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野天鹅(ThreeDaughtersofChina)(25) |
正文 | (承上) to my grandmother and my father who did not live to see this book---jungchang jungchang作品 归田园居翻译 不久,我母亲被分配了工作,是在宜宾县政府的公共事务部门工作。她很少坐办公室。最首要的任务就是让众多的人口吃上饭,-----这项最基本的工作做起来很难。 西南曾经是国民党维持统治的最后一个地区,1949年12月,蒋介石逃离四川跑去台湾的时候,二十五万士兵被困在了四川。而且,共产党只在少数几个地方先占了城市,四川是其中之一,共产党在占领城市之后,还没有占领农村地区。在四川南部,国民党军队尽管组织混乱,装备却很精良,他们依然控制着广大的农村地区。粮食供应主要掌握在地主手里,地主拥护国民党。共产党急需要保证粮食供应来供应城市,还要供应自己的部队和大量投降的国民党军队。 最初,他们派人出城试图购买粮食。传统以来,很多大地主都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现在,私人武装和国民党匪帮勾结在一起。我母亲到达宜宾还没几天,这些武装就在四川南部发动了全面叛乱。宜宾面临着饥饿的危险。 共产党开始派出武装工作队去收集粮食,工作队由政府官员和武装卫兵组成,卫兵负责护送官员。几乎所有人都被动员起来了。政府办公室都空着。整个宜宾县政府只有两个人留在了办公室,一个是接待员,另一个则刚生了小孩。 我母亲连续参加了很多次这样的征粮行动,每次行动都要持续很多天。她的工作队有十三个人,七个平民和六名士兵。我母亲的装备包括一个铺盖卷、一袋米和一把笨重的雨伞,雨伞的伞面是在一块布上涂上桐油制成,所有这些她都得驮在背上。工作队得在荒郊野外跋涉好多天,他们得通过被中国人称作“羊肠小道”的道路------蜿蜒在悬崖和深谷间的危险山路。每来到一个村庄,他们都得走进最破的小屋努力和赤贫的农民建立友好关系,告诉他们,共产党将给像他们这样的人民土地,给他们幸福生活。然后询问他们,哪个地主囤积稻米。大多数农民都承继了这样一个传统,害怕和怀疑任何官吏。很多人只是含糊的听说过共产党,而且,所有他们听到的都是不好的。但是我母亲很快就用当地的口音纠正了她的北方方言,她的解释工作做得非常清楚,而且很有说服力。事实证明,解释新政策是我母亲的一个长处。要是工作队成功地得到了有关地主的信息,他们就会到地主那里去,努力说服他们把粮食卖到指定的收粮点,在收粮点,他们马上就可得到付款。一些地主胆小,他们不声不响地就把粮食全卖给了收粮点。另一些地主则把工作队的行踪透露给一拨匪帮。我母亲和她的同志经常遭到枪击,夜晚,他们得高度戒备,有时,他们得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以避免遭到袭击。 最初,他们会和贫苦农民住在一起。但是,要是土匪发现有人在帮助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他的全家人。在经过几次杀戮之后,工作队决定,他们不能让无辜人的生命受到危害。所以他们在露天过夜,或者睡在破庙里面。 在我母亲的第三次行动中,她开始呕吐,一阵一阵的眩晕,吃了很多苦。她又怀孕了。回到宜宾时,她精疲力竭,极需要休息。但是,她的工作队得马上出发开始另一次行动。一个孕妇到底该做什么,对此,当时的概念很模糊。而且,我母亲也在犹豫是去还是不去。她想去,当时的心情更多的就是自我牺牲,任何抱怨都会被认为是丢脸。但是,想到五个月前的那次流产,想到在荒郊野外,若再有一次流产,没有医生,也没有运输车辆,她感到非常害怕。况且,工作队每天都被卷入与土匪的战斗中,能跑----跑得很快至关重要,可是,她的状况是,即使走路都令她眩晕。 她还是决定去。还有另一位妇女也去,她也怀孕了。一天下午, 工作队在一个荒废的院子安顿下来,准备午饭。他们推测院子的主人逃跑了,很可能是为了躲避他们,院子里杂草丛生,院墙是土墙,有肩膀那么高,有几处已经坍塌了。木门没有上锁,在春风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当工作队的厨子正在被遗弃的厨房里为大家做饭的时候,一个农民模样的中年男人出现了。他穿着凉鞋,穿着肥大的裤子,腰间围着一块像围裙一样的布,布的一边塞进了裤腰里,头上裹着一个脏不拉几的围巾。他告诉他们,一群人正朝他们走来,这群人属于一拨臭名昭著的叫“大刀队”的土匪。土匪特别想捉到我母亲和工作队的另一名妇女,因为,他们知道,她们是共产党高官的妻子。 