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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我就迷路了。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是我想走,我根本就没有动过一步,是身下的这绿皮铁车,让我知道了“身不由己”是何以的不由自己。

迷路的那会儿,我尝试过寻找出口,碰壁得多了,人多多少少总会有点警觉:出口不就是先前的入口吗?人这辈子就是这样:你从哪里来的,就得回到哪里去。这样想来,我来自于何方?我不知道!那是一片虚无缥缈的幻境,以一己之力,显然无力确切地回答这个有着本就不甚确切答案的问题。

还可以肯定的是:我来之于虚无,也必将归之于虚无!

不只如此,虚无之模样,又何曾一刻离开过我的视野?

我的脑子里一直在迷糊地想着这样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很多时候,我会发现自己此刻所经历的事儿和所波澜起伏的情绪甚至是思想,曾几何时地在无以名状的时候经历抑或出现过?这种叫人无以以科学方法来解释的问题,时常如此混沌地困扰迷糊着我。这是一种专属于自我的感觉,说得再为具体点,这是一种既熟悉又孤独的感觉。我并不是说这种虚无的感觉不真实,但我要真如此地说着,恐怕自己又感觉得不踏实——我这样说,真的现实吗?

我试着努力回忆着以往最为具体而烙印深刻的这番虚无感觉。

回忆,本身并不受人诟病。在我看来,回忆就是我活着的一部分。我所想做的,便是在人前展现出一个完整的自我——也就是要让别人看到我不为人知的一面——也就是说我要努力地去看到人家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的回忆就是我所不为人知的一面,恰好,这回忆里面,正好也有别人所让他人不为所知的一面。

这样的情境出现的一刻,似曾相识之感于我曾有切肤之觉:二姐童年时候的那条马尾辫、初恋女友兰花般的体香以及月台前母亲臃肿得蹒跚的步履。

那是二十年前,十岁的我第一次听见父亲于母亲的肃穆之声竟来得如此决绝:

“我看就把咱们家的二姑娘给人家养吧!你看她今年都上初中了,生活费、学费,连着老大和老三,一共三个孩子,我怕咱们养不起,将来反倒把三个孩子的将来都给祸害了!反正老大是姑娘,老三是儿子,刚好一对儿女,老二也是多余的,给人家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养着,对我们、对人家、对孩子都是善举啊!”父亲说得似乎很有道理,母亲便无以为答。

侧身门外的我,就这样看着生性善淳的二姐坐在离父母不足三五米的床榻之上摇晃着昨个儿母亲亲自儿给她扎好的马尾辫,一双纳了不知多少遍鞋底的布鞋两相无意地相撞着,鞋面上各印着的两个半圆,分了又和,和了再分,分了复合,和了复分。我原先一直以为我们姐弟三个中最为老实寡言的二姐既然受得起我们全家多年来有意抑或是无意地恶语相向(家中‘最呆的、最笨的、最没用的人’都是二姐),那么还有什么委屈是她所受不起的呢?可当那条摇晃不定的马尾辫前的那张瓜子脸布满了猝然而及的泪水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看见了生活所赋予穷人的残酷。

踌躇了一整个下午,那个星期天的黄昏,我叫来了我的初恋女友——兰。

十岁,这算是我记得起的最早的恋爱的。

“兰,我要走了!”连小手都不敢牵一下的我对兰嗫嚅道。

“去哪里?”兰倏然地紧眉锁愁诘问道。

“去一个地方!”想必那个时候,我还说不出过分的赘言。

“什么地方?”兰的眉宇之间,锁得又紧了一丝。

“很......远的地方。”我把那个我也不知道去往何方的“很”字拉得很长。

“有多远?”兰死死盯住我的双目,四目交合之时,我有意地避开了她过分焦灼的眉目,低语道:

“反正你看不到!”

“那我要是踮起脚尖呢?还看不到吗?”余音未落,她的脑袋便怵地窜到了我的脑门之上,彼时的我俩,竟也都无相退的意识。

“看不到!就算你站在村里最有钱的李伯他家三楼的阳台上,也看不到!”不知是我的坚毅,还是我摒刻已久的泪花,给了她一个了无后路的残忍答案。

侧目而过的我,竟然看到这个柔软的身子不及我侧目而来,不,我根本就没看清这个奔急而来的身体!

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兰”!她的身上也散发着兰花一般的体香,并着散落在我羸弱不堪的肩头的两行泪珠,那一股体香,浓墨并重地萦绕在我的心头。我甚至早已完全记不清她的一线轮廓了,可她的那一股体香,确是何等地有味!掩盖着身下这二十年来的时光腐臭,一如当年一般!末了,望着兰婆娑的泪眼,我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珠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

目下,我眼前又出现了二十年前兰柔弱的身子,自己那双洒满泪水的双目,是的,这眼睛,我确是见过的!

那日,我奔到父亲的跟前,执拗着替二姐踏上了那绿皮的铁车。

见过二姐的眼泪、兰的眼泪,如今再看着这平日里高我一个脑袋的母亲竟在月台之下抬望着眼目送着我,我想,有些东西,在女人的脸上,来得都是一样的急促。

末了,车开动了,母亲也动起她那臃肿发福的身子洒着泪、抿着嘴,呜声不断地在火车的“晃荡晃荡”声中渐次传来。

这记忆中三个女人的眼泪,给了我幡然的醒悟:生活是残酷的!它本身就是残酷的!而我却一味地还对它的慈悲抱有幻想。它先给了一巴掌,我以为这是为了教育;它再狠狠给了我一脚让我滚,我把这一脚包裹上了一层自加的外衣——把它叫做“关怀”。只到它接二连三的拳打脚踢接踵而至,我才黄粱梦醒一般睁开眼好生地看了看它。

而一切以悲剧开头的故事,似乎都喜欢以喜剧来收尾,以达到欲扬先抑的效果。因为我是儿子(可能这只是父亲的想法),所以丢不得,我走后的两三天,便被千里而来的父母接了回去,磕磕绊绊地,一大家子总算是迎来了二十一世纪的崭新篇章。

二十年前的二十年后,明天的昨天,也就是今天,我回忆着这些熟悉又孤独的往事,闭目伸手触着肩头依稀尚存的那几滴泪珠,倾着颔贪婪着嗅着空气中的兰花香。

这股兰香,像极了我先前所闻嗅的那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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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5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