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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台湾小妹
正文

去机场的路上，我的心情一直难以平静。我不时地翻看那份传真，上面是我为她写的那首诗：

台湾小妹

水边双栖树

（于2009年1月11日）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也是沿着这条公路去机场，只是那次是被袁华匆匆拉了去的。当时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会使公司的“公事”进化为我的“私事”，决定了我的命运，注定我一年以后再次行进在这条高速上……

那天我正在考虑是否需要起草一份报告，袁华急匆匆地闯进来，一把抓过我的外衣，拽起我就走。“快，紧急集合！”

我赶紧跟了他往外走，临出门时回头嘱咐了大盛一句：“大圣，有事你先处理一下。”

大盛回了句什么没听清楚。袁华拉着我出了门，才满脸坏笑地说：“你知道大圣怎么回答的？——‘放心吧，锅头。’嘿嘿。”

“你呀，本性不改：就是又圆又滑，外加又损又坏。”

“嗨，就这些优点，都被你概括一千遍了。快，上车。”

本来还想和他逗几句，可一出来就看到外面停了三辆车，袁总的车在最前面，已经发动好了正等在那儿，我就不再说话。袁华拉着我上了第二辆车，司机一打方向，紧跟着前面的小车飞速地驶出了公司。

驶出公司好长一段路了，袁华都煞有介事地一言不发，仿佛在故意吊我的胃口，又仿佛真是在琢磨什么重大的事情，——能让他犯难的肯定不是小事。虽然我不知道这么被急匆匆地拉出来是去干什么，但看到这阵势——袁总、三辆小车、犯愁的“圆滑”，就猜到事情非常重要。既然袁华不说，我也就不问，专心考虑我的问题好了。

说起袁华，可真是我的冤家，从上大学起就和我作上了，一直作到现在，我可吃够了他的苦。

一开始我们分在一个宿舍。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不错：阳光，帅气，成熟中略带世故，很像个高干子弟或富家阔少。后来证明，他的成绩很高，人缘很好，才艺很棒，交际很广，能力很强；不但干了班团支书，不久后又入了院学生会，后来再入党，再后来又入校学生会……照这样发展下去，留校或保送是不成问题的。我们相处得不错，时常一块吃个饭，天南地北大侃特侃；合作得也很愉快，班级各项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在级部首屈一指，在学院名列前茅，在学校里也是优秀加先进，所以我们的组合一度被喻为“黄金搭档”。

但大一下学期刚开始，不知为什么，辅导员把我调出了原先的公寓和宿舍，安排我住到我们班另一个楼里。他特地找过我，说我作为班长，与团支书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我呢沉稳细密，袁华呢精明干练，两人分在两个宿舍楼，有利于更好地接近同学，更多地了解同学们的情况，让我以大局为重，服从这次宿舍调整。既然辅导员都定了，我多说也无益，照办就是了。对于这种事，我一向是逆来顺受，这也许就是辅导员看重我、信任我的原因吧。

当晚，袁华硬拉我去外面吃饭，原宿舍的都去了，外宿舍的一个也没叫。我们都喝了点酒。我酒量小，一瓶青啤就醉了，后来被他们扶回去的；好在醉了酒安稳，没吵也没闹，否则让查夜的逮到就麻烦了。

但辅导员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警告我说：“喝酒，还是带头喝酒，而且还喝醉了，这会大大影响你的形象和前途。记住，就凭你的酒量，以后千万不能再喝情绪酒，否则要是出了事，我也保不住你。”

那段时间好像有不少人向我偷偷说袁华的坏话，说调整宿舍、醉酒夜归等诸事都是他精心策划的，还说什么“他给辅导员送了大礼”、“是他排挤你”、“他故意给你难堪”等等。对此我不置可否，一笑了之。袁华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我还是老样子，工作上配合得尽心竭力，——我们之间就好像平静的湖水一样波澜不惊。

就是在大家都快淡忘了这事的时候，袁华出的事。那天晚上学校搞突击夜查，碰巧查到我原先的宿舍，结果袁华的铺是空的！我们学校是实行军事化管理的，按照学校的规定，本校学生是不得在校外或让校外人员留宿的。查夜队伍中既有学校老师，也有校学生会干部，瞒肯定是瞒不住了，——要是这事捅到学校里，肯定会严肃处理。

第二天这事就在班里传开了，什么版本都有，但有一个共同的细节，那就是当时袁华是与一外校女生在一起。大家这样想这样说当然是有根据的，按正常逻辑，像袁华这样才（财）貌双全的阳光男孩，肯定倍受女生青睐，谈个恋爱什么的难道还算意外？一时间班里人声鼎沸，直到袁华走进教室后，喧哗才戛然而止。袁华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冲我半开玩笑地说：

“我说老郭，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昨晚谈那么晚，你倒早早起来了，也不叫我一声，害我差点迟到。”

这下班里就开锅了，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些话头已经明显指向我身上了。

我又气又笑，只好先整顿好秩序，“大家都别吵了，准备上课。”然后就拉着袁华到外面密谈。

“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了，班里都传着说你在外留宿被学校查到了，如果是真的，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别人造谣也就算了，怎么你作为当事人也这么说我？昨晚不是在你那儿谈工作谈晚了，在你上铺睡的吗？”

这个“圆滑”，祸到临头了不但忘不了耍贫嘴，而且还存心算计我，我可真是有点动气了。

这时，正好辅导员从办公室出来，他走到近前，拍了拍我们俩的肩头，说：

“以后你们再谈论工作要注意时间和地点，不能谈得太晚而影响大家休息。好了，上课去吧。”

“孔老师，我昨天……”我这是替谁背黑锅呀？我冤枉死了，我当然要向辅导员声明一下。

“好了，别说了，昨晚你没有错，主要是怪袁华没掌握好时间，不该呆那么晚。我还要去校办开个会，你们安心好好上课就行了。”

袁华搂着我的肩头，悄声说：“走吧。中午我请你吃大餐！噢，主要是好好向你汇报汇报。”

看来这事早已被他摆平了，院里和校里都会认定是我和他在一起，不算是违反学校规定，自然也不会作出严厉的处罚。虽然这样一来我作了垫背，但如果能通过这件事拉近我和他的关系，也算是有失有得。

那天下午没课，所以中午吃饭时袁华也没顾忌，情绪激昂，很快就喝高了。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吃饭，没第三个人看见，因此我也没拦他。他带着酒意反反复复地向我表述，说他一入学就从心里把我当成了好朋友，认定要和我做一辈子的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前调整宿舍是他苦思冥想的计划，为了说服孔导也是颇费了一番脑筋和周折。他解释说，我们分在两个宿舍，给同学们表面上的印象是不和，这样一来，个别有想法的人就会主动冒出来，便于我们及时掌握情况，我们就可以防微杜渐，把矛盾或危险化解在萌芽状态；而个人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比方这次夜查事件，则可以起到互相保护的作用。

“后面的话听起来倒像是真心话，但万一真出了事，就说昨天这事儿吧，你就那么肯定我会顺着你说，不会出卖你？”

“套用电影里的一句话，你能好哪里去我不知道，但你能坏到什么程度我还是很清楚的。我不是说了吗，一入学我就看你亲，——君子一个，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看来你把我琢磨透了，要不计划怎么实施得那么顺利呢？”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昨天到底在哪儿？你怎么不问呢？又想让我主动坦白从宽吧？”

袁华就开始“交待”他的事情。那时他可能真的醉了，表情激动夸张，说话语无伦次。根据平时对他的了解，再加点主观推理，从他的话中我得出以下事实：一是袁华从小家教严格，个人素质较高，没有一般花花公子的不良恶习；二是袁华情感丰富，内心活跃，喜欢结交异性，但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三是袁华聪明理智，定位准确，一般与班内女生至多发展为“挚友”关系，与院内女生至多发展为“密友”关系，与校内女生至多发展为“好友”关系，与校外女性至多发展为“朋友”关系，可谓层次清晰，界限分明，但绝不越过“女友”关系这道红线和底线；四是袁华是应一个女老乡多次相求、为其帮忙“客串”男友才酿成留宿事实，并不是大家所传言的乱搞男女关系。

“大学期间不谈恋爱、一切以学业为主，这不但是家里定的规矩和纪律，也是我的准则和原则——当然了，如果遇到特别优秀的除外……”

“那昨天就是例外吧……”

“主要是她确实有点超凡脱俗，冰清玉洁。——哎，我现在想想，你和她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要不，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你的准则和原则，对我来说就是法律和宪法，例外都没有。”

“唉，追你的人那么多，又漂亮又优秀的也不在少数，难得你不为所动啊。我就做不到你那样清心寡欲，这次我还真有些动心了。”

袁华又喝了口酒，若有所思地瞅着窗外。

“看来你一点也没喝多，刚才又在装醉骗取我的同情。”

“你如果见了她，动心也说不定。”

袁华的女老乡我见过，五大三粗，侠义心肠，人送绰号“孙二娘”。一想到这个绰号和形象，我就把持不住笑出了声。

“你肯定想歪了，我说的不是‘母夜叉’。虽然是孙二娘找的我不假，而且找了好多次，我拗不过才答应她的，但帮助的对象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同学。她们学校你也知道，一个字——乱得很，比起我们学校的管理差海了；尤其是谈恋爱的，都压倒学习成为第一必修课目了。我老乡虽然经常更换男朋友，但为人很仗义，她说她们宿舍有个女的，虽然考入这个学校，但‘出淤泥而不染’，清新脱俗，一直奋发学习，独善其身；但无奈主动追求她的人太多，使用什么光明或卑鄙手段的都有，弄得她疲于应付，身心憔悴。同乡会过后，我这个老乡就记住了我，想让我假装她的男友，唬唬那帮下三烂，让他们知难而退，不再纠缠她。”

“嗯，你这个老乡眼光真高，只要你一出马，我敢保证不会有第二个人站出来与你争锋。”

“呵呵，只要你不去，我也认为没有第三个人敢往前凑。”

“别老开我玩笑，说你自己的，——最后你是不是假戏真唱了？”

“还真唱？我差点吓跑了。当时我是勉强答应她，去了后请她们吃的晚饭。她很拘谨，看得出也是被孙二娘逼着出来的。噢，她叫周楚楚，名字好听吧？人很朴素，但很有气质。饭后老孙就会男友去了，命我和她一圈圈沿着学校溜，哪儿人多往哪儿去。她们学校不大，楚楚也没往人多处领我，就拣个角落干坐着。老郭你也知道我的底细，我本来就是冲着玩儿去的，没怎么当回事，所以一开始基本都是我自己侃，她只是听，——不像老孙，一伙人说话，还不够她一人喳喳的。后来我想套她多说话，但最后绞尽脑汁也没成功，当时感觉失败极了。”

袁华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略带深意地笑了笑。

“就因为这个你想跑？我看是那个什么楚楚跑到你心里去了，要不你早回来了。”

“呵呵，一开始我对她只是没有烦感，后来略有好感罢了。就在我快没话说正琢磨怎么回来时，她说了一句，想不想听？——吓人呀。”

“她铁定是这样说的：今天谢谢你了，你们学校管理挺严的，现在回去肯定进不了宿舍了，要不你就住我这儿吧！”我也开袁华的玩笑。这种现象在她们学校可能不算反常吧，但我们是接受不了的。

“行啊，老郭，你们串通好了的吧？差不多就是这样说的。当时我那个晕呀，对她的好感瞬间变成恶心，站起来就想跑。”

“想跑你还回来晚了？人家话里有话，那是在试探你呢。后来你的‘滑头’又想到什么答案了？”

“我当时命令我的大脑再次运转了一遍，然后我就说：‘不管我怎么回答，结果都是我走人，对吧？’”

“嗯，你说不住下，自然是走人；要说住，自然是坏人，更要走人。她这是在考验你。”

“她就是这么想的和这么说的。好在我机灵，顺利通过了考验。后来楚楚也和我聊了几句，她说她家境不好，能考上这个大学也相当不容易，她只有努力求学这一条出路。”

“这时，她对你也是好感多多了，所以你们就聊了一宿？”

“这回你可错了，没再多说几句话我就送她回宿舍了。她熄灯后，我还在她窗外站了很久……”

“后来老二他们通知你查夜了，你才紧着回来疏通的关系吧？”

“是得快回来呀，不然麻烦就大了。”

“回来也没先和我通个气就让我替你背黑锅，我可不买你的账。”

“哥呀，亲哥呀，你还能不向着我？我给你赔罪，我自罚三杯！”

“算了，别糟践身子了，快吃点饭，回去休息。”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近了一步，比以前密切多了。袁华和周楚楚更是走得越来越近，慢慢从朋友转变为好友，继而是密友。毕业前夕，初步定位为女友；工作后，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而我和袁华的关系，则在临近毕业时遭遇了突如其来的空前的冰川期，受到严峻的考验，一度崩溃……

“老兄，想什么呢？这么急叫你出来肯定猜不出答案吧？”

车队上了机场高速后，袁华冷不丁地一问，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赶紧说：“瞧这兴师动众的架势，八成是去迎接重要客人。”

“算你猜对了一半，有重要客人，也有重要的主人，呵呵。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一点儿，要不也不会琢磨这么长时间。”

“有袁总出面，马到成功，我们只打个下手就行了，你还费什么心思？”

“他们的业务我不管，我只考虑我自己的事情。对了，你刚才在想什么呀，你还没说呢？”

“噢，我打算起草一份报告，让袁总看看。我觉得现在的市场波动有点异常，应该提高警惕。”

“这不是你的分内工作，你搞好你的材料统计就行了。今天你来就一件事，帮我伺候好那个重要客人。”

“客人有袁总出面，我能帮上什么忙？我就想反映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在汇总过程中发现的，当然要写份报告，结果被你拽了出来。”

“先办好这事再说吧，这可是砸给我和你的硬任务。”

“什么重要客人要劳你的尊驾？”

“何总的千斤——何晓彤！娇贵的富家大小姐！”

“那你出面就最合适不过了，两个老总的公子和千斤，门当户对，天造地设！”

“别开我玩笑了，我和楚楚的事老爷子还蒙在鼓里，我还没琢磨好怎么跟他提这事儿呢。”

“那你们也是对口接待，你瞎寻思什么呀？再说人家也不至于像你总结的那样娇贵，总不能有了个楚楚，其他女性就都不入你的法眼吧！”

“我也就是这么琢磨琢磨，各种情况分析分析，做到有备无患。你想想，台湾的富妞，富富态态，派头十足，要是被她呼来唤去的，那我们多没面子！幸好有你，关键时候你冲上去，以万千少女眼中心中梦中的青春偶像和白马王子的身份，摆平她。”

“我不开你玩笑，你也别开玩笑。看何总的素质，何总的千斤绝对差不到哪儿去。——干脆你就放弃楚楚，主攻何总的千斤得了。”

“真要那样你可别和我争，我们兄弟俩不能因为一个富妞伤了感情。”

“何总是不是也来了？”

“是呀，他们这次是春节包机来的，不属商业活动，算是回家探亲。”

