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对秋叶的诉说(二) |
正文 | 落叶归土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品质的骨灰:象牙一般,没有一点点的杂色杂质,骨“灰”都是成块成片的,不细碎,真是洁而又净,像姥姥的人,像一棵树的叶子在坚守了整个生命的过程后,在深秋,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的集体告别。 我轻轻地托起姥姥的一片骨质,不知是姥姥身体上的哪个部位,会不会是我握住不放的右手幻化而来的?这些骨片像姥姥的遗容一样,不令人心生恐惧,而是像自然的风,像自然的雪,到了它要飘逝和融化的时候了,它就要由有形而变无形,由无形而成永恒。 姥姥的小棺木是纯木的漆着紫檀色漆的,上面有精巧的木刻,这是上好的专门用来土葬的小棺材,不同于骨灰盒,规模也大于骨灰盒。 姥姥大约六十五岁的时候就为自己备下了老衣、老鞋和一具厚木棺材,同时与子女商议:死后土葬于附近郊县的祖坟墓地。十几年的岁月风雨,侵蚀了那第一口棺材,又置了第二口。前几年,第二口也被侵蚀了,就没再置第三口。而这个消息一直不曾对姥姥提起,怕她心生不安。在姥姥心中,这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件也是最隆重的一件大事,时常她就要过问一下,我们只好搪塞。舅舅活着的后几年,还信誓旦旦地许诺可以想个办法偷偷地去做这件事。舅舅先姥姥去了,再没有第二个有这等胆量的人了。而姥姥的三个女儿,也相继步入老年和中年,当年要为姥姥土葬的激情早已被现实的风雨所熄灭,这也该是文明与进步的力量所在吧? 姥姥下葬的时刻,天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空就已经差不多像黄表纸一样昏黄了。风沙尘起,这风的手指是如此地尖利!带着呼呼的鸣音,裹着大大小小的尘土颗粒,一股脑地包抄过来,往头发丝里钻,往领子口、袖口里挤,头发无不飞扬,多亏我的上衣有帽子,立即戴在头上,却又被风掀起!这样的沙尘就像暴风骤雨一样,只是打在身上的不是液体的雨点,而是固体的沙砾。我感觉我是活生生地与姥姥共同站在了冥界的入口处,我们正陪着姥姥过真正的鬼门关呢! 姥姥小小的棺材放置在一个深度不盈米、直径约一米半的土坑里。凭直觉,我认为这坑着实是太浅了。风吹、日晒、雨淋,要不了几年,这棺木不就得朽了吗?姥姥的坟是紧邻姥爷坟的右侧的。三十年前,姥爷是身居一口大棺木,不曾火化直接土葬了的,如今,姥姥来相伴了,肉身化作了“象牙”,但愿姥爷还能认得姥姥的容颜吧! 由于风过大,正在烧的纸钱随时都在四处飞窜,成了真正的流星火。而两名喇叭手的喇叭声几乎被风给吞噬了,耳朵差不多被风给屏蔽了,根本就没有丧乐流进一丝丝的声音。 四月初的北方,大地还在沉睡。我没有发现一茎绿色的植物。姥姥长眠在这里,或许要不了一场两场的春雨,树就会绿,花也会开,而这无边的旷野,该是姥姥向往的地方吧?姥姥会向姥爷讲述他先她一大步而去的一万多个日日夜夜的往事吧? 我不懂什么叫阴气,可是,在姥姥的坟地上,我体会到了阴气的实足与霸气,那是另一个世界向这个凡尘世界所发出的一种标志着庄严与距离感的宣言,借着风借着土,在发表它们的演说。下葬结束之时,几十号人一个个变成了兵马俑一般。我载着一头一身的黄土感觉到真是把姥姥送到地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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