这个男人不是普通农民,在国民党统治时期,他曾经是当地镇政府的镇长,这个镇管辖着好多村子,工作队所在的村子也在管辖范围之内。大刀队曾争取他的合作,因为他与前国民党人、与地主都有关系。他加入了大刀队,但是他保持很宽的选择面,他向共产党告密是为了给自己买保险,他告诉了他们最佳的逃跑路线。 工作队马上起身撤退。但是,我母亲和另一位孕妇不能走很快。所以,镇长把她们从土墙的一个豁口领出来,帮助她们藏在附近的一个草垛里。厨子还在厨房里磨蹭,他把熟饭包裹好,再把冷水浇到锅上,让锅冷下来以便带走。米和锅都太宝贵了,不能放弃;搞到一只铁锅很不容易,特别是在战争时期。两个士兵也在厨房帮他收拾,并催他快点行动,最终,厨子拎起锅和米饭,三个人一起冲向后门。但是,土匪已经进了前门,没跑多远,他们就被追上了,土匪将他们打到,用刀将他们杀死。土匪缺少枪,也没有足够的弹药射击其他队员,尽管他们看到这些队员就在不太远的地方。他们没有发现我母亲和另一名妇女就藏在草垛里。 这之后不久,那帮土匪被捉到,镇长也在他们当中。他既是土匪头目,又是一条“地头蛇”,这使他有足够的资格被镇压。但是,他向工作队告密,并救了两个女人。在当时,死刑判决得得到三人审查小组的支持。碰巧,特别法庭的头是我父亲,第二个成员是另外那位怀孕妇女的丈夫,第三个人是当地的警察局长。 特别法庭分裂成二比一,那位妇女的丈夫投票赞成留镇长一条活命,我父亲和警察局长投票支持死刑。我母亲请求特别法庭让镇长活下来,但是,我父亲非常坚决。这正是那个男人投资的原因,他告诉我母亲,他特别选中这只工作队来告密,就是因为他知道,工作队里有两个重要官员的妻子。“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父亲说。那位妇女的丈夫激烈反对。“但是”,我父亲反驳道“我们不能仅仅因为我们的妻子被卷入,我们就宽大处理。要是我们让个人感情影响到判决,那么,新中国和旧中国还有什么区别”,说着,他把拳头砸在了桌子上。镇长被镇压了。 对此,我母亲不能原谅我父亲,她觉得那个男的不该死,因为他救了那么多人的命,特别是我父亲“欠”那个人一条命。我母亲看待这件事的方法也是大多数中国人看问题的方法,我父亲的行为意味着,他不宠爱我母亲,不像那位妇女的丈夫那样宠爱自己的妻子。 那个审判一结束,我母亲的工作队就又被派到了农村,因为怀孕,她仍然感觉很难受。她一直在呕吐,一直很疲劳。自从那次向着草垛猛跑,她就得了肚子疼的毛病。那位孕妇的丈夫决定,他不会让他的妻子再去农村了。“我要保护我怀孕的妻子”,他说,“而且我会保护任何怀孕的妻子,怀孕的妇女不能从事这么危险的行动”。但是,他遭到了我父亲的上司米夫人的激烈反对,米夫人出身农民,她曾经是游击队员。要是一个农民,怀孕了,就不干活了,这是不可想象的。她曾经一完成分娩就马上投入工作。有无数这样的故事,妇女用镰刀割断脐带,带上婴儿继续上路。米夫人把孩子生在了战场上,她不得不把孩子遗弃在原地。-----孩子的哭声会给整个部队带来危险。在自己失去孩子之后,她似乎也要别人遭受同样的命运。她坚持再次派我母亲外出,并且找出了最有效的论点。在当时,除了相当高级的官员(那些够28—7—团—1资格的官员),党员是不准许结婚的。因此任何一名怀孕的妇女实际上一定是精英成员,要是她们不去,党怎能希望说服其他人去。我父亲同意米夫人的观点,他告诉我母亲她应该去。 我母亲接受了这个论点,尽管她害怕再一次流产。她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她还是希望我父亲反对她走-----至少希望他这么说;那样的话,她就会觉得他把她的安全放在了第一位,但是,她看到,我父亲忠诚的首先是革命,她非常失望。 接下来的几周,他们在山间小道上跋涉,我母亲感到非常痛苦,非常疲劳。小规模的战斗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每天都有消息传来,工作队的成员被土匪摧残,被土匪谋杀。他们特别喜欢对妇女施虐。一天,我父亲一个侄女的尸体被丢在了城门的外面。她被强奸,被刀砍,她的阴部血肉模糊。另一名年轻妇女,在一次战斗中被大刀队抓到。土匪被武装的共产党人包围。所以,他们把那个女人绑起来,告诉她向她的同志喊话让他们撤离。相反地,她大喊,“前进吧,别管我”。她每喊一次,一个匪徒就用刀子割掉她一块肉。她被残害致死,死得非常可怖。几次这样的事件之后,上级决定,不再派妇女做征粮工作。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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