“原来是这样。包机好，加强两岸沟通，增进民族团结，加快国家统一嘛。”

“你别拿整材料那套词儿唬我。其实何总来还是有业务要谈，一半是为公，一半是为私。他们这次要住7天，我爸负责何总，我们负责小何同志。——老郭你记住，你还没女朋友，既然你认定小何同志这么好，那这次我就做定你的媒人了，从今天起，我利用一周时间拿下你们两个，到时你们可别忘了在天府酒楼请我，哈哈。”

我无心再和他逗嘴，寻思着下车后得抓紧找袁总也就是袁华的父亲反映一下情况。

我们到得较早，包机还有半个小时才能抵达。袁总下了车，不顾天凉，站在车外凝视着东方。前些日子刚下过雪，天空洁净淡蓝，飘着几朵白云，偶尔一架银鹰起落，轰鸣声盖过了尖啸的北风。

我走到袁总面前，轻声说：“袁总，我在整理部门报告时，发现一个问题。”

袁总的身材很魁梧，目光深邃而锐利，站在车前仿佛是一尊石像。他回头看了看我，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嗯，说说看。”

“通过各部门的汇报，结合网上的消息，我认为现在的原材料市场很不稳定，起伏较大，价格上涨的趋势异常明显，我觉得公司应该早做准备。”

“嗯，”袁总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视了我一下，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个现象我也注意到了，从猪肉价格飞涨开始，逐步引发了生活和生产各个领域的物价上扬，公司也正在积极应对。何总这次回来探亲，也正好顺便商量一下。你们的材料包括你刚才反映的情况，回去后要及时汇总并发给台湾何总公司那边。还有，何总的女儿也随亲友团来大陆探亲了，待会儿我和何总要去会见客户，何总的女儿就交给你和小华了，这几天你们要热情接待好。”

听袁总这样一说，我就放下心来。我回到袁华身边，他得意地说：“这下没心事了吧？既然你的小报告过关了，等会你就专心和我伺候人吧。”

“我还顺便说了一件事，是关于一个姑娘的。我说这段时间有个姓周的女孩经常来找袁少爷，整个公司都传开了，影响很坏。”

“那样更好，我正为不知怎么向老爷子请示汇报发愁呢，既然不是秘密了，就省得我为这事费心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飞机还没到，机场说晚点，要再推迟半个小时。袁总还是不进车，其他人员也就都跟着站在外面，袁总就说：“我是军人出身，这点寒风奈何不了我，你们就都车里暖和吧。”

袁华见大家都不敢动，就率先钻到车里，顺便把我也拉进去。其他人这才跟着陆续回到车里。

袁华对司机说每次出差都辛苦他们了。司机说，袁总是他的老团长，跟着这样有作为的上级老总干，再苦再累也觉得值。袁华就笑着说回头要跟他们司机班的班长说说，年底了，多给大家发点过节费。司机忙做出要出去的样子，说那就多在外面站会儿。我们就都笑了。

他们在一起说笑，显得那么平易，不免又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大学四年过得很快，“转眼就各奔东西”。我入学的初衷是追求学业，虽然当了班长，进了学生会，但最终的目标和理想是考研深造。鉴于我的学习成绩级部第一，辅导员也全力支持我读研，曾表态只要我们积极做好班级工作，对我则保送研究生，而袁华则留校发展。

实习完毕，保送名额下来了，但没有我，是其他两个学习还不错的同学。这一下我沉不住气了，就去找辅导员。孔导说，保送名额是院里定的，他也无能为力，但我还可以争取留校，然后再图考研，实现“曲线救国”。这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我只有同意。但考虑到要和袁华竞争留校名额，我又有点担心。孔导说袁华已经放弃留校了，只要他退出，我就是唯一人选。这事袁华倒没和我说过，我为我们两个都没有实现第一理想而惋惜。

袁华倒没什么反应，还反过来劝我，他说：“你没保送，我没留校，我们的目标都没实现，我不觉得可惜。你留校，至少留在了省城，明年可以自己考；我呢，回去自己闯荡，一样的人生，一样的壮丽。”

当时宿舍有人好心提醒，让我别忘了调整宿舍和校外留宿事件，要我防着袁华，避免重蹈覆辙。我想袁华不在保送之列，更连留校名额都让给了我，他不会再对我有什么不利，我应该感谢他才对。

后来的事实印证了那人的看法，最后下来的留校人选是其他班的，也不是我！我彻底慌神了，辅导员也感叹世事难料，埋怨院里埋没人才。这下是真完了，留校的底线也保不住了，我只有回到我的家乡去了。看着别人早已找到适合自己的出路，个个知足开心地等着毕业，而我这个“真命天子”到头来却沦落到这般地步，命运真是太残酷了！

那天我心情糟透了，就请全体舍友吃饭。都喝得差不多时，有人说曾看见袁华坐着小车老往院长家里跑，怀疑就是他坏了我的事。没理由呀？破坏我保送和留校，袁华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像袁华这么“圆滑”的人，怎么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这时，我们原宿舍老二不知怎么闯了进来，冲到桌前，抢过杯酒先灌下去，然后醉熏熏地说：

“我们老乡告别，正好就在隔壁摆的桌，在那边我都听好一会儿了。就是袁滑头搞的鬼！快毕业了我也不遮着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整的。老大你放心，我们回去一定和他算账！”说完就窜了出去。

我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脸上烧得厉害，想要吐酒。大家都不作声了，气氛紧张得不行。我努力平静了一阵，稳定好情绪，说吃饭吧，谁碰到袁华，就让他晚上到咱们宿舍拉一拉。

结果我们等到半夜袁华也没来，并且一连几天都见不着人，有人说他可能替周楚楚跑工作去了。说起工作，我更是伤透了心，各种招聘会早都结束了，硬着头皮找过几家单位，也都不理想。都是袁华，我又没怎么着他，他凭什么把我害得这么惨啊！我决心把有关我们两个的所有记忆全部彻底删除！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不正眼看袁华一眼，他请全班聚餐我也没去，我和他算是“掰”了。

原宿舍老二找我喝闷酒，他说自己在省城找了个个人还算满意的职业。他还说有个亲戚在一个合资企业当经理，如果我想去，保证录用和重用；虽然企业不在省城，但待遇很高，很需要像我这样的“人才”。那个企业是中台合资的，好像叫什么“忠义科技”。这可与我求学的初衷大相径庭啊！我当时很是犹豫，做企业总让我觉得是“不务正业”。后来辅导员竟然也鼓动我去“忠义”，他说忠义公司是中台合资企业，两个创业老板曾是国共抗战时期的盟军和战友，只是后来内战爆发，两人天各一方；后来政策变了，两人有缘又走到一起，并各取两人名字中的一个字，共同创办了“忠义金属科技有限公司”；公司靠近省开发区，离省城很近，发展非常快，据说部分产品已打入国际市场，还被指定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专供产品。

“到了公司，也可以再图发展嘛，到时我会全力帮助你的。”

孔导最后这句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决定去“忠义”试试。

那天下着小雨，我自己去的“忠义”，没通知老二。公司办公楼不大，但干净整洁，井然有序；公司职员都很敬业，也很客气，看得出受过严格培训，素质很高。公司给我的印象不坏，我很畅然地交出我的整套自荐材料。他们让我三天内等消息，三天？只好等了，本来我就是去试试的。第四天面试的有几十人之多，面试之后大多数人都得到了录用与否的通知。而我的命运并没有在当天揭晓，还得等……

终于毕业了。早晨送走了宿舍最后一个舍友，我有心无心地收拾自己的行装，打算回到家乡接受分配。行李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主要是书本不想扔，整整打了两大包。这段时间，好多出租车在学校办理了出入手续，停在宿舍楼外等生意，看你要回家，争着抢着帮你搬行囊。出了公寓楼，就在我留恋地回顾这片校园时，行装已经被人抢上了一辆出租，然后这辆出租就拉着我一溜烟儿似地跑了出去。

我有点走神，连他走错了方向都没及时察觉。后来司机解释说他是兼职，这会儿该换班了，他得先去换这辆车的真正主人才能再载我去我的目的地。我当时气大了，心想我怎么这么背呀，做什么都不顺利。他说他不是坏人，我一个学生没钱也没权的用不着害怕。我就说我是学校搏击队的，我出来从来都是别人怕我。他就嘿嘿地干笑。

他一路飞似地把我拉到开发区边上，最后竟停在了“忠义”门口，然后他把我的东西搬到一辆高级轿车上。这下我可糊涂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呀？这时公司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大个子，比我还要高些，只是长相让人忍俊不禁，——活活一个孙悟空啊。他姓盛，这就是后来人们叫他“大圣”的原因。他这人自来熟，握住我的手就一通说，喊我郭助理，说我是高校人才，加盟“忠义”如虎添翼，以后要做好同事，相互关照，共同努力。这话有些耳熟，乍一听就像是袁华说的一样。我说你们搞错了，我来过，但没有接到录用通知。他说错不了，公司文件都已经发下来了，然后他拉着我去公司报到。在公司人事部那儿我看到了公司文件和聘任书，大盛笑着说以后我就是他的上级了，要我多关照他才是。这就像做了一场梦，可为什么我没有接到通知呢？

大盛带着路，我带着困惑，先到办公室里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我们又去到外面。那辆出租还在，大盛把我推上车，打个手势示意司机走人。这时已经换了师傅，这次应该是出租车的真正主人了。他又把我拉回了学校附近，在我常去的一个小酒店前停下来，告诉我车钱已经有人给了，让我直接去老房间见一个人。

桌子上摆了好多菜，基本上都是我爱吃的。请客的人背对着门口，我一见他的背影火就上来了，——是袁华，毁我前途、十恶不赦的袁华！不管他唱的哪一出，我是再也不想和这个人打交道了，我转身就往外走。

袁华站起身来，但没往外追，他喊了一句：

“你不是一直想找我问清楚吗？我今天全告诉你。”

说的也是，我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一走了之，至少我要弄明白他居心何在。酒店老板这时笑嘻嘻地走上来，把我让进了房间。我侧着脸坐下，一言不发。

袁华就说：“我知道你从心里生我气了，这一点在我预料之中，所以我不想说请你原谅的话。但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这个兄弟，为了更好、更早、更快地实现你的理想。我先作个假设，假如你现在成了博士，当了教授，你还要做什么？是一味地搞学问，还是通过工作实践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所有整个事情，你听我慢慢解释……”

他说的这个问题我倒没太认真地想过，当初只想把学问做到最大，至于学成后干什么还真是没有深入地思考。

袁华继续说：“我认为你毕业后首先应该找个适合的工作，通过社会来检验自己、完善自己、丰富自己；工作后可以谋求在职深造，有方向和目的地获取知识，提高自己。现在国家发展靠经济，经济发展靠工业，工业发展靠科技，科技发展靠人才。你现在进的公司，——不瞒你说我也是进的这家公司，正处在发展的关键和黄金时期，亟需高素质的人才加盟。我们来到这里，依然是“黄金搭档”，照样可以打拼出一片天地。公司你也看过了，瞧这形势，几年内总部就可以发展到省城甚至京城；来这里起码你不会觉得委屈自己和埋没人才，对吧？

“为了能让你来这里，我的确使用了一些手段。你的理想太高，如果让你直接一下子丢掉理想走上社会肯定不现实，所以我步步为营，逐一打消你的最高理想——从保送降至留校，再从留校降至留省，最终回归到找到工作。”

“这么说，这一切我都是拜你所赐了！”

“老郭你别着急，我保证以后你不会后悔，否则，你损失的一切我都可以加倍偿还给你！学校里的事我确实参与了一点儿，但你加盟忠义我是半点儿也没敢插手，一切都是凭你自己的能力和实力；我只是在得知你录用后才想个法子替你拿了录用通知书，又找个出租车整天盯着你，直到把你接进忠义。这是我有意瞒着你做的，想给你个意外，想看看你大悲大喜的样子，嘿嘿。”

“把我整这么惨也怪我太软弱。我知道你有能量，强迫我改变命运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袁华，我觉得你城府太深，与你共事简直就是噩梦，我再也不想受你的捉弄了！”

“哥呀，刚才我都说了，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咱们兄弟能天长地久。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先和你商量请示，一切按你的原则和意思办，怎么样？还有，如果一年后你觉得留在公司没有前途，我保证送你去读研。”

“我真怀疑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哪来的这么大本事？来公司不要紧，以后工作上的事情你别再添乱就行。这事儿太突然了，回头还得容我和家里好好地解释解释。”

袁华“嗯嗯”了两声，含含糊糊地算是答应了我。

后来的事再次证明，袁华本性难改，给我惹的麻烦不小。我来公司后，进的是综合部一个新设的部门，暂时没有副主任，我任主任助理，算是二把手；主要工作就是汇总公司各部门的总结和计划，分析情况，查找不足，提出方案，解决问题，相当于参谋部吧，——这倒让我快速全面地了解了公司的运营状况。每周一小汇，呈报老总和各部门经理；每月一大汇，分中英两个版本，除了本公司外，还要报送给台湾公司那边。周汇主要是大盛他们搞，月汇就主要靠我了，而袁华就是在这上面给我惹来的麻烦。

按袁华最初的设计，他想让女友周楚楚毕业后直接来公司上班，但周楚楚非常有志气，也很争气，不但考上了本校专升本，需要再读两年，还准备继续考研。袁华在这事儿上没了本事，只能是绝对无条件服从。除了隔三差五去看她，袁华还会找来一些经典爱情小段，翻译成各种语言，然后发给周楚楚，制造浪漫。

工作满一个月时，袁华来办公室找我，说晚上要庆祝一下“满月”；后来突然心血来潮，非从我电脑上找什么素材给周楚楚。我在电脑上存了不少名著和诗词，有些是外文的，袁华就从这里面挑选。我们公司内网和外网是物理分开的，不能互联，袁华想用，就得选好了先发到自己的内网邮箱或U盘里，然后再转到互联网上发送。不知是有意无意，袁华把东西存进了我的文件——那可是我的第二份月报，要发台湾的。也怨我太粗心，袁华走后没有仔细校稿就发出去了。

“满月”酒喝得很尽兴。袁华在生产部，只带了个新录用的员工，没有惊动他们的领导；我则是和大盛去的。袁华和大盛各喝了两小瓶红星二锅头，我和那个新员工喝了一箱啤酒。

吃饭时，袁华说：“猴子，你们二把手姓郭，干脆叫‘二锅头’得了。”

大盛嘿嘿地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哥俩好，怎么说话都没事，但我可不敢开领导的玩笑。不过要是你能吹瓶红星，我就这样喊。”

袁华看了我一眼，抄起一瓶红星就喝；喝到一半时，大盛就抢过去喝干了，接着两个人开始哈哈大笑。因为这一个月以来袁华的表现还算可以，我们的关系好像又恢复到了留宿事件后的密切程度，所以今天纵然开了我的玩笑，我也没往心里去。再说，他要是不这样，就不是袁华了。

