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野天鹅(ThreeDaughtersofChina)(6) |
正文 | 承上 jungchang作品 归田园居翻译 这个决定可不小。在中国,几代家人住在一个屋顶下被认为是巨大的荣耀。大街上甚至有这样的名字“五世同堂”,来纪念这些家庭。分家被认为是悲剧,要尽力避免分家。但是,夏医生试图让姥姥露出开心的笑容。他说,责任小了,他会非常高兴。 我姥姥如释重负,非常宽慰,尽管她使劲控制着,不表现出来。实际上,她曾经轻推夏医生,示意他搬家,特别是在我母亲的事发生后。她受够了这个大家庭。总是冰冷的面孔,冰冷的意愿,盼着她受难。在这个大家庭里,她既没有私密,也没有伙伴。 夏医生把他的财产分给家人,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是满洲皇帝赐给他祖先的礼物。他把所有的田产都给了大儿子的遗孀,二儿子继承了药店,房子留给他最小的儿子。他保证,大老李和其他的家仆也得到很好地关照。当她问我姥姥是否在意做穷人,她说,只要有女儿有他,她就会高兴:“要是你拥有爱,即使是平淡的凉水也是甜的”。 1936年12月的冰冷的一天,全家人在前门前集合送他们出发。除了德贵,他们的眼睛都非常干涩,德贵是唯一支持这项婚姻的儿子。大老李赶着马车送他们去车站,我母亲满含热泪向大老李说再见。但是,当她坐上火车,她变得非常激动,这是他自一岁时坐火车以来又一次坐火车,她感觉很刺激,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又蹦又跳。 锦州是一个大城市,有人口10万,是满洲国九个省份当中的一个省会城市,它坐落在内地,距大海只有10英里,是长城经过满洲里的地方。就像义县,它是一个用墙围住的城市。城市发展很快,在城墙之外展开很远。城市因有几个纺织厂和两个炼油厂而出名,城市是重要的铁路枢纽,甚至还有一个机场。 1932年1月初,经过激战后,日本占领锦州。锦州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在对满洲的接管过程中扮演着核心角色。占领锦州,成了美日主要外交争端的焦点,也是一连串事件当中一个关键事件,这最终导致了十年后的珍珠港事变。 1931年9月,日本开始进攻满洲里,少帅张学良被迫放弃他的首府,牡丹,牡丹被日本人占领。他带领20万军队逃到锦州,在那建起了司令部,当时,飞机空袭在历史上刚刚使用,在一次空袭中,日本从空中轰炸城市,日本军队进城后,进行了野蛮的抢劫。 这正好是夏医生居住的城市。现在,夏医生66岁,他又得从头做起。他刚好能租得起一个土房子,土房子大约十乘八英尺大小,位于城市的贫民区,平民区处在防洪堤下,靠近一条小河,贫民区就处在小河的低地上。大多数当地的棚户人家都太穷了,盖不起完好的屋顶,他们把起波纹的铁皮覆盖在四面墙上,再把大石头压在上面,防止被这里经常刮起的强风刮跑。这一地区正好位于城边上,河的另一边是高粱地,十二月他们刚到这里时,棕色的大地冻得很结实,河也是一样,在这一段,小河大约30码宽。春天,当冰融化后,土房附近的大地变成了泥沼。冬天,因为立马儿结冰,污水的臭味被压制下去,却永久地留在人们的鼻孔里。夏天,这一地区蚊子大量滋生。洪水永远令人担忧,因为河水上涨的高度远高于房子,堤岸的防护却非常差劲。 我母亲对于几乎是难以忍受的严寒有着强烈的印象。每一项活动,不仅仅是睡觉,都在床上进行,炕占了土屋的大部分空间,除了房屋的一角有一个小火炉外,他们三个人都得睡在炕上。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卫生间是一个泥土建的棚子,里面有一个大家共用的茅坑。 房子的正对面是一座油漆明快的庙宇,里面供着火神。到里面祈祷的人要把他们的马拴在夏家的棚户前面,当天气暖和点了,晚上,在太阳西下的灿烂背景下,夏先生带着我母亲在河边散步,我姥姥不会陪伴他们,那时还没有夫妻一起散步的习俗。无论如何,她的裹脚意味着,散步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他们处在被饿死的边缘。在义县,全家人从夏医生自己的田地上得到粮食供给,这意味着,即使在日本人拿走他们那一份之后,他们仍可以有一些米。现在他们的收入直线下滑,-----日本人享用着粮食收成的绝大部分,当地生产的粮食的大部分被迫出口到日本,剩下来的稻米和小麦,绝大部分被在满洲里的大量日本部队占用,当地人只能偶尔得到一些玉米和高粱,但是,即使是这些也是非常稀缺的,主要的食物是橡子面,橡子面做的饭,吃着闻着都令人作呕。 我姥姥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贫穷的生活,但是,这是她生活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夏医生爱他,她总能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她不再被强迫履行任何繁琐的满洲礼节,小土房里充满了笑声。漫长的夜晚,她和夏医生一起玩纸牌消磨时光,规则是这样的,要是夏医生输了,我姥姥就打他三下,要是她输了,夏医生就亲她三口。 邻里间,我姥姥有好多女性朋友,这对她来说很新鲜,做为医生的夫人,她很受尊敬,尽管他并不富有,经过这么多年被作为财产来对待和羞辱,他现在真的被自由包围着。 