就格外的给面子,酒喝得多,话也说得多,说我爹会办事,两个孩子有出息,双喜临门,全村高兴。最后,村长就喝的就稀里糊涂的了。

天还不黑,村里家家户户就欢腾起来,孩子老早就搬着凳子来占地方,大人老早就停下农活回家吃晚饭。电影的幕布还没拉起来,院子里就占满了护位的孩子。

酒场散席时,天已黑了。电影里的音乐声已经响起。

一整天三妮都在我家里给帮忙办酒席,接待亲戚朋友。也是忙得顾不上和我待不上一分钟。

等到收拾散乱的酒桌时,娘给三妮说,放那吧,我和你爹收拾,你俩去看电影吧。

三妮这货,好像老早就等着这句话,娘还没说完,拉起我就走。走到胡同口,才想起给娘说一声,去看电影了,桌子留着我明天收拾吧。拉着我早就跑没影了。

电影已经开始一会了。满场院的人,黑压压的一片。我和三妮找了会地方,都不是看电影的角度,效果不好,里边又钻不进去,三妮一拉我的手说,走,不看了,咱俩逛逛去。

?黑灯瞎火,能逛啥呀。离场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麦穰垛,三妮说,在这站会吧。于是,背靠着麦穰垛,就站着,新麦穰还有麦子的味道。三妮说,麦穰味真好闻。我说,新麦穰都是用来铺喜床的。三妮就问:啥喜床?我说:就是结婚时的床,得用新麦穰铺,喜庆,有句歌谣不是唱的么:新麦穰,铺喜床,来年抱个状元郎。我就听见三妮喘气的声音变了。三妮就把我的手给抓住了。三妮说:你爹和娘结婚时,是不是就用的新麦穰铺的喜床呀!不然,怎么会有你这个状元郎呀!

你个死三妮。我本想打一下三妮的,黑灯瞎火的,不成想打错了地方,我的手一下子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初秋里衣服也穿的单薄,三妮那柔软的胸,就着实让我心慌意乱了。

三妮说:不许碰!

我说:为啥?

三妮说:就是不许碰!

我小声说:我想摸一下?

三妮啪的一下,在黑暗里把我的手给打飞了。

不听话就不和你玩了!三妮生气的说。

过了好一会。

三妮却又把我的手拉了过去,捂在了她的胸上。

我就不再问。只静静地享受那一刻的温存。虽然隔着衣服,三妮激烈的心跳,依然隔着衣服传递到我的手心。

于是,于是,三妮就说,天黑黑的,是不是会有狼呀?

我说,肯定的,一到黑天,大灰狼都会出来找东西吃的。黑夜就是大灰狼的世界。一些不听话的小孩,就是大灰狼的点心。

于是,三妮整个的人就都扑在了我的怀里。我把脸埋在三妮的头发里,闻着三妮头发里飘来的发香,我感觉在这个夜晚里,整个的人都醉了。

三妮说,你才是不听话的小孩,你才是大灰狼的点心!

我说,好好好,我是不听话的小孩,我是大灰狼的点心。吃了我,也跑不了你!

三妮说,不许说吓唬人的话。

于是,两个人就静静地抱在一起,谁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

三妮趴在我的怀里,轻轻地说,咱俩以后结婚,也用新麦穰铺喜床好不好?

我说,好!

我说,我们也要一个状元郎,好不好?

三妮说,好!

三妮一说完,噼里啪啦的拳头就打在了我的身上。边打边说:你个坏蛋!你个坏二蛋!不知又在想什么!

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常常会想起这个夜晚,在小村,在夜晚,在麦穰垛旁,一对恋人。

很富有诗意的一个场面。

有时候我很庆幸,庆幸定下了个娃娃亲,也庆幸在考上大学之前,我们真的不懂爱情。因为爱情里的一些章节,真的会影响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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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2016年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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