回来后，他们都睡觉去了。我也喝了不少，难受得睡不着，就去到办公室上网。我先打开公司内网，检查一下月报的发送情况。没想到台湾已经回复了，先说了点好的评价，接着提了点建议。正当我以为要像上次那样结束的时候，回复最后隔了几行写了这么几句话：“业务不认真，扣你月奖金；工作不严肃，当心炒鱿鱼。”

这话把我弄糊涂了，酒劲一下子就全没了，我连忙找出月报原文查看。看后我这气大了，——袁华把他给周楚楚的酸诗辣词掺到我的月报中了，有几句英文的，还有两句我琢磨了半天，最后发现是拼音——“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还了得，让那边看了会怎么想？公司知道了会怎么处理？我倒不是怕丢工作，主要是人丢不起。我赶紧整理了一下月报，重新发了一遍，并做了解释和检讨。

对方很快就作了答复，说我晚上加班的工作精神还是值得肯定的，但粗心马虎和不严肃的工作态度还是应该惩戒的；接着说我的英文基础不错，但还需要进一步提高；最后说我掺进来的外语有两句拿不准，琢磨了半天，觉得好像是汉语拼音。

我赶紧回复说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汉语拼音。

对方再回信，说要回家休息了，内网上也不宜闲谈，如果我对诗词歌赋感兴趣的话可以通过外网互相交流，最后给我留了互联网邮箱。出于礼貌，我也给人家留了邮箱。

我回宿舍就把袁华捅了起来，质问他月报的事。袁华一边哈欠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呀，就说我干的，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这不是谁干了的问题，是一个责任和面子的问题。”

“你的优点是认真，缺点是太认真。快点睡吧，明天我出差，顺路要到楚楚那里看看，我累呀，哥。你放心，月报出了事，我和你一块儿顶。”说完倒头又睡了。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忐忑不安，好在公司没什么动静。领奖金那天赶上休班，袁华挤到前面替我领了，还回过头来看着我一个劲儿地坏笑。他说领了奖金要请客，谁的多谁请，打开一看，——我的少他一半。

袁华说：“——月报出错，扣你一半奖金。”

还真应了那话了，不过这结果我认了，因为公司没有宣扬，给我留足了面子。

反正休班没事，袁华就请我客去吃饭。饭最后是我结的账，袁华也没有和我硬争，这样我觉得心理平衡些，既还袁华人情，又借此消解心愁。饭后袁华反常地让我陪他去书店买书，——不喜欢看书的人要买书，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让我挑两本喜欢的，我就选了本《创业时代》。袁华一看就给我扔了回去，他耳语道：

“你给台湾那边挑几本吧，借此疏通疏通，以后关系好处些。”

这倒不失为一个绝好的主意，对方喜欢文学，就投其所好送两本吧。我选了一本《古诗词鉴赏》，一本《当代美文》。结完账出来，才发现袁华原来一本书也没买，这家伙又在成心拿我寻开心。

袁华看到我买的书，就笑着说：“看来对方是个才女，老郭你因祸得福了，艳福还不浅啊，羡慕死人啦！”

我也开玩笑地说：“谁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更别提才不才了。就算是女的，两岸远隔，福享不到，先掉海里淹死了，是‘淹’福。”

邮寄地址没问题，但收件人写谁呢？我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于是就写了对方的科室。书费和邮费花掉了我剩余的全部奖金，但我觉得很值，心里很踏实。

回到宿舍，袁华就将他的奖金全部甩给了我，他说：“对不起，老郭，领奖金时我做了手脚，信封和你掉了个包，这才是属于你的奖金，一分没动。我给你工作添了乱，扣的是我的奖金。请客和书费算我的，当我给你赔情道歉。这次还好只是扣钱，没有通报，否则我丢大人了。”

这家伙又给我来这手，真是防不胜防。我也不跟他客气，随手抓出一半又扔给了他。

“我是拿你没招儿了，单奖金的事儿就给我转了两个弯儿，滑溜透了。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不能全扣你的，我也算一份，我们有难同当，谁叫你是我兄弟呢。”

袁华接过钱，又坏坏地笑道：“你不会是行贿封我的口吧？放心，那个才女的事儿我保证不对第二个人提半个字。呵呵，如果可能，我还要给你们牵红线呢。如果你们真成了，两岸就是一家人了，国事就变成家事了，一切就都好办了，统一就一步到位了，你就成民族英雄了，我就是英雄的英雄了，哈哈……”

袁华说着说着来了兴致，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我不免也寻思：对方的语气是有点像女的，并且学问和素质还相当高，呵呵……

虽然袁华在奖金问题上捉弄了我，但我觉得他毕竟给我出了个好点子，还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们还是好兄弟。不过，月报事件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至此结束，在这事上，我还是再次着了袁华的道。

第二天，我在第一时间从外网给台湾那边发了邮件，说送了两本书过去，请对方查收。这是我第一次使用那个外网邮箱，感到既新鲜又唐突，于是在用辞上颇费了点脑筋。

五天后收到了回信，看后我更加肯定，对方绝对是个才女。对于书“她”不算很客气，但表示了简单的感谢，同时说自己来公司时间不长，业务和关系处理上难免有不恰当的地方，比如上次的月报事件，还请我多多谅解。

我回复说，我也是新员工，犯了错误就应该惩戒，不能姑息。

对方回复：业务上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谈谈你的书吧。这两本书我都很喜欢，它能让我进一步了解大陆文化；如果有机会，我也送点你这边的东西看看。

我回复：谢谢你，我才疏学浅，正需要多多学习，届时一定好好拜读。

对方再回复：你老是称呼我为台湾公司领导，我很不习惯，这边也不这样喊，我们互称兄弟好了。

我再回复：兄弟你好，你学识渊博，才华横溢，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和指教。

对方回复：兄长你好，我学识不高，涉世太少，凡事互相担待并共同努力之。

……

时间像流水，转瞬即逝。慢慢地，我和袁华都成了部门的一把手，我们也渐渐习惯了公司的生活。一天忙碌下来，晚上凑一起吃饭聊天，说说过去，谈谈现在，侃侃未来；躺在床上，我会在心里回想一天来的工作，盘算着明天要做些什么，该怎么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袁华和周楚楚的关系还没有和家里说，他只是经常借出差的机会去看望她。大盛也慢慢和公司的一位女同事火热起来，凭他的“一表人才”，能找到那么个对象就相当知足了，因此迸发出格外卖命的工作热情，总是抢着干完所有事情。后来凑在一起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我正好利用这些宝贵的时间通过网络和刊物加强业务学习，并为将来考MBA做着准备。

那个邮箱我会经常上去看看，因为我心里认为对方是个才女，与其交流探讨是很愉悦的事情，所以只要有来信，我就立即回复。对方有时会说些与经济形势和公司运营相关的话题，有时也会说说前些日子去外面观光的感受，言语中透露出想来大陆看看的强烈愿望。

我开玩笑地说：你申请来这边做管理，想实现愿望就简单了。

对方说：下一步公司会有个攻关项目，需要两边合作，但愿能放在大陆开发，这样就有可能过去了。到时，我这个小弟就吃定你了。

这大小算是商业机密吧，对方能知道这个事情，看来有点背景，还这么相信我，告诉我，又着实让我感动。当时我就想，你有本事，有能量，就来吧，我们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来了，来了！”车外有人喊到。

一架绘着红色图案的客机缓缓降落，探亲和接机的人群立刻涌在一起，到处都是洋溢着激动的笑脸。

我和袁华赶紧向前面挤过去。

袁总正和何总长时间拥抱握手。何总和照片上一样，白发稀疏，额头明亮，目光炯炯，显得颇有智慧。两人都拭拭泪水，哈哈大笑。

何总说：“袁兄呀，我的宝贝女儿也来了。彤彤，快来见过你袁伯伯。”

“袁伯伯好。”

这是从哪里传来的美妙声音？清脆，圆润，如溪泉，似冰玉，沁人心脾，牵引着人的灵魂冲出体外，飞向高空，越飞越高……用什么形容呢？怎么才能形容得了呢？当时我的脑海里只有“银铃”这个词汇，也许只有这个词才能描绘这动听的声音，——真是佩服和感谢当初创造这个词语的古人啊！“银铃”这两字，一时间变得如此崇高和伟大，满满占据了我整个大脑。

“好漂亮的女儿，何兄你好福气呀！彤彤多大了？一路上累不累？……”

何总穿了一件深色外套，他旁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孩，那应该就是何总的千斤何晓彤。远远望去，像一朵白云从蓝蓝的天空飘落到大地上，修长的身材，优雅的举止，洁白的皮肤，飘逸的黑发，——是梦境中的天使，还是传说中的精灵？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遥远，又显得如此亲切？一时间我心跳骤然加快，神情恍惚迷离，脚步也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样。

“你们两个，快来见过何伯伯。

“何兄呀，这是我那小子小华，——不争气，一点也不像我们啊。这是嘉兴——我的干儿子，小伙子有出息！”

袁总这话让我热血沸腾，在何总父女面前如此介绍我，真是给足了我面子。至于干儿子一事，还得从那次月报事件说起。

有次大圣和女友因为点小事吵了嘴，跑到我宿舍跟我诉苦，说着说着就来了气，说恨自己出身贫苦，容易让人看不起。我劝他说只要自己争气付出努力就会让人刮目相看。他说如果他也是袁华就不会这样了，就算公司的女孩子倒追他他也不会看她们一眼。我说袁华也就帅了点，纯业务还不如大盛呢；再说人家和公司的女孩都热乎着呢，是“密友”关系。大圣一拉猴子脸说，袁华就是不帅，也照样有人追。

我说不信。

他瞪着眼睛瞅了我半天，说：“头儿你装什么嫩呀，换了是女的我也追他，不追你。”

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他说：“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从上学起就好，现在更好。你们两个，是公司所有年轻女孩的心中偶像和梦中情人，虽然你的为人和业务确实让我从口服到心服，但如果是择偶我还是选择袁华。”

我说我也觉得袁华很全面，各个方面都很出色。

大圣就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那是，谁叫人家出身好呢。”

我也知道袁华有背景，但具体什么背景就不清楚了。我就说：“出身好一方面，后天努力最重要，比如你，不就干得很好吗？再说袁华犯了错，还不照样扣奖金？”

大圣又盯了我半天，半信半疑地说：“头儿你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冲你们关系好我才不乱说，扣奖金你真不清楚是咋回事？”

我说不就是那么回事吗？再说这事我确实有责任，事情的关键就是我没把好关。

大圣摇摇头说：“那算了，全当我什么也没说。如果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做了人家的梯子还替别人着想，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跟你这人品和境界一比，我差着一个跟头呢。”

我听出他话中有话，就让他说明白。

他试探地问：“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也不能告密。”

我说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他就又问我是怎么来的公司。

我说我应聘来的，保证一点儿关系也没用。

他就嘿嘿笑了两声，说袁大公子也没掺和？

我说没有。

他就又说：“袁华是谁你总知道吧？”

我说他不就我同学嘛，家里有点钱罢了。

大圣站起身来，冲我说：“我真服了你了，这么多年同学，连人家底细都不清楚。人家为什么姓袁呀？我们公司是谁的呀？”

他这么一说我才有点回过味了，难道袁华是袁总的儿子？早先我也觉得袁华和公司有什么牵扯，但一直没往深里想，现在一看，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到我吃惊和恍然的样子，大圣又心虚地说：“头儿，我不是故意挑拨你们，我原以为你早就知道袁华的身份，并且是借他的关系来的公司。当然，后来我也看出你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进来并发展起来的。”

我说：“你不也是凭本事工作的？工作上大家都一样。就算袁华是袁总的孩子，不是照样挨处分了吗？工作不认真，就该扣月奖金。”

大圣又嘟嚷道，其实月报那件事没那么严重，只不过后来被公司拿来作了文章——老总的孩子因为间接的过失受到处罚，就能更好地证明公司制度的严格和公平，所以这事是公司个人两受益。

我就往外撵他说：“行了，我只专心工作，不在乎别的。你赶紧去给人家赔个不是，晚上吃个饭，旧情重燃吧。”

“哎！”大圣忙不迭地就往外走，结果一头撞在正匆匆进来的袁华怀里。

袁华推了他一把，说：“猴子你急什么！刚才我看见你的娜娜正一个人抹眼泪儿呢，还不赶快哄哄去。”

大圣就嘿嘿地笑了笑，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袁华又气又笑，回过头来对我说：“哥呀，今天去我家吃饭吧。”

去他家里我当然要去买点东西，但袁华执意不让我买，硬拉着我去的他家。好在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在饭桌上对于袁总的出现并不意外。吃饭时袁总曾说过，袁华常说起我们俩的感情，而他本人就最重感情，要认我做干儿子，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还说袁华从小给惯坏了，希望能我像大哥一样好好管教他帮助他。袁总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我当时很是感动。

现在他又在何总父女面前提我，我当然有点受宠若惊了。我和袁华赶紧向何总鞠躬问好。

何总拉着我们的手，左右看了看，笑着说：“好孩子，好啊。袁兄，简直一对双胞胎嘛。嗯，他们可比我们那时强多了，你还不知足？来，彤彤，见过你两个哥哥。”

袁总也笑着说：“快见过你们这个漂亮妹妹。”

袁华赶忙握住何晓彤的手，“欢迎妹妹回来，有你这么个漂亮妹妹，这才真正像个家啊。何伯伯，我这妹妹可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等会我带她好好转转。”

我也轻轻跟她握手，“你好何小姐，欢迎欢迎。”

第一次握她的手，虽然只是轻轻地握着，但给我的感觉实在太强烈。她的手温滑细腻，柔弱无骨，手指纤纤，晶莹剔透，传出一股暧流瞬间袭遍我的全身。我的灵魂继续在高空飞升，依偎着和风，沐浴着煦日，越飞越高……

“兄长你好，小妹这次回来，还请你们多多关照。”她那悦耳的银铃声是如此的醉人。

这话说得我脸一红。我抬眼一望，这才真正目睹了她的容颜，领略了她的风采。灵魂仿佛上升到无界的极点，感觉不到方向，感受不到气息，一切都绝对凝滞和静止了，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柔柔地满满地包容着；这种惬意瞬间向全宇宙释放开去，意识也消逝得杳无踪影，一切都回到了原始的起点。——是什么如此耀眼夺目？是混沌初开的光明吗？世界一片明亮，引导着我的灵魂和意识重新慢慢地聚集。最先开始的是丝丝缕缕尚未消逝的黑色精灵，它们在光明和微风中飘洒舞动，从而重新启动了我的心跳。这是来自天山千年的圣雪，凝集聚齐了天地日月的精华，细润如脂，白玉无瑕，不但没有丝毫的寒意，反而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让人觉得呼吸是那么顺畅。这又是什么呢？清澈，明亮，灵动，圣洁，是盛开着繁花的春溪，还是点缀着繁星的秋月？从中依稀看得见自己的影像，所有的不安都可以从这里得到慰藉和依靠，所有的心灵都可以从这里得到净化和升华；这里是我灵魂飞升的终点站，它在飞越了所有时空后从这里重新依附到我的身上；这里是我意识发散的接收点，它在游历了整个宇宙后从这里重新回归到我的身上，激发了我所有的能量和活力——我终于重新发现了自己，重新找回了自己。