不时地,她和她的朋友们会演出自编自演的节目,一边唱歌跳舞,一边打着手鼓,他们表演的曲子由简单重复的调门和节奏构成,演出进行的时候,女人们还能编出抒情诗。已婚的女人唱一些关于她们性生活的歌曲,处女们则询问有关性的问题,因为大多都没有文化,女人们用这种方法来学习一些生活知识。歌唱的过程中,她们彼此谈论她们的生活和她们的丈夫。彼此之间传递着闲话。 我姥姥喜欢这些聚会,为参加聚会,还经常在家里排练。她会坐在炕上,用左手摇打着手鼓,跟着节奏歌唱,歌唱的过程中,还创作出抒情诗。经常地,夏医生会建议用那些词。我母亲忒小,不能带去参加聚会,但是她可以观看我母亲的彩排。她被迷住了,特别想知道哪些词是夏医生建议用的,她知道,这些词一定非常有趣,因为他和她的母亲笑得那么开心。但是,当她母亲对她重复这些词时,她就“掉进云里雾里”,她不知道这些词的涵义。 但是,生活是艰难的,为了生存,每天的生活都是一场战争。稻米和小麦只能在黑市上买到。所以,我姥姥开始卖掉一些珠宝首饰,这些都是薛将军送给她的。她几乎不吃东西,总是说,我吃过了,或者说,我不饿,一会儿再吃。当夏医生发现,她在卖她的珠宝,他让她停下来:“我是个老人”,他说,“总有一天,我会死的,你得靠那些珠宝来维持生存”。 夏医生做为一个拿工资的医生,为一家药店工作。药店没有给他多少机会展示他的医疗手艺。但是,他工作努力,逐渐地,他的声誉开始上升。不久,他就被邀请第一次到病人家里看病,那天晚上回家时,他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包着的包裹,他对我母亲和他的妻子使眼色,让他们猜包裹里面是什么。我母亲的眼睛被这个冒着热气的包裹给粘住了,甚至在她喊出“蒸花卷”之前,她已经打开了包裹。她一边儿狼吞虎咽地吃着花卷,一边儿抬起头看夏医生,夏医生正对她眨着眼睛。十五年后,她还记得当时他脸上的幸福表情。即使是在今天,她都不能记起哪样食物能像那些简单的小麦花卷那么好吃。 出诊对医生来说很重要。因为家人更愿意酬谢来看病的医生,而不是他们的雇主。当病人痊愈,或者发财了,他们经常会给医生很不错的奖励。在新年或者其他的特殊日子,表示感谢的病人还会送给医生珍贵的礼物。出诊多了之后,夏医生的生活环境也有了改善。 他的名气也开始变大了。一天,省长的妻子陷入昏迷状态,夏医生被请到家里,他设法让她恢复了知觉,这被认为几乎是把死人从坟墓里拉回来一样。省长下命令,制作一块牌匾,上面由他亲自手书“夏医生,挽救生命、贡献社会”,他命令,列队抬着这块牌匾穿行城市。 在这之后不久,省长又请夏医生来帮各种忙。他有一个妻子和十二个小妾,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给他生一个孩子。省长听说,夏医生在解决生育问题上特别有一套,夏医生为省长和他的十三个配偶开处方,药膏,有几个配偶服药后怀上了孕。实际上,问题出在省长身上,但是,很会办事的夏医生也对妻子和小妾做了治疗。省长乐坏了,又为夏医生书写了更大的一块牌匾,上面题写“转世观音”(佛教生育和善良的女神)。新匾被送到夏医生家里,这次抬匾的队伍比第一次排得更长。这之后,来找夏医生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病人甚至来自四百英里之外的哈尔滨。他成名了,成了满洲国“四大名医”当中的一个。 到1937年底,他们来锦州后一年,夏医生搬进了更大一点的房子,房子就在北城门的外面。这座房子比靠近河边儿的那个棚户优越多了,房子不再是泥建的,而是由红砖建成。不再只有一个房间,而有至少三个寝室。夏医生又建起了自己的诊所,把起居室用做他的诊室。 房子占据着一个大院子的北面,大院子里还有两户人家,但是,只有夏医生的房子有一扇门通向院子,另两座房子面向大街,有一面墙兼做院墙,甚至没有窗户朝外开。他们要进入院子就得绕道从大街上的一个门通过。院子的北面是一面牢固的墙。院子里有柏树,三家在树上拴了挂衣服的绳儿。院子里还有沙龙玫瑰,这种玫瑰相当耐寒,可以挺过严酷的冬天。夏天,我姥姥会把她最喜欢的花搬出来,有菊花、大丽花和香脂草。 我姥姥和夏医生从来没有生过孩子。他归因于这样一个理论。一个男人超过六十五岁,他就不应该射精,这样可以保存精子。精子被认为是男人的精髓。很多年以后,我姥姥很神秘的告诉我母亲,通过练气功,夏医生练出了一项技能,这项技能使他可以不射精而达到性高潮,对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来说,他享有格外好的健康身体。他从不得病,每天都要冲冷水澡,即使是在华氏零下10度。他从不碰酒和烟草,他遵守在理会(讲道理的社会)的禁令,在理会是一个宗教派别,它属于这个派别。 尽管他自己是个医生,夏医生对服药并不热情,他坚持说,走向健康的道路是强壮的身体。他坚决的反对治疗,按照他的观点是,治愈了身体的这部分,却伤害了身体的另一部分。他不主张使用猛药,因为猛药会有很强的副作用。我母亲和我姥姥经常得背着他服药。当她们病了,他总是带来另一名医生,医生是传统中医,同时也是巫师,他们认为,一些小病是由邪气引起的,邪气是可以通过特出的宗教技艺来平息和驱除的。(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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