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屋后的核桃树 |
| 正文 | 屋后的核桃树 -------山里人的故事 1 群山叠起，植被茂密。云雾缭绕，沟壑纵横。 少则一户两户，多则十几户的村落，或依山而建，或临河而居。稀稀疏疏，零星而冷落。张杉家所在的青冈岩，东面的山岩如扇，永恒的阻当着难得的清晨的阳光。村落的上空就总是弥漫着润湿的空气和醇厚的炊烟。 坐北向南的老屋还是爷爷在时修的。在这山乡算不上是大的，三柱三，三间正房盖瓦，后面猪圈草屋。穿过草屋的后门是一片缓坡地的菜园，菜园的边沿便是大片荒地，细密的竹林间夹杂着普通的灌木。离菜地五六十米的密林深处，一棵高大的核桃树正对房子正中央。枝繁叶茂，绿荫如盖。树林之下曲径通幽，竹叶树叶铺地，如履棉被。 2 核桃树是张杉爷爷种下的。 解放前有一次卖了茶包子回家，路过翻山岗一老朋友家，一顿酒足饭饱之后，趁主人醉眼朦胧时，硬是跑到人家老核桃树下扯了五株小苗乐呵呵的跑了。回家斟酌了半天，决定房前种两株，屋后种三棵，种了也就种了，多在江湖少在家的爷爷似乎一点也没放心上，三年之后偶尔去到后面的林子，才发现有棵核桃长有碗口粗了，他伸手摸了摸，抬眼望了望，点起叶子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回头寻找另外那四棵，啥影子也没有了。 活了将近八十岁的爷爷在张杉八岁时就去世了。而种下核桃时的爷爷不过二十多岁。四五岁的张杉常常被爷爷骑马马灯，小鸡鸡在爷爷的汗渍渍颈项擦来擦去，有时被一泡热突突的童子尿浇了个透。爷爷总是乐呵呵骂一句“你这龟孙子！”还时常被爷爷顶着去爬那核桃树。等到张杉都二十四五岁光景，他才知道爷爷其实不是父亲的父亲，父亲只是爷爷的养子。 爷爷有弟兄五个，但他终身未娶，并不仅仅是因为贫穷。他一岁多时，父母都上山干活，将他托给长兄照看，长兄和同伴玩得起劲早把看护的任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等父母天黑回家，爷爷斜靠在一堆柴火中间昏死过去了：饿狗吃屎竟把爷爷的小鸡鸡咬掉了一截。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终身落下的残疾便与女人无缘。 在他们弟兄五人中，父母砸锅卖铁帮助安家娶妻生子的也只有两个，还有两个所有器官完好不缺的，在本地也实在无法落实终身大事，都等到四十开外，到外地找寡妇上门，同时不劳而获成为两三个孩子的父亲。因为多子女，孩子也就不见得精贵。至于爷爷成长中的痛苦和屈辱，也没有太多的人关注。只是听说好事无忌的伙伴最感兴趣于他屙尿之时――蜂子朝王一般，一拥而上。更有甚者，三五人强抱住挎人家裤子，一探那秘处的究竟。每当此时，他死死捂住裆部，让他们得逞的几率总是很少的。 岁月好像清风流水一样淡淡而去，长成后的他，凭借满身的劳力在十里八乡到处帮忙，也没有太多的怨言，所有的乡亲好像都有意要忘掉他的残疾，绝口不提那缺陷。连孩子当着他面捞出小鸡鸡撒尿都会遭到大人们的责骂。三十多岁分家出来，亲朋好友多是还他的工，等到秋收结束，伐木、盘料找木匠，很快就把三柱三房架扯起来。房子最先盖的是干谷草，张杉父亲快结婚才盖上瓦的。张杉的父亲是爷爷大姨的老五，大姨和这里的人家一样，本来就穷，越穷越生。在旺盛的十年生育期中，接连不断地生养了八个孩子，供养自然艰难。通过一个亲戚的撮合，大姨同意把最小的儿子送爷爷抚养以解决爷爷养儿防老的问题，对于这个双赢的决定，大家都说这样好！这样好！ 3 虽说几十年的核桃树完全进入了丰产期，但收成还得看年辰的好坏。其实收成好坏也无足重轻的，再好的的收成能像鸡蛋一样卖成钱给孩子添件衣服的情况少之又少，大多数年成果子还没有熟，早被村中孩童糟蹋精光。一个深秋时节，正读五年级的张杉父亲伙了十几个同学，来到树下，望着累累硕果垂涎不已。他们拿来竹竿，背来背篓，准备大干一场。可是再长的竹竿够不着，飞石击打也不中，除非爬上去否则难有收获。然而，粗大的树干须两大人牵手才能合围，徒手攀爬谈何容易？一群孩童望着炫耀于阳光下的熟果就是不甘心无所获，商量半天决定采用人梯攀爬。开始用肩膀顶了一个强壮的男生上去，个子不高，还笨手笨脚，没试两下就败下阵来，张杉父亲瘦小手长，不待大家推举，袖子一挽“我来！”，踩着肩膀顶上还是够不着最低的树杈。下面不约而同抱成一堵人墙，两人将手并拢，让他把脚挪到手心，一手抠住树皮，一手抓住树杈，等双手抓牢后，靠臂力把身体提上去，成功了，下面是放松的一阵欢呼。再递上去竹竿，他踩着枝干，一手抓紧枝条，一手挥舞竹竿，核桃果子便噗噗落下.“糟了”，下面个个埋头寻捡果子，根本没有在意树上的声响。“嗡嗡…”安宁受到打扰的几只马蜂朝他飞来，一群紧跟在后面，一抬头，五尺之外就是蜂巢高悬。头上脸上颈上，相继遭到攻击，疼痛，眼睛发花，他躲闪着下移身躯，疼痛惊恐慌乱，从树上直接滚落下来，好在地上无坚硬之物，身体没有大碍。被蜂子蛰肿的脸和眼睛，用村中一哺乳母亲的奶水搽几次好了。 4 二十开外的张杉娶柘树坪赵家老二为妻。生了两男一女后，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如灰。四处求医，让家里债台高筑，竟还查不出病症。后来胡乱吃些山里的草药，也不管能不能医治，长年抱着个药罐子。原本就艰难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一家五口终年难得添置一件新衣。大儿子12岁即加入挣工分的队伍，分得的口粮才勉强维持家人生计。19岁靠“调亲”娶妻，一年之后生下男孩，自己不知不觉咳嗽不止，半年后咳嗽吐血，医院检查，肺癌晚期！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大儿子把自己悬吊在屋后那颗核桃树上，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抛下了嗷嗷待乳的妻儿老小。死者长已，生者还得活下去。在家族的主持下，由老三娶了嫂嫂母子，不久，张杉病逝，尸体在核桃树下停放了半年才安葬。 有人把他家的不幸归咎于屋后那颗核桃树。从此，那核桃树变得阴森恐怖。后来修公路时，那棵核桃树被砍掉了，关于它的故事就像炊烟淡入空中，已经很少有人记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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