我赶紧说：“看见何伯伯和晓彤妹妹，总觉得特别亲切和熟悉。本来就是一家人，晓彤妹妹不用客气。”

何总看了看表，对我们说：“我们老哥俩要去叙叙旧了，你们年轻人就自己去玩吧。”

袁总也冲我们说：“你们和晓彤妹妹先回去，好好吃饭和休息。”

这时司机已把何总他们的行李放了到车上。

何晓彤抢着给袁总开车门，袁华和我也抢着给何总开车门。两个老总上了车，何晓彤微笑着对袁总说：“袁伯伯，您可少让我爸喝点酒。”

他们的车走远了。大部分乘客也都散去了。袁华就对何晓彤说：“彤妹，外面有点冷，我们先回公司吧。你放心，我爸酒量小，每次他们都喝不多。”

何晓彤莞然一笑：“他们的交情也许只有酒能承载，喝得尽兴就好，我只是希望他们在客户前面能少喝点就行了。两位哥哥，我们走吧。”

小车启动，驶出了机场。

我看天还不晚，还不到10点钟，就回头跟袁华商量：“我们是回公司还是先在省城转转？”

袁华忙说：“对，应该先在省城转转，吃了饭后再回公司。彤妹你累不累？不累的话先在省城看看吧。”

何晓彤抬起手腕，低头看了看表，欣然说道：“好，那就去图书馆看看吧。”

袁华偷偷冲我一咧嘴，对司机说：“去省图。”

省图离我们学校很近，是我上学时最爱去最常去的地方，虽然工作后很久没来了，但借阅证我一直保留着。走进阅览室，那熟悉的场景不禁让我心头一阵酸楚。

袁华小声对何晓彤说：“我们学校就在附近，上学时我们经常来这儿看书，老郭的书瘾最大，据他吹，他记得住每本书的位置。”

何晓彤瞅了我一眼，也轻声对袁华说：“嗯，他正发感触呢——物是人非嘛。”

袁华就嘿嘿笑道：“谁知道他是想书还是想人。”

我们跟随着何晓彤转到文史类区，她很快拿了两本，在我们面前晃了晃，示意选好了，然后就近找个位子坐下来翻阅。袁华挑来拣去，找了本《史海探秘》，坐在何晓彤旁边翻弄着。我就去到对面的经济类区，查阅当前的经济走势。

何晓彤就坐在我对面，微微前倾着身子，半低着头，偶尔抬起手将垂下来的头发轻轻拢到耳后，——原来这边的文字她也看得懂，而且看得挺入迷。看到她下垂的长发，我不由又想起刚才在机场初见她时的情形，——重新恢复我心跳的黑色精灵就是她的秀发呀！一想到这，我的心跳又骤然加速，“怦怦”跳得厉害，于是我赶紧低下头去看书。这是国外一个经济学者撰写的文章，他预言世界经济将会出现大的波动。他的分析有点道理，列举的事例也很有说服力，和我们公司当前的境遇有点相似，我就慢慢被吸引，认真地读了下去。

“……”这应该是袁华在咳嗽，——以前看书时到了点，他总是这样提醒我该走了。我从书中抬起头，对面却不见人，这小子一定又躲到我身后了。

袁华果真从后面轻轻拍拍我的肩头，朝门口方向呶呶嘴，示意走人。

何晓彤也站在一边，正抱着胳膊冲我微笑。

我脸上一热，一看都11点了，赶紧站起来去放书。

出了阅览室，袁华说：“老郭你本性不改，每次看书都超时，你走火入魔不要紧，却害我们等这么长时间，今天中午得罚你请客。”

我说：“请客也是请宝岛的贵客，没你的份儿，不过今天你运气好，能跟着晓彤妹妹沾次光。”

袁华就说：“彤妹你听见了吧，铁公鸡要拔毛了，你想吃什么尽管点，他有的是钱。还有，他有的是书，你没看够的话回去只管找他拿。”

何晓彤说：“这会儿还有真有点饿了。既然你们学校在附近，就去那边吃吧，顺便让我参观一下你们的校园。”

袁华摇摇头，说：“那边没什么高档饭店和特色名吃，还是去市里吃好。”

“毕业后我挺怀念学校的，还是去看看你们的校园吧，让我见识见识这边的高等学府，也算是再圆一次学子梦。”

袁华就不再坚持，“我们上学时，整个校园就是我们哥俩的天下，妹妹既然想去，正好陪我们重温一下昔日的辉煌。”

走出楼门，司机已把车开了过来。上了车，我依旧在前面，让他们坐后面，我对司机说：“去状元酒楼。”小车就飞似地驶出了省图。

状元酒楼也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酒店，经常有高档的接待和大型的聚会安排在这里。何晓彤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她说：“状元酒楼，这个名字好，很迎合大众的心理，这个老板可真会选名字和挑地方。”

袁华说：“是呀，这个酒楼生意相当火爆，有时去晚了就没地方了。”

“这个酒楼还有几道特色菜，光听名字就吸引人，像什么‘鱼跃龙门’、‘五子登科’、‘金榜题名’等等，你都猜不出是什么菜。”

“那我就点这些菜，看看到底什么讲头。”

“彤妹你别上老郭当，别听他的，他忽悠你玩呢，什么‘五子登科’，就是五种瓜子搁一个盘里等着让你嗑。”

我当即捂着肚子笑得不行。何晓彤也忍不住笑，一笑连眼泪都出来了。我对袁华说：“袁滑头你就贫吧，好好一道菜让你说得一钱不值，——到时候不属你‘嗑’得最多才怪。”

车很快就到了状元酒楼。门口有个服务生还没换，看袁华来了就忙过来套近乎，热情地往里让：“袁哥的客人来了，欢迎欢迎，里面请……”

何晓彤悄悄和我说：“袁华的人气蛮高的。”

我点了头，心想：上学时我们是来过几次，但毕业后他和周楚楚应该来得更勤吧。

袁华可能听见了何晓彤的话，就拍拍我说：“这是我们的定点庆祝单位，每次我们拿了成绩，都要来这里搞Party的。”

当值郑经理引领我们来到雅间，亲自为我们挂衣服、拉座椅、冲茶水，还不时夸何晓彤是天仙下凡，说她的到来让整个酒店蓬荜生辉。这让袁华大为风光，他笑呵呵地说：“这是我来自宝岛台湾的妹妹，想品尝你们的特色菜，你们就照最高标准上就行了。”

何晓彤说：“我们人不多，菜还是少一点，尝尝特色就行。”

郑经理就说：“放心放心，包您满意。”

给我倒茶时她就开我玩笑，说：“我们的状元郭班长可有段时间没来小店了，现在职位高了，酒量长了，待会我要敬上一大杯，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哟。”

郑经理打完招呼就下去张罗了。袁华对何晓彤说：“我们班级第一次聚会就是在这里吃的，第二次来是庆祝我们拿了篮球冠军。别看我们才大一，可实力绝对牛，我和老郭往篮下一站，标准的双塔，称霸内线无人能敌，第一次参加学院比赛就拿了第一。”

我说：“功劳是大家的，不能全记在我俩头上，我们班还有个刘锋，个头不高，可外线神准……”

“‘流川枫’个头小，可酒量大呀，那次他喝了三杯白的，你才两杯啤的就完了。对了，第三杯就是这个郑经理来敬的，老郭被逼得没办法喝了那杯酒，结果差点出了洋相。”

“我本来就酒量小，所以不敢在酒桌上呈英雄。”

“也是，‘流川枫’在篮球赛上出了风头，可在其他项目上就完了，最后还得靠我们这对‘黄金搭档’才拿了级部第一嘛。”

菜上得很快，每上一道菜，袁华就解释一番。

司机老马匆匆吃了几口就提前离开了。

何晓彤一边喝茶，一边仔细品尝着每一道菜，也不多说话，就笑微微地听我们讲。

“彤妹，味道怎么样？还合口味吧？有想吃的你再点几个。”袁华问道。

“这些菜都很好，确实独具特色，我吃不少，不用再点了。你们别总是劝我，自己也多喝点多吃点。”

这时郑经理来敬酒。服务员取来4个小杯，全部倒上白酒，端到何晓彤面前。郑经理又是用尽赞美之词猛夸了一阵何晓彤，然后敬上两杯酒。何晓彤推辞了半天，盛情难却，就勉强沾了沾唇。郑经理不干，她喝完自己的酒后，又给自己满上两杯，执意要陪何晓彤喝干。

何晓彤实在没招了，就用求助的眼光看着袁华和我。

袁华就说：“郑经理的心意我们领了，这两杯酒我替妹妹喝。”说完就去拿酒杯。

郑经理把他的手一挡，说：“不行，你不能谁的酒都替，你酒量大，这么一替我还不早早就醉了？”

我就把酒端过来，说：“郑经理就别难为晓彤妹妹了，我来呈呈英雄，我喝。”

郑经理看看我们，又看看盘子里的酒，将信将疑地说：“我可没见你喝过白酒，难道是神仙妹妹一来，把你酒量激活了？也好，这次让你替，不过待会我要敬你一大杯，你可不兴躲。”

“这样吧，你的茶香浓如酒，就让晓彤妹妹喝杯茶，我干了这两杯酒，意思就都到了。”不等她反驳，我立即干掉了那两小杯酒。何晓彤也喝了一口茶，冲郑经理点头致意。

郑经理就跟着也喝了，她笑着说：“这次看在神仙妹妹的份上饶你一次，不过仅此一回，下不为例哟。”

袁华趁机说：“谢了郑经理，你去照顾生意吧，不用老招呼我们。”

她就说了几句客套话离开了，不多时又让人送上来两道菜。

那两小杯酒弄得我有点难受，袁华在一旁直乐呵，他说：“酒桌上的英雄不好当，老郭为了彤妹可是豁出去了。”

“嘉兴兄长还好吗？我这儿有点解酒药。”何晓彤半是感激半是关切地看着我。

她的眼睛乌黑明亮，在白嫩脸庞的映衬下，仿佛是仙境圣山上的两湖秋水，我清晰地看得到自己的影子。那种灵魂飞升和回归的感觉再次袭来，比在机场的时候还要强烈。在她目光的注视中，我觉得如饮甘霖，似沐雨露，酒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畅快淋漓。我赶紧说：

“不用，不用，已经好多了。”

何晓彤听了我的话，就没从包里取药，她略带忧伤地说：

“这些药是为爸爸准备的，不知道爸爸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袁华就劝道：“彤妹你放心好了，他们老哥俩自己喝喝不多，和客户喝更喝不多。”

何晓彤转向袁华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是去会见什么客户吗？”

袁华摇摇头说：“不知道，何伯刚到就去会谈，应该是大客户。”

“我觉得现在的经济形势很难琢磨，说不准会有什么样的波动，我担心公司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

“原来彤妹对此深有研究，这下老郭你可有对手了。说到公司的事，上有他们，下有我们，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们也有信心有能力战胜它。”

我对何晓彤说：“未来都是未知数，既然是波动，就有两种表现和结果，是经济高涨也说不定。就算是经济危机来了，国家也会采取积极政策，我们也会加倍努力的。”

何晓彤释然道：“是的，不管怎样，我们积极应对就好了。我们来做个游戏。我知道对方有原料供应商，还有产品采购商，两位兄长假设就是公司老总，你们要怎么和他们谈判？”

袁华吃惊地看着何晓彤，说：“彤妹你什么都知道，真是厉害，你不会在公司干机要吧？”

“毕业后我就在爸爸公司里，不过是小员工一个。这些也算不上什么机密，爸爸经常会告诉我一些事情来考我，上飞机前他就问过我这个问题。”

“好，好，这样最好了，公司有了彤妹和老郭，我们就是无敌三人组，我们一定能处理好所有问题。我这样认为，现在什么都跟着猪肉跑，价格一路飞涨，所以原料商是来提价的，采购商是来压价的；但水涨船高，签了合同的就要按合同办，待签合同的就按行情签，原料涨价的部分转移到产品中去就行了。”

“我觉得公司会给原料商涨价，但不会给采购商提价。”

“为什么呢？”何晓彤问。

“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记得前几年的普洱茶风暴吗？短短时间内价格翻了将近20倍，甚至出现了上万元一斤的天价。在大家都抢购备货、跟风提价时，有一家保持了冷静，没有跟风，他认为暴涨之后是暴跌，盲目涨价最终会导致产品积压和信誉扫地，受害的还是自己。市场波动时，他是赔本赚吆喝，但市场恢复稳定、价格理性回落后，其他商家都因高价存货却低价出手而损失惨重，他则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大批客户都集中到他这里，他的生意一下子做火了，成了最终的赢家。所以，给原料商涨价而不给采购商提价，我们只是牺牲暂时的利润而赢取长久的利益。”

袁华不屑地说：“那帮人唯利是图，真到时候就不跟咱们讲信誉了，要不他们怎么来提价呢？现在车间好几条线都吃不饱，我认为就该多进原料，加快周转，效率就是效益。”

何晓彤看看时间，说：“这顿饭吃得真舒服。你们老在照顾我，也没吃好，待会还有精神陪我逛学校吗？”

袁华笑道：“菜基本都是我们哥俩吃的，妹妹你也没吃几口，等到晚上我们再给你补上。”

“小妹我已经吃得不少了，在家也吃不上这么多。走吧，去学校。”

袁华取过何晓彤的外衣给她披上，说：“只要妹妹有精神，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在所不辞。”

酒店热情地往外送我们，又是一番忙碌。

大学已经放假了，行人很少，空荡荡的，角落里看得见未化的积雪。车速很慢，袁华不时地给何晓彤指点和介绍，何晓彤认真地点着头。窗外的风景一如昨日，袁华每说一处都会引起我的回忆，但回忆转瞬即逝，我会马上回到现实，偶尔给袁华补充一句两句。沿着学校转了一圈，简单拍了几张照片，我们就返回公司。

袁华怕何晓彤累，就让她在车上睡一会儿。何晓彤说不累，她说两边的校园理念上有所不同，看后有很大启发和感触。

袁华就说：“老郭那儿保存了他所有的大学物质资料，全得很，回去后让他给你现现眼。”

我回头笑着说：“袁滑头的资料也在我那儿放着不少，而且都是猛料，不管是谁看了，都会感兴趣。”

“回去后先让彤妹休息，你准备好几本书拿给彤妹就行了。”

“我想看点文史方面的，一两本就行。”

“有，他有的是。我真佩服妹妹，这边的书你都能看懂。”

“我们学校原先曾开设过简化字课程，我选修过，所以看得懂。”

我就想，前些时候我曾给那边寄过两本书，当时忘了两边语言有差异，挑选的是简体版，但对方收到后说喜欢，兴许也是学过简化字的。不知道何晓彤认不认识那个人，以后送书时顺便问问她。

公司宿舍区预留了几座别墅小院，其中一套是给何总准备的。我们送何晓彤进去时，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我们放下何晓彤的行李，让她好好休息。

袁华没回宿舍，跟着我来到办公室。我看了看大盛的周报，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字让他发，然后开始起草袁总安排的关于市场波动情况的报告。袁华把大盛拉过来，说：

“猴子，这周我和你们‘锅头儿’另有重任，业务工作就由你牵头做，这也是对你的考验，如果做不好有你好看！”

大盛赶紧问我要写什么材料。我不满地看了袁华一眼，怪他又自作主张，然后把意思跟大盛说了说。大盛立即按我的思路接着往下写。

袁华不管我愿不愿意，硬把我拉回了宿舍。他说：

“哥哥哎，你别怪我，刚才我也是为你们好——我估计公司下一步调整，你就去其他部门另谋高就了，大盛的业务水平足以胜任你现在的职位，你就安心放权吧。你这一周的任务就是和我陪好那个神仙妹妹。”

“这个人不简单呀，比我高多了，也只有你这样的圆滑才能伺候得了。”

“哥哥你又说气话不是？能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是我们前生修来的福，说实话，你对她什么印象？见了她动不动心？”

“台湾的富妞嘛，富富态态，派头十足，被她呼来唤去的，太没面子了。”

“好你个二锅头，存心取笑我，本来我还想给你当红娘呢，你要这么说，我可就自己追了。”

“其实这就是两个老总在有意撮合你们，我看你们确实挺般配，比那个周楚楚合适。”

“我也觉得何晓彤挺完美，可我已经有楚楚了，我不能对不起她，冷静想一想，我也舍不得离开她。”

我找出来两本书，漫无目的地翻弄着，我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何晓彤会有一种灵魂飞升又回归的感觉，在机场见到她时，我仿佛经历了一次宇宙大爆炸。”

“你这就是被电倒了，爱上她了，你还嘴硬不承认。”

“她确实深深震撼着我，一般的词汇难以对她做出形容，我觉得她清纯圣洁，成熟睿智，高贵典雅……”

“得了，得了，肉麻死了，你的情诗颂词还是留给她本人好了。我就觉得吧楚楚像黛玉，何晓彤呢像宝钗。”

“你这个比喻恰当，不过你没有总结你自己——贾宝玉，多情公子一个。”

“谁见了美女不想多看两眼？我就讨厌你这种口是心非假装正经伪道德伪清高的行径，心里明明想看，但嘴里却偏偏说什么非礼勿视。再说了，美女们巴不得你掉出眼珠子似的瞅她们呢，你奉承她、讨好她、追逐她，才能满足她们的虚荣心，否则她们还招摇个什么劲！”

“周楚楚和何晓彤不是这种人，你这样说不公平。”

“楚楚冰清玉洁，当然不是那种俗气之人，我并没有说她。何晓彤只是给我们初次的印象良好，本质到底怎么样还需要时间来考证，不过你这么急着维护她，说明你对她居心叵测心怀鬼胎，嘿嘿……”

“我对她就是有好感，但绝不是你说的那种卑俗，更没有你那般殷勤。”

“你巧献殷勤才会博得女孩子的欢心，你以为她们喜欢你榆木脑袋一本正经不解风情啊？对喜欢的女孩就得积极主动，穷追猛打，锲而不舍，这样才能磨熟她、感化她，才有成功率。像何晓彤这样的仙女，谁见了都想追，你如果不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主动出击赢取芳心，万一她要是被我的殷勤和诚心所打动选择了我你就后悔去吧。”

“我们这是在背后瞎扯，不道德地胡乱评价人家何晓彤。依常理分析，她可能已经订婚了，我们就别做什么白日梦了。”

“这个可能性太小，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那也不现实，毕竟远隔两岸，险阻重重，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不能这么悲观，凡事不尝试怎么知道结果？这么好的女孩子，我不能追，但你可以呀，如果你放弃了，就太可惜了，对你对她就太不公平了。”袁华按着我的肩膀，说得情真意切。

“算了，说点现实的。晚上袁总是不是要在家宴请何总？你快回去准备菜吧。”

“今晚有市里的领导请何总他们吃饭，这种应酬以后会很多，我们左右不了。不过何晓彤还是要我们陪，你也别跟我玩越狱想逃脱，这7天我们就是何晓彤的影子，到哪儿都得跟着，谁也别想跑。等她睡一觉起来，我们就和她去老爷子那边，自己做，自己吃。”

袁总的院子和何总离着不远，4点多时我和袁华过去喊何晓彤。按铃老半天了也没人来开门，我和袁华纳闷这人去哪儿了？袁华就小声嘀咕，说看吧，还是个懒丫头，贪睡得很。

这时，何晓彤从外面走进来。天呢，她怎么剪头发了？还换了身深色的时尚裙装！

看我们吃惊非小的样子，何晓彤轻轻向左右转转身子展示她的新装扮，她微笑着问：“怎么样，好看吗？”

“彤妹你这一装扮堪称经典，短发清纯，时装靓丽，充满了朝气和活力，靓！老郭你说呢？”

“既漂亮，又可爱，既像神话中的天使，又像童话中的精灵，你怎么有兴致这么打扮？”

“刚才参观你们校园时，忽然好怀念学子时代的生活，既然来了大陆，就想做些改变，于是我睡了一小会儿就到街上做了头发。我对这个发型很满意，你们呢？”

“灵动、活泼，优雅、时尚，很像大三的女生。”

“彤妹你下次出门可不能再擅自单独行动了，一定要喊上我们哥俩，你人生地不熟，容易上当。”

“是的，两位兄长，小妹记下了。”何晓彤学着古人的样子抱拳向我们拱了拱手，样子蛮调皮的。

“好了，走，吃饭去，尝尝我和老郭的手艺。”

菜其实大都是袁华做的，我多半时间是给他帮下手。

何晓彤心情出奇地好，吃得也比中午多。她说中午两个老总就陪客户喝了一点酒，因为谈判挺顺利，谈判结果双方都比较满意，具体是这样的：给原料商适度涨价，在保证供货数量的前提下，延期付款；对采购商维持原价，在保证按期交货的前提下，款到发货，这样就最大限度地保障了周转资金。

我说，“忠义”的牌子，质量高、信誉好，毕竟北京奥运会特供产品的事实摆在这儿，他们看重的也正是我们的品牌，所以只要能和我们发生业务，付款方式是很好协商的。

袁华也说，亏他们老哥俩能想出这么个名字，结合两人的传奇经历，公司确实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何晓彤点点头，她说她爸爸经常在家讲他和袁总的故事。抗战时两人在一个战区，在一次协同作战时为掩护部队被小鬼子包围了，最后几乎拼光了人才突围出去，两人都为了保护对方而受了伤，正是那次战役开始了两人跨越世纪的友谊，也奠定了今天忠义成功的基石。

袁华也不时地补充，说说两人因内战被迫分开后又因改革开放再次合作的故事。

报纸上曾专题报道过忠义的发展史和两个老总的传奇经历，对此我已经相当熟悉了，听他们再一讲，就还原了不少真实的东西。袁总叫袁忠，何总叫何义。袁总干到团长时，在一次战斗中受了重伤，被转移到后方，曾一度与部队失去联系，后来被安排到一个小工厂管后勤。何总因为不积极“剿共”，到了台湾后很不得志，就弃戎经商，慢慢发展起了自己的企业。袁总是从一份丢在角落里的招商信息里发现的何总的名字，抱着试度看的心理，几经周折，最后才联系上老战友。后来两人就决定联合在大陆创办公司，“忠义”正是各取两人的名字命名而发展起来的。由于两人注重高科技，严抓质量和管理，全力打造朝阳产业，所以公司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成了全市的台柱子企业，声名远播。

这顿饭何晓彤吃得津津有味，饭后更是兴致不减，于是我们就陪她去看夜景。走了几个路口，袁华就提议道：

“听说彤妹多才多艺，不如我们去K歌吧，让我们领略一下你的美妙歌喉。”

“我五音不全，不懂音乐，听你们唱就行了。”

“单听你的声音就能把人带进天堂，再看你的面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一眼就看出晓彤妹妹是转世到现代的古代才女，你就别谦虚了。”

“你们太夸奖我了，我没你们想像那么好，在家时老爸就总嫌我嗓门高智商低。”

“何伯不会不允许你去唱歌吧？平时我爸也不主张我们常去的。”

“这个倒不会，主要是我唱功一般。”

“那就去，今天K歌，明天蹦迪，出来了就玩个痛快。”

我们要了个小间。何晓彤一开始说什么也不点歌，袁华就让点歌小姐先唱一首助助兴，烘托一下气氛。

小姐问我们上点什么。

袁华看看何晓彤，征求她的意见。

何晓彤说：“随便好了。”

袁华就点了咖啡、茶水，可乐和青啤。

我说：“上可乐谁喝呀？今晚让晓彤妹妹喝点红酒吧。”

袁华说：“看不出老郭你满肚子坏水，成心想出彤妹的洋相。不过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彤妹的酒量能顶你5个，你敢喝她就敢喝，谁怕谁呀！是吧，彤妹？”

“你们两个不用合起伙来算计我，用激将法也不灵的。”

我们说话的功夫，服务生已经把吃的喝的摆满了桌子。我们最后定下规矩，行令或猜拳，输者要么唱歌，要么喝酒；酒杯分大、中、小三种，袁华的标准是一大杯啤酒，我是一中杯啤酒，何晓彤是一小杯红酒。

这时点歌小姐已经唱完了，袁华表扬她唱得不错，奖励了她一大杯啤酒，然后给过小费就让她出去了。

我们三个开始猜拳，就玩最简单的压手指和石头剪刀布。何晓彤运气好，一直没输；袁华输了5次，唱了3首歌——《同桌的你》、《江南》、《一生何求》，唱得很是动听，喝了8杯酒（唱完歌奖励1杯）；我输了2次，喝了2杯酒。

袁华不服气，对何晓彤说：“彤妹你聪明，赢了我我没话说，可老郭能赢我就有问题。我这个哥哥什么都比我强，可就有两点难望我的项背，一是喝酒，二是就玩儿。今晚他能赢我，肯定是沾了你的‘仙气’。这样，我和他单独玩，三局两胜，你当裁判，我不信赢不了他。”

还真让他说着了，我连输他三把。这下袁华得意了，执意让我唱歌，不许喝酒。他说：

“彤妹你不知道，他可是我们学院堂堂的十佳歌手，排名比我靠前，但就是太酸，特别是在漂亮女生面前，害羞的样子比她们还像女生。”

何晓彤听了很是兴奋，催着我唱一首。

我说：“不管我唱得好坏，下轮你输了也要唱。”

何晓彤笑着说：“中。你唱什么？”

我这时有点酒意了，略一想，说：“就唱首《我的中国心》吧。”

“好。”两人齐声给我鼓掌。

“……”激昂的音乐骤然响起，催人猛醒，振人心神，感人肺腑，我的心立即被带进了歌曲的旋律中，想着家乡，想着工作，想着台湾，再想着何晓彤，唱着唱着就完全融入了进去。

何晓彤端着酒杯来敬酒，双眸放射出异样的光彩，她不无激动地说：

“嘉兴兄长，你唱得太好了。”

“谢谢，我是抛砖引玉，等会还要聆听你的天籁之音呢。”

“那你得先赢了彤妹。”袁华也来敬酒。

“我的酒行了，我如果输了就喝这杯酒，赢了的话我就敬晓彤妹妹。”

我已经琢磨好了怎么赢何晓彤，所以敢这样说话。其实想赢她就得按她的思维来个逆向运算，并且要耍个心眼通过她的手型来判断她的出拳。

老天保佑，我一举成功！赢了何晓彤两把。

我端着那杯酒敬给何晓彤。何晓彤说唱完了才能敬。我和袁华就说刚才说好了，这是赢拳的酒，赢了她她就得喝。何晓彤稍一犹豫，就干了下去，我们都为她鼓掌。接下来她开始唱歌。

她唱的是前几年颇为流行的《昨日重现》。真是经典，何晓彤的歌声清脆圆润，宛转悠扬，饱含深情，略带沧桑，极富穿透力，听了让人为之动容。经历宇宙大爆炸时唯独缺少了声音，这下给弥补上了，我的灵魂追逐着她的歌声再次飞升，飞升……

“好，好，此曲只应天上有，彤妹唱得绝了！”袁华使劲地鼓掌。我回过神来，捧着那杯红酒献给她。

“唱得不好，让你们见笑了。”何晓彤喝下酒去，雪白的双腮飞上一抹红霞，显得那么妩媚动人……

我一激动，竟把自己的那杯也干了。

最后我们合唱了首《中国人》，就打道回了公司。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没有事做，就翻看那两本书。书页上的内容什么也看进去，朦朦胧胧中竟然全是何晓彤的脸庞，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是长发飘逸，一会儿是短发轻垂，弄得我心神不宁。

袁华也起得早，找我去晨跑。一路跑完，我们也合计好了今天要去的地方。吃过早饭，司机老马就驱车带我们去附近的景点游玩。途中我们问何晓彤这些天还愿意到哪儿去玩，何晓彤说如果有机会想去看黄河，我们就答应她下次一起去看黄河。

经过努力，何总终于调整出晚上的时间在袁总家聚餐，因此我们下午就早早地赶回去。当晚的气氛很热烈，大家吃得很开心，都喝了点酒，客气说和知心话说了不少。何总说总算第三天挤出了点时间，可以带何晓彤玩上半天，否则他这个爸爸就太不称职了；至于以后的时间就不一定能照顾上女儿了，需要我们多陪她。袁华听了暗自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时间去看自己女友了，——原来周楚楚放假后一直没有回家，而是选择留在省城勤工俭学挣学费。

何总他们出去的那一上午，袁华去省城探望女友，我则呆在办公室处理业务。其实大盛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日常业务和那份报告都完成得很出色，这让我省了不少心。那个外网邮箱有段时间没联系了，我忍不住问候了一下，最后竟鬼使神差地开玩笑说对方像个才女，应该称呼为小妹。发出去了就后悔了，觉得太冒失，于是又写了封信进行解释和道歉。

那一上午过得很漫长，午饭也吃着不香，躺在宿舍里，午觉也睡不着。我这才记起这两天晚上老是做梦，梦里不断重复着白天的一切，到处都是何晓彤的身影和面庞。于是我就给袁华发短信，说不如带“黛玉”回来，大家一起玩。袁华一个小时后才回复，他说下午回来不早，不必等他。

下午3点半了，袁华也没回来。我坐不住了，就从办公室回到宿舍，拿上那两本书，去找何晓彤。

何晓彤开了门，我说：“没打扰你休息吧？”

她说没有，然后把我让到里面。

我问何总在不在？

何晓彤说他吃罢午饭就出去了，然后笑着问道：“你看我老爸这两天是不是年轻了？本来说的是探亲和观光，结果每天日程都安排得这么满，可他依然精神十足。”

我说跟着这样的老总干，我们也是信心十足，精神百倍。

何晓彤说：“以后我们不再说公司的事，这几天就轻轻松松地玩。”

我说：“行，一切行动听指挥。你不是想看黄河吗？明天我们就去。今天袁华有事可能晚点过来，他回来后我们就商量去哪里看黄河好。”

“他刚才也打过电话了，说下午会早回来一起吃晚饭。”

何晓彤给我倒上茶，然后把笔记本电脑关了，坐下来和我说话。

“在这边上网还习惯吧？”

“还行，都差不多。其实我也不常上网，老爸要求严着呢。你看，我剪头没和他打招呼，就被他狠批了一通。”何晓彤甩着剪短了的头发，笑着说。

“你剪了头也漂亮，清秀脱俗，是另一种美。我们这边的很多女孩子就没有品味，崇洋媚外，盲目追风，又烫又染，弄得奇形怪状、五颜六色，怎么看怎么像是西游记里的小妖精。”

“你的观念怎么跟我老爸他们有些相似，太传统了吧？女孩子天性爱美，精心打扮无可厚非呀。”

“爱美之心可以理解，但低俗的附庸也不足取吧？如果都像你一样装扮，那才是一种档次和境界。”

“你不了解我才这么说的，穿着打扮我一直都很随意，呆久了你就会觉得我没什么两样了。其实我很传统，但我也敢于尝试，渴求改变，算是顺应时代的发展吧。”

“我觉得传统的东西最有生命力，这是我们的根和本，我们就好比是它发出来的枝叶，只有紧紧依附于它，才会枝繁叶茂。”

“那我们就是它的花蕾，把它打扮得漂漂亮亮。”

“嗯，你就是最好看的那一朵。”

“呵呵，你这话还是对你女朋友说吧，——你的女朋友一定完美极了，哪天带她来让我开开眼？”

“惭愧，我还交过女朋友，我也只是普通人一个，完美的女孩子哪里能看上我？”

“我觉得你和小华哥哥都这么帅气，又这么有才气，追求者肯定少不了，你可别说谎忽悠我。”

“我哪有什么才气吸引女孩子？我真的没有女朋友。对了，我给你带了两本书，不知道是不是你想看的？”我把书递给何晓彤。

何晓彤接过来翻了翻，笑道：“我刚才看你拿着书进来，就寻思是给我的，可你半天也没说给我，我还以为是你自己看的呢。”

“怪我不通人情世故，我向你道歉。你看看满意吗？”

“没关系，我在家蛮横惯了，说话太冲，你也别介意。”何晓彤又翻看一会儿，说：“这两本书我很喜欢，能送给我吗？”

“本来就是送你的，还怕你不喜欢呢。”

“太谢谢你了，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何晓彤站起身，高兴地把书放到书桌上。

她还穿着那身长裙，走路的背影清纯极了。我注意到一边放着棋盘，就说：“这儿摆了这么多棋，你肯定是个高手，不如我们下盘棋，让我学学你的棋艺。”

“我就学过几天，棋艺不精，没有嘉兴兄长厉害，你可要手下留情。”她说着把棋盘端过来。

我们下的是国象。我没有看错，何晓彤的确是个高手，善用马和后，第一盘很快就赢了。第二盘我勉强扳回一局。第三盘经过激烈残酷的兑子，我依旧处于劣势。正好这时袁华打来电话问我在哪儿。我一面回电话，一面随手进后将军，主动送子给何晓彤吃。何晓彤低头笑了笑，应将吃了我的后，但这样一来我无子可动，何晓彤就被我成功逼和。

袁华急匆匆地进来，看到我们的棋局，就说：“彤妹你太善良，上了老郭的当。老郭你是一半靠水平，一半靠诡计，才能赢棋。”

我说：“我水平太洼，没有赢，只是和棋。你的事情处理好了？”

袁华看看表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先不管它。我回来得这么晚，还没向彤妹赔罪呢。”

“小华哥哥你有事就去忙，别为我耽误了工作。我又不是小女生，自己能照顾了自己。”

“妹妹不怪我就好，这样吧，今晚我请客，吃完饭跳舞去。”

虽然何晓彤答应得有些犹豫，但是袁华还是显得很兴奋，他快速收拾好棋盘，然后拉着我去到院子外面等她。

我看出袁华有心事，刚才是在故意装样子，就悄悄问他：“你小子又出什么事了？”

袁华不屑地说：“能有什么事？你别把我想得太坏。”

“那你怎么隔了一个小时才给我回短信，现在又回来这么晚？和周楚楚闹矛盾了吧？”

袁华瞅瞅何总的门口，低声道：“没你想像得那么严重，回头我再好好和你说。”

何晓彤简单打理完装束，就随我们出去吃饭，然后去跳舞。

进了舞厅，袁华立即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我们先喝了点东西，等到换了舒缓的曲子，袁华就请何晓彤进了舞场。他们跳得优雅，舞姿也优美，引来众多羡慕的眼光。袁华得意地连跳了几曲，直到跳完一段快舞后才陪何晓彤回来休息。

我们都夸何晓彤跳得棒极了，说得她脸上直发红。

这时有几个小子直往何晓彤这边凑，袁华瞪了他们两眼，他们就没敢靠近，只是不老实地猫在一边，不甘心地嘀嘀咕咕。

我看何晓彤喝过了咖啡，应该休息得差不多了，就邀请她再跳一曲。这是我第二次握何晓彤的手，那种温滑细腻真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愉悦和幸福。伴着悠扬的乐曲，她轻轻地旋转、旋转，轻盈曼妙的舞姿令我陶醉，仿佛是她在带着我跳，不知不觉中把我带到了圣洁的云端，带进了梦境的天堂。一支舞跳下来，何晓彤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水，我觉得心疼，就引她回来休息。

何晓彤坐下后喝了口咖啡，又做个深呼吸，说：“嗯，这东西挺解乏的。”

袁华本来是还想邀请她再跳的，一见这情形，就没再吱声，暗自作罢了。他举起啤酒，和我碰杯，然后一口气就喝下去了。

又是一段劲舞节奏。伴着震耳的鼓点和眩目的灯光，一个新潮靓妹走过来向袁华发出邀请。袁华看了看我们，我说你去吧，他就又下了舞场。

何晓彤喝着咖啡，明灭的光影不停地在她脸上闪烁，显得她既高贵又神秘。我靠近她耳边，说：“袁华可能有点心事，他跳完我就他拉回去。”

何晓彤说：“随他吧，跳跳舞释放情绪也不错。”

袁华跳到一半就和舞伴打个招呼退了回来，他问何晓彤是再玩会儿还是想回去休息。何晓彤说愿意回去，我们就离开了这个喧闹的场所。

回到何晓彤住处，我们商量第四天怎么去看黄河。太远的地方去不了，只能选择就近的景点，说了几处都不满意。我忽然想到一个去处，大盛和他女朋友曾经去过的一个地方，好像叫鹊仙台，据他们说那里不算太远，主推生态观光，河面宽广，独具特色。我一说，何晓彤同意了，袁华也没说别的，我们就决定轮流当司机，自己开车去鹊仙台。

从何晓彤那儿出来后，我去找大盛问鹊仙台的具体路线，大盛不在自己屋里，我就给他打电话。不多时他回电话说路况很好，按路标指示走很快就到。

袁华没有回自己宿舍，在我屋里赖着。我告诉他说他今天情绪失控了，在舞厅时好像惹得何晓彤有点不高兴。

袁华说女人天生就是太敏感，总喜欢小题大做。他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我发短信让周楚楚吃了何晓彤的醋，两人闹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矛盾，出现了信任危机。这两天袁华一直围着何晓彤转，相对冷落了周楚楚，所以他们吃午饭时，袁华就猛献殷勤，用甜言蜜语向她轮番轰炸。这时他收到我的短信，就问周楚楚愿不愿意和他回去玩。周楚楚问是谁发的短信，听袁华说是我后，就认为我有了女友，于是就让袁华说说我“女友”的样子。——看来袁华把我的隐私差不多都出卖给周楚楚了，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袁华就开玩笑，将何晓彤以我女友的身份向周楚楚做了描述，把何晓彤吹得艳如桃李，美若天仙。周楚楚看着袁华兴奋的表情，当场就有点不高兴，板着脸说下午还要打工上班，没时间出去。袁华见势不妙，赶紧哄她开心，把实话说了。没想这下反倒更惹怒了周楚楚，联想一下这两天来袁华的变化，她认定袁华对自己变了心，移情别恋爱上了何晓彤，顿时伤心加委屈，哭着要和袁华分手。袁华解释了半天也无济于事，最后没办法，只得改变计划留下来，多陪陪她，以期取消她的误解，为此给我发了那个短信。毕竟两人有长达5年的深厚感情，周楚楚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最后袁华好说歹说反复表白，终于让周楚楚愿意“再相信一回”，两人总算言归于好。两人吃完饭出来，袁华准备开车送周楚楚去她打工的公司上班。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外面有个小子开了辆豪华车，也在那儿等着接周楚楚，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见他们一出来，竟无视袁华的存在，要请周楚楚上他的车。

“不就辆破奔驰么？糟蹋公款充大款。别瞧那小子长得人五人六的，我一眼就看出是花花公子一个，一看就对楚楚心怀不轨。他嚣张得公开和我叫板，非让楚楚坐他的车不可。”

“那你还不揍扁这个龟孙！”

“要不是楚楚拦着，我非给他开脸不可。我硬把楚楚按我车里带她回去，她解释说那是她打工公司经理的儿子，这两天一直在纠缠自己。我就让她辞了那份工作，别挣那份钱，摆脱那家伙。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她自尊心太强，照她的话说，她不想活在我的‘萌荫’下，虽然吃饭、小礼物什么的她不在乎，但如果我要给她点哪怕是零花钱她都不会要，给的太直接了还会跟我翻脸，所以她不想丢弃那份工作。我说那小子可没安好心，见了美女什么招儿都会用。她说这种事到处都有，我遇到过，她也见得多了，对此她会小心应付的。”

“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安慰她几句就回来了。老郭你别瞧不起我，这两天我总是在不由自主地比较周楚楚和何晓彤，你说我如果真的放弃周楚楚，会不会追到何晓彤？”

“那是你的事，我不掺和。不过如果你想教训教训那个花花公子哥、给他点颜色看看、警告他离你的楚楚远点的话，我会义无反顾地为你出头。”我握紧了拳头，在袁华面前用力晃了晃。

“算了，不说了，我也回去睡了，明天我们还要赶早呢。”

我们出发时还有一两颗星星，快到目的地时天色就大亮了，太阳笑呵呵地追着我们飞跑。鹊仙台之所以称之为台，可能是因为地势较高而得名，我们在路上就体会到这点，越走越像在爬坡，这在黄河沿岸可不多见。远远就见一条玉带镶嵌在起伏的原野上，又像是一条蛟龙蜿蜒在苍茫的大地上，那就是我们的母亲河——黄河。

何晓彤按下车窗，兴致勃勃地拍摄着。她换上了休闲装，穿一件红色的毛衣，人显得格外精神。袁华笑她说像个新娘子，不如就在大陆找个婆家好了，——现成的帅哥车上就有两个。

何晓彤满脸绯红，她嗔怒地说：“小华哥哥就你贫嘴，老拿我寻开心。你们俩就来个黄河大决斗，看我能选中谁。”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鹊仙台没什么游客，我们的到来更使这儿显得冷清。一直驱车到了一座塔的附近，才发现了一个营业的饭点儿。其实那就是一座民宅，没有做太大的改装，院落古色古香，虽然略显破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一进来就有种历史凝集和岁月沧桑的感觉。

主人是一个年近50和蔼可亲的当地妇女，看到我们非常高兴，热情地把我们直接让进里屋，忙着给我们沏茶。看她招呼我们的样子，我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每次我回老家她也是这么忙前忙后，不知有多么开心——多么勤劳善良的母亲啊！

她一边给我们煮面，一边问寒问暖地和我们拉家常。何晓彤不无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其实这里和我们那儿大同小异，就是典型的北方农村，但对于何晓彤可能就新鲜了，她东瞅瞅，西摸摸，倍感新奇。

不多时饭做好了，我们围着火炉，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煮面，舒服极了。见我们吃得香甜，主人也很高兴，她很满足地笑眯眯地坐在一旁，随时准备再去给我们乘上一碗。何晓彤吃了一碗，我和袁华各吃了两碗，身上都见了汗。她收拾走碗筷，又给我们倒上茶，同时告诉我们可以从哪里看黄河，从哪里上鹊塔。原来那个塔叫鹊塔。

这里的河床相当宽广，足有好几里，但眼下正值冬季，河水不是很大，水流也不是很急，黄河就像一幅光滑闪亮的绸缎向东铺去。我们试着走上河床，淤积下来的黄沙细腻而坚硬。我们登上泊着的铁船，船身在水流的冲击下时起时伏。河水搅动着黄沙，黄沙挟裹着河水，涌起波浪，卷起漩涡，“哗哗”地向前冲刷着一切。每次见到黄河，看到这样水沙交融的情景，都让我深深感受到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民族的博大与厚重。

何晓彤站在船头，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尽情呼吸着来自黄河上游的气息；她仿佛投身在母亲的怀抱，深深地陶醉着。金色的阳光，金色的河水，红色的倩影，这是多么美丽的画面啊！我举起相机，按动快门，把这一刻定格成为永恒。

袁华见状，不禁高声道：“见到母亲河，有没有激发彤妹的诗兴？即兴赋诗一首吧。”

何晓彤转过身子，说：“在台湾，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黄河，她哺育了我们的民族，书写着我们的历史，今天来到这里亲身感受她，终于如愿以偿圆了我的梦，我确实很激动，但我不会作诗，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

“老郭推荐的这个地方不能体现出黄河的雄伟，下次你来我带你去壶口，那里的黄河奔涌咆哮，磅礴壮观，能够真正展现出这条中国龙一泻千里、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

“听说壶口一年四季各有不同的壮丽景象，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去那里感受一下。这边的黄河虽然平缓，但正代表着她的坚韧与厚重，这也是我们中华民族和历史文化的一种象征。我觉得壶口与鹊仙台的黄河，就像一个人的不同时期，又像一个人的不同侧面，相得益彰，不能割裂，合起来才是一个完美的整体。”

“好，好，”袁华一边鼓掌一边说道：“彤妹说的这些融个人情感和民族大义于一体，绝对是一首好诗，是上等的佳作。”

“我就是说说我的感受，与作诗无关，你就别寒碜我了。”

“我也是说的我的感受，你就是有才嘛，这不是吹捧你，更不敢寒碜你。毕业后老郭也曾游河赋诗一首，你要看了他的诗就知道你的境界有多高了。”

“是吗？嘉兴兄长原来还是个大诗人，快让小妹拜读一下大作。”

这个袁华，哪壶不开提哪壶，存心让我难堪。早先公司曾组织我们去过次壶口，当时我头脑一热瞎写了两句，被袁华看到了。在这个时候袁华旧事重提，惹得何晓彤要看我写的是什么，真让我左右为难。

我不满地盯了袁华一眼，说：“袁滑头你不用算计我，等会也有你出丑的时候。”

袁华只顾呵呵地笑，对我的话全然不在乎。

我取出纸笔，垫着船舷把它写好，然后交给何晓彤，“晓彤妹妹，当时我瞎整的，你多提宝贵意见。”

何晓彤接过去展开观看，袁华也过去凑热闹。我在纸上是这样写的：

怒水奔流秋正寒

烟波浩渺尽头宽

天高地阔应无岸

横览河山是我还

何晓彤看完，不禁抿着嘴笑道：“嘉兴兄长，看不出你野心挺大的。”

袁华也说：“对，狂妄自大。”

我从何晓彤手里抽出那张纸，说：“唉，少不更事嘛，别当真。”然后三下两下将它折成个小船，俯身把它放进河里，它就随着河水晃晃悠悠地向远方漂去。

何晓彤见了有点着急，拦我一把没拦住，不无遗憾地说：“嘉兴哥哥你别扔，留给我做纪念多好，扔了太可惜了。”

袁华说：“你想要回头让他再写，他电脑里还存着好多呢。”

何晓彤认真地看着我说：“嘉兴兄长你答应我一定再给我写一首。”

我说：“好，回去后我好好练练书法，再写一首。”

何晓彤这才又高兴起来，她看着渐渐漂远的小船，忽发奇想，她欣喜地说：“爸爸说他们小时候经常玩纸船，而我们则是伴着工业玩具长大的，体会不到那种自然的童趣。小华嘉兴哥哥，不如我们一起折纸船，比赛看谁的跑得远，好不好？”

看着何晓彤天真的表情，我们二话没说，找出纸张，开始动手折叠。

这次我们折的纸船有点大，小船放到水里，船身湿得很快，没漂多远就沉没了。我不禁奇怪为什么刚才我折的那只竟然漂了那么远。我提议搞个联合舰队，三只小船连在一起向前冲。袁华笑着说这样一来就成了连环战船，当心让人一把火给烧了。何晓彤表示同意，她把自己的船放在中间，让我们一左一右保护着她。我多用了张纸，把这三只船插接得足够牢固，然后我们一起把它们放到水上。这时风有点大了，借助风力，三只小船虽然摇晃得厉害，但行进的速度也很快，转眼就出去了好远好远。我们击掌相庆，我笑着对何晓彤说：“就像小船一样，让我们永远保护着你前进吧。”

看过黄河，我们取道前往鹊塔。

鹊塔建得既像塔又像楼，共有七层，每层都不是很高。塔身有些年岁了，结构虽然比较简单，但工艺还是很讲究，尽管进行过维修，但基本保留了原有的风貌和细节，没有太多现代的痕迹，这就增添了古塔的凝重与神韵。

我们一层层地往上攀登。塔的里里外外还算干净，看样子有人不时来打扫过。塔的顶层摆着几张小桌，坐在桌旁，可以望见北面的黄河。何晓彤说：“当年王之涣登上鹳雀楼，留下了千古名句；我们今天登的是鹊楼，登高望远，感受也和古人相同啊。”

袁华摇摇头，说：“这个塔没什么意思，比不了鹳雀楼，不过我们三个倒是和古人有的一比，单彤妹一人的才华就能把他们比下去。”

因为没什么看头，我们就往回赶，打算吃了饭回去。

主人给我们收拾了一个房间，问我们中午想吃什么。袁华说就吃她们的农家特色菜，有鸡有鱼就行。她说知道我们来就是吃这口，早就给我们炖上了，“炖得时间越长才越香。”她说。袁华就又点了几个青菜。

我问她怎么没有找几个服务员，年龄大了还自己忙活，不容易。

她打了个楞，马上又恢复了常态，她解释说这就是她的家，她并不以经营餐饮为主，招待客人就为图个热闹。看到她我就想起自己的母亲，于是我就去帮她洗菜。她慌忙地拦我，说水太凉会冻伤手，她自己一个人能干得了。我说我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干什么都习惯，来到这儿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她就不再坚持，一边摘菜一边和我说话。

她告诉我她姓孟，人们都喊她“孟嫂”。以前是她和她男人一起经营这个农家饭店，前些年男人出了意外，她就一个人带着女儿打理生活。女儿大学毕业后，到澳大利亚找她叔叔学做生意去了，这儿就剩下孟嫂一个人照料着。

“孟姨，您女儿出了国，有了本事，将来就能把您接到国外享福了。”这时何晓彤也过来帮忙。

这下孟嫂真的慌了，她说什么也不让何晓彤下手。“一瞧你就是大家小姐，又俊俏又善良，小手这么嫩，可不能冻坏了。我女儿也有你这么大了，可就是性子倔，一心想着出国风光，哪像你这么乖巧？唉，盼着她自己有出息就行了，我上了岁数，就贪恋自己的家，哪儿也不想去，——真要出了国，话也听不懂，还不光受洋罪？”她这么一说，我们都乐了。

“那您就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吧，我一见您就觉得亲。”何晓彤说。

“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一来我就没把你们当外人。”接着她问我们玩得开心不开心，她说好多人来了，都要把名字写在河滩上，都要在鹊塔的塔楼上走“鹊桥”。这个倒新鲜，我们怎么不清楚还有什么“鹊桥”？孟嫂看到我们茫然的表情，就猜到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她带着歉意地说：“我原以为你们知道这些才来这里的，所以早了也没讲，既然你们都不清楚，那我就给你们说说……”

原来鹊仙台有个传说。相传很久以前，有个善良的青年救过一只受伤的仙鹊，仙鹊本是修炼的仙女，与青年朝夕相伴，日久生情。一天夜里黄河决口，仙鹊为拯救还在睡梦中的青年及村人，褪尽所有羽毛堵住了河堤缺口，耗尽所有修为将村庄抬高了9尺，而她自己则因法力全失再也化身不成人形。第二天那个青年从家中一片羽毛上得知了一切，于是人们修建了这座塔楼以示纪念。

“你们注意看了没有，塔楼的顶上就是一只仙鹊。”

“那么‘鹊桥’又是怎么回事？”袁华听着感兴趣，便也过来答茬。

“人们传说那只仙鹊原本是给牛郎织女搭‘鹊桥’的鹊王，因为没了法力，上不了天，不能再贡献羽毛，就只能留在人间，为人间的有情男女牵线搭桥。塔楼的顶层有夹层，夹层中有一圈‘天桥’，其中一段是‘空’的。两个人对着走天桥，在里面大声唱歌或说话，就能引起对方的心灵感应；如果两个人有缘分，就能平安地走到对方身边而不会从空的地方掉下去，因为那只仙鹊会为他们造好那段‘空’的天桥——这就是‘鹊桥’。来玩的人都会先在河边写上名字，然后走‘鹊桥’，让黄河和仙鹊来见证他们的感情。”

“孟姨不说我们还真不知道有这么神奇的‘鹊桥’，吃了饭我们要再回去看个究竟。”袁华听了两眼直放光。

这时青菜洗摘好了，袁华就想露露手艺，坚持要给大家炒菜。给我们这么反客为主地一弄，孟嫂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邀请孟嫂一块吃午饭，她痛快地答应了。她说很久没这么热闹了，我们的到来让这儿又有了家的感觉。

袁华说：“孟姨你就认我们做干儿子干闺女吧，我们就喊你声亲妈，我知道这儿都习惯这么叫的，你就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哎，哎，好孩子们……”孟嫂的眼圈湿润了，忙用手巾去擦拭。

吃完饭，孟嫂就带我们去她女儿的房间看看。那间小屋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几幅艺术照片，桌子上摆着台灯、镜子和一排书籍。

“亲妈，这是您女儿的照片吧？好漂亮呀，我觉得就像传说中的那个仙女一样。”何晓彤由衷地赞叹。

“哪有那个福气，庄户人，就出落个人样子罢了，她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漂亮我就烧高香了。她平时喜欢唱歌，上的音乐学院，整天扮得明星一样，放假回来也不消停，没事就去塔楼上瞎摆弄，现在出国了，我也赚个清净。好在她说过，等混出了名堂就会回来，要我把她的东西都保管好。你们看，她的东西乱七八糟，我还得给她收拾。”

艺术照上的女孩真的很俊俏，眼神中透露出很高的心气；窗台上还摆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有她的生活照，那是个活泼俏皮的小姑娘。我环顾了一下，发现有几只琴盒整齐地摆在一起，并用布罩着。——可怜天下父母心，孟嫂是这么疼爱自己的女儿，当儿女的什么时候才能懂得父母啊！我摸着琴盒，对何晓彤说：“晓彤妹妹，不如你抚琴一曲，让亲妈和我们一饱耳福可好？”

何晓彤爽快地说：“好，不过我弹得一般，没有姐姐水平高。”

孟嫂赶紧掀开盖布，取过一把琴，说：“你们到塔楼上弹，那里有共鸣音，在那儿弹最出意境和效果，我在这儿听就行，这里听得非常清楚。”

我抱起琴盒，再次向鹊塔进发。

风很大了，太阳被云层遮挡得时明时暗，看样子要变天。但我们兴致不减，一心要对“鹊桥”探个究竟。

到了塔前，我留心看了下，塔刹真的是仙鹊的样子；再一看，塔的檐瓦也好像是羽毛一样。我把这个想法跟何晓彤说了，她看了看，点头表示赞同。袁华没空理会我，催促何晓彤赶快上塔。

我们找到了塔楼的夹层。在夹层入口处，北风呼呼地劲吹，夹层中传出呜呜的低鸣。袁华向里喊了一嗓子，里面传来嗡嗡的回响。“天桥”其实就是夹层的塔梯，离塔窗远点的地方光线弱，所以像“空”的一样。看明白这些，“鹊桥”也就失去了神秘感。袁华的劲头倒是挺足，他对何晓彤说：“彤妹，我们俩去走走试试？”

何晓彤从琴盒里取出古筝，放在桌子上，轻轻调试着琴弦，她说：“这张琴音色不错，属中上品，我给它调调音，你们就先去‘天桥’探探路吧。”

袁华看看我，说：“走吧老郭，我们哥俩去‘鹊桥’相会相会。”

我和袁华背对背，逆向而入。我怕有的地方会因年久失修而损坏，要是摔一跤就惨了，所以我小心摸索着向里走。走在天桥上，风声时大时小；袁华也不时喊上一声，听起来忽远忽近。这里真是设计得非常巧妙，回声和传音效果真的能使人产生一种走在悬空天桥上的感觉。隐约听见袁华的脚步声了，他走得比我急，不多时他就转过弯来。他也看到了我，就笑着说：“老郭，我们走了一圈‘鹊桥’，缘定三生，下辈子你要当我老婆。”

我说：“你厨艺好，下辈子给我当老婆还差不多。”

这时何晓彤弹起了古曲《高山流水》。北风和着琴声吹过耳畔，我感到整个鹊塔都在震颤，真是醉人的享受。

这时袁华突然不走了，他站定后直视着我，阴暗的光线反衬着他的目光，显得是那样犀利。我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鬼，也站住盯着他。袁华的脸上表现出少有的冷漠，他轻声却坚决地说道：“老郭，何晓彤的个人情况我了解过了——她没谈过恋爱——出去后我一定要请她来走‘鹊桥’。”

我觉得心里猝然一沉，气血上涌，差点让我吐出来。我知道袁华已经——不是已经，应该是早就拿好了主意：追求何晓彤，然后放弃周楚楚！他做出这个决定显然是饱受了痛苦的心理折磨！

“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周楚楚，也对不起老郭你。”袁华见我不说话，就换了略微平缓的口气，“这几天我很矛盾，一直在反复和犹豫，但与她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的心理防线就越脆弱，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对不起，老郭，我再次欺骗了你。”

“你不用给我道歉，无须为以前的戏言耿耿于怀，我对她虽然有好感，但一直没有更深的想法。她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如果你能追到她我会替她高兴的。”在何晓彤清脆流畅的琴声里，我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谢谢你，老郭，我没想到你这么平和。我没看错人，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

伴着琴声，我们又向中间走去。不想脚下忽然一空，我差点摔倒，袁华也是一样。我们相互搀扶着直起身子，惊魂未定，忙打开手机照明察看是怎么回事。看完我们都服了，原来我们踩着了两块可以活动的木板，触动了机关，这段天桥硬生生下降了足有半尺，——“鹊桥”出现了！我让袁华依旧踩着那块木板，自己试着后退一步，“鹊桥”就慢慢回到了原位。看来只有两人同时踩到机关才会出现“鹊桥”，难怪孟嫂说只有有缘人才能走好这段天桥，这也让我对先前的猜测感到羞愧。

我握住袁华的手说：“这是天桥见证了我们的兄弟情谊，等会你放心去追吧。”

袁华也紧握着我的手，说：“如果我失败了，我无话可说，但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否则我们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不会的，你去吧。”

我们交叉着走出来，重新回到了入口处。何晓彤的曲子刚好结束，但余音未消，依旧在塔楼和夹层里回旋飞绕。我和袁华齐声为她鼓掌叫好。

袁华对何晓彤说：“亲妈说的没错，里面确实有‘鹊桥’存在，真的很神奇。走，我陪你去亲身体验一下。”

何晓彤起身来到入口处，望着北面的黄河。这时的太阳已经失去了光芒，天空愈加阴暗；北风呼呼地吹过，让人顿生寒意；远方的河面上像是升腾起了白雾，迷离难辨。她忽然顽皮地笑道：

“两位哥哥，你们去的时间可不短，里面是不是很难走？这么有挑战性，我要独自去探险。”

“那可不行，‘鹊桥’虽然真实地存在，但有一定的危险，我可不能让你随便冒险。我就在后面保护着你，做你的护花使者好了。”

“亲妈的女儿都敢独身闯荡澳洲，我也不怕这所谓的‘鹊桥’。两位兄长，相信小妹吧，不会出什么事的。”

袁华把目光慢慢从何晓彤身上移到远处的黄河上，他缓缓说道：“天气要变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早往回赶。这样吧，我去把车开到鹊塔这儿来，这样回去时就不用走路了，能节省时间。你们快点看，我回来咱们就走。”说完转身离去。

我知道，他失败了，但他不会放弃“鹊桥”，在不久的一天，他会陪周楚楚再次到这个“鹊桥”来相会。我由衷地为那个周楚楚感到欣慰。

何晓彤冲我眨眨眼睛，说：“嘉兴哥哥，你给我守好门，谁也别让进，我自己去走‘鹊桥’。”说罢就进了夹层。

塔楼里就剩下我自己了，听着袁华重重的下楼声和何晓彤轻轻的脚步声，看着渐生水雾的河面，我的意识有点模糊，热血一阵阵地翻涌，我应该做些什么才对。我坐在古筝前，轻抚琴弦，那首邓丽君的《在水一方》便从我指下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似行云如流水，我很快就投入了进去。我觉得自己随着琴音飞出了塔楼，顺着黄河飞到了尽头，在那天水合一的地方，有一个朦胧的倩影，她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远隔天涯，她是那么令我心动，——我知道，那就是何晓彤！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是谁在和着我的琴声吟唱？是北风吗？不是，那是曾经令我陶醉过的银铃般的声音。是她吗？是何晓彤在歌唱吗？是的，是她的歌声，是她在伴着我的琴声歌唱！片刻的功夫，何晓彤就从另一侧转了出来，她拍着手说：

“嘉兴兄长，你的琴声太美了，听着你的琴音，我才觉得像是走在天空中。这就是‘鹊桥’的感觉吧？确实有点神奇。”

“晓彤你过奖了，你的《高山流水》才让我感到是在天桥上行走呢。不过‘鹊桥’的秘密你还没有发现，一个人是没法走‘鹊桥’的，就算你自己走上十圈也走不到，只有两个人走才有可能出现‘鹊桥’。”

何晓彤眼珠一转，好像想通了什么，她说：“那你陪我去找找，我看看到底有多么神奇。”

我就跟着她上了天桥。快到“鹊桥”时，我让她先站好，然后我从她身边挤过去，走到机关附近，告诉她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第一次我们没有成功，因为我记不住机关木板的具体位置，但是又不能把有机关的事告诉何晓彤，她知道了就会失去神秘感。于是我们后退两步，重新再走。由于没了底，这一次我也很小心，慢慢地向前走。何晓彤猜到可能有机关，但又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所以也是小心翼翼。

“咔嚓——”这次终于同时踩中了机关，“鹊桥”硬生生下降了半尺，何晓彤尽管有防备，可还是一个踉跄跌到了我怀里。这是我第二次接触到她的身体，柔软而富有弹性，特别是她的头发散发出阵阵芳香，熏得我晕眩不已。我很想多抱她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克制住冲动把她扶好。

“没伤着吧，晓彤妹妹？都怪我没记住机关的位置。你看，‘鹊桥’其实就是这样的机关。”我打开手机照明，找到机关木板向她解释。

“还好，虽然摔了一跤，但是真正走了回‘鹊桥’，要是早知道了机关，就没什么意义了。谢谢你，嘉兴兄长。”何晓彤惊魂甫定，暗淡的光线中，她的呼吸还很急促，脸上红扑扑的。

出来的时候，我从后面轻轻扶着何晓彤的胳膊，怕她再摔着，而何晓彤对此不置可否，弄得我不知道做得是对还是不对。

风更大了，天上的几缕云烟被大风吹得东躲西藏，飘摇不定；黄河水面上激起了众多的浪花，争抢着向前奔涌。有几只鸟雀从眼前掠过，“唧唧”鸣叫着飞入岸边的村落。

何晓彤问：“是喜鹊吗？”

我说：“我没看清，瞧那样子像是灰喜鹊，也是喜鹊的一种，它们喜欢把家安在村子周围，喜欢生活在有人类居住的环境里。”

这时袁华回来了，他笑道：“麻雀也喜欢在人的家里做窝，可是人们却没有美好的寓意给予它们，而是赋予了喜鹊，希望喜鹊给我们都带来好运。今天看了黄河，走了‘鹊桥’，还认了个亲妈，收获颇多，真是来着了。我看天气变化无常，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孟嫂见我们要走，有点依依不舍，她取出些玉器饰品送给我们。“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几件是正宗产品，送给你们做个纪念。”

袁华就拿了两件，他说：“亲妈，过几天我一定再来看你，到时我带电脑过来，让你和女儿在网上见见面、说说话。”

孟嫂听说过视频聊天这回事，于是连声说好。她又让我们拿玉器饰品，何晓彤选了一件，我也取了一件。孟嫂让我们再多拿点，我们坚决不要，她看了看天色，只好作罢。

我们告别了孟嫂，返回公司。

袁华放着轻音乐，笑呵呵地说：“这次鹊仙台之旅，让我产生了很多感悟和感想。彤妹，你这么迷恋传统文化，对这个极富传奇色彩的神秘‘鹊桥’肯定很感兴趣吧？你是不是深信能通过‘鹊桥’找到有缘人呀？如果能和心上人一起走‘鹊桥’相会，那多诗情画意浪漫温馨啊！听我的，你找个大陆帅哥来‘鹊桥’定情，绝对不虚此行。”

“小华哥哥你要再耍滑头耍贫嘴，信不信我立刻回台湾去？你刚才倒是拿了两个玉坠，却是要送给哪个靓妹？”

“本来想送给你，你敢要吗？就知道你不会收。放心好了，会有有缘人要的，‘鹊桥’也会有有缘人走的。对了彤妹，你到底发现了‘鹊桥’没有？”

“你们不早说破‘鹊桥’的秘密，害我白走了一圈也没找到。”

“是不是最后老郭这家伙帮你找到了？嗯，我看你们俩挺投缘的，才子帅哥配才女靓妹，天造地设。我这人就爱助人为乐，喜欢成人之美，这次我来给你们当大媒，成就你们这段天赐良缘和人间佳话，你们有情人就终成眷属吧，——回头你们要在天府酒楼请我吃鲤鱼答谢我才行。”

何晓彤干脆不接袁华的话茬儿，她回过头来对我说：“嘉兴哥哥，我们都不理他，他这大号嘴巴，早晚让风闪了舌头。”

我点头称是。

袁华猛地一按喇叭，吓了我们一跳。

“袁滑头你干什么，吓死人我让你偿命。”

“唉，好心不得好报，我好心成全你们，谁知你们却不领情。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们现在要是错过了，将来保证后悔一辈子。我知道，你们都是文范人，喜欢装酸弄羞，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会儿听我的，抛开那些迂腐，现在你们就牵手！”

“好了袁华，少说几句，专心开你的车吧。只要形势允许，佳人有意，我会追求自己的幸福的。”

袁华听了，故意悄悄对何晓彤说：“听见了吧彤妹，你有意没？老郭开窍了，要主动追求你了。”

何晓彤把CD的音量调大，懒懒地说：“我是来探亲和观光的，不是来听你磨耳朵的。我有点累了，你让我清静片刻吧。”

袁华说也感到累了，换我接着开车，他则坐在后排悠闲。

外面的风依旧很大，但天却被刮晴了，太阳又神气活现地跟着我们飞跑。何晓彤调整了一下姿势，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像在小憩，又像在沉思。我怕动静大影响她休息，就把CD音量稍微调小了点儿。何晓彤察觉到了，冲我嫣然一笑，又再次闭目养神。

吃过晚饭，袁华问何晓彤还想去哪里玩。何晓彤哪里也不想去，愿意回家休息。于是我们各自行动，何晓彤在家休息，袁华出去冲洗拍摄的照片，我则去了办公室。上网看了会新闻，再打开邮箱看看邮件。

台湾公司那边已经回信了，对方承认自己就是个女孩，让我以后喊她小妹就可以。我就问她知不知道何晓彤，她在哪个部门上班。没多久对方回信了——看来她正在网上，她说跟何晓彤很熟悉，从小一块长起来的，像孪生姐妹一样。我开她玩笑，说如果她和何晓彤是孪生姐妹，她一定很智慧很漂亮。

她说：何晓彤去大陆探亲，到过你们公司，你们都见过她本人吧，对她什么印象呀？

我说：寓现代于传统，时尚和古典的统一，总之很完美。

我问她何晓彤有哪些兴趣爱好，她回信说那是别人的隐私，不能乱讲。我解释说了解这些是为了更好地接待何总的千斤，好让她这在里玩得更开心。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回信，看来她离线了，我只好关上电脑回宿舍睡觉。

回宿舍时我有意绕了个弯，特地从何晓彤的住所经过，但是她已经熄灯休息了。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白天和何晓彤走“鹊桥”的情形，心中就泛起了对何晓彤深深的思念。不管自己愿不愿承认，从见到何晓彤的第一眼起，我就被她深深所吸引，我的脑海和意识里就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我的灵魂和心跳就不再只属于我自己；我知道我对何晓彤的感觉，与她在的一起的时间越长，对她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我已经无可挽回地爱上了她！我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接近何晓彤，之前没有因为袁华有意无意的介入而退缩放弃，之后也不会因为袁华的决然退出而盲目冒进。而何晓彤呢，谁又能知道她的想法？……

第五天清晨，何晓彤起得很早，她要和我们一块去跑步。天气出奇地晴好，空气也清新如春，我们一路跑到小广场，做着各种器械锻炼。何晓彤没怎么多说话，但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点异样和古怪，我就自嘲地说：“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不过早晨一活动就精神了。”

何晓彤说：“两位兄长是公司的精英，这几天都在花时间陪我，害得你们晚上要加班，辛苦地补做工作。”

“没有没有，我和老郭的首要中心任务就是千方百计让彤妹你吃好玩好开心好，至于工作和业务，我们都已经培养出了接班人，以后就靠他们做了。我们也要调整到其他部门，以后老郭就可以摆脱枯燥无聊的文字材料，我也不用每天都吃那些矿石的粉尘了。对了，彤妹你在那边高就什么职位，不会像我们这样卖苦力吧？”

何晓彤低头一笑，然后看着蓬勃而出的朝阳说：“老爸要求我很严，也不会对我有特殊照顾，我在公司就是普通员工一个。”

“公司里是不是有你一个一起长大的伙伴？”我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邮件，就忍不住问何晓彤。

“这个嘛，有几个，算是同学吧。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要是同学的话就对了，上次寄的书她都能看懂，应该也选修过简化字课程。

“彤妹你不知道，老郭是搞周月报的，通过业务在你们那边发展了内线，成了他的红颜知己；有了这层关系，当然就对你们的情况知根知底了。”袁华这家伙嘴巴不严，什么都敢说。

“袁华你别开玩笑，我们只是信件往来，人都不认识，顶多普通朋友的关系，你这样说话就败坏人家名声了。”

“瞧你紧张的，我也没说什么，你解释个什么劲？得了，回去吃饭了。”

我们俩这边闹着，何晓彤在一旁偷偷抿着嘴笑，笑得我心里直发毛，“扑腾扑腾”乱跳。

根据袁华的提议，我们去省城游玩，领略大都市的现代化风光。吃过午饭，袁华选了个清静的地方喝茶。刚喝一会儿，袁华就接到个电话，他跟我们说有个朋友找他，他去去就回。我猜肯定是周楚楚打的，来省城了当然要见一见。何晓彤见我笑得诡秘，就问我是不是袁华的女友来了。我说：

“八成是他女友，她放假没有回家，正在省城打工。”

“小华哥哥的女友？肯定是个大美人，不如让她上来坐坐？”

“我也没见过周楚楚本人，听袁华讲是‘玉洁冰清’、‘楚楚动人’。”

“那小华哥哥可是好福气，你知道他们的故事吗？说给我听听。”

“这属于袁华的隐私，不好多讲，我只说说重点吧。”我就他们的事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何晓彤认真地听着，一幅笑容可掬的样子。

我给袁华打手机，想让他请周楚楚一块来喝茶，但他没接。我往窗外瞅了瞅，看见袁华匆匆拐过路口去了。我就对何晓彤说：

“袁华没接电话，可能是周楚楚有急事找他。这个周楚楚很要强，袁华想给她多买件衣服她都不要，她也不想过早让地袁华家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我们请她她不来，倒在情理之中。”

“这个未来的嫂子蛮有性格，你这么一说我就喜欢上她了。”

“那你还喜欢什么？下午我们陪你去看。”

何晓彤盯了我片刻，问：“你们的月报都是什么人写呀？”

月报？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道她那个伙伴和她说过什么？我只好如实回答：

“月报以我为主，只是我的业务水平还有待于提高……”

“水平不高？业务不认真，扣你月奖金……”何晓彤用手掩着嘴唇，轻声念起来。

我一下子站起来，“你是……原来你就是！”

“不错，是我呢，”何晓彤也站起来，“很早我就觉得可能是你，没想到果真是你。”

“我说我在机场一见你就觉得眼熟觉得亲近呢，原来我们早就打过交道了，真高兴是你！”我兴奋地拉过她的手，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我也很高兴见到真实的你！我还是先和你道歉吧，因为我开玩笑，害你扣了奖金。”

“本来就是我的错，怪我没把好关，不关你的事，不用客气了。你是她，她是你，我太高兴了！你和我想像中一模一样，漂亮睿智，多才多艺，完美极了！”

何晓彤的脸又红了，她轻声说：“他是你，我也很惊喜。”

我激动万分，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原来就是她，太巧了，太好了！

“不瞒你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把你视为知己，觉得和你很贴心……”

“今天早晨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普通朋友而已……”

“我当时不知道是你，才那么说。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我的心灵就认出了你，你让我经历了一次宇宙大爆炸。我被你深深所吸引，我一直想对你说……”

“看，是袁华！”何晓彤突然指着窗外喊道。

我一看，袁华在路口被几个人围上了，纠缠着不散。坏了，准是袁华上次说的那小子在找他的麻烦！

我把有点心神不宁的何晓彤按到椅子上，说：“你别出去，就在这儿等着。有人为了周楚楚要找袁华的麻烦，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占到任何便宜。”

我飞跑着下楼，冲进人群护住袁华。袁华见到我，冲我会心地一笑：“呵呵，我们的搏击队长来了。”

这时听到有人嘀咕：“这就是那个‘黄金搭档’，没想到现在还在一起，当年他们可是散打冠军……”

顺声瞧去，说话那小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是体校的，当年在大学生散打赛上，曾被袁华三招揍趴下过，没想到现在不务正业，做了小混混，真是没出息。

袁华说：“老郭，你不用插手，他们几个还放不到我眼里。”

我说：“跟这些虾米仔一般见识，我还嫌丢身份。我就来告诉你，市局李警官和老三催你回去开牌呢，别让这帮人渣搅了我们的雅兴。你们几个听着，今天算你们走运，我们哥俩有正事，不想沾染晦气，否则有你们好看！赶紧滚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跟我们玩这套，那是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自找难看！让他安安分分做他的正当生意，别整天寻三想四胡作非为，如果不知深浅，癞蛤蟆非要想吃天鹅肉，哼哼，就不是他找我们这么简单了——反过来，我倒是要会会他，看看他到底多长了几只三头六臂！滚！”

人越围越多，那几个小子面面相觑，虽心有不甘，但始终没敢出手，最后在人们的哄声中，摞句狠话，灰溜溜地跑了。

我们平安回来，何晓彤也放下心来。她给我俩倒上茶，问是怎么回事。袁华说一个小子和自己有过节，最近在调查自己，刚才就是他弄了几个人来找茬儿。

“你知道是他们还自己去，也不告诉我一声，还好没出什么事，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向你爸爸交待！”

“是呀，开始我们以为真是你朋友，没多想；后来看到你被围攻，为你担心死了。”

“就这帮小混混，我一只手就能摆平，不过我不想动手，否则老郭下去早就见不到他们站着了。”

“真为你们担心，先是小华哥哥被围攻，后来嘉兴兄长又冲出去，看那阵势，你们不打个地覆天翻才怪。”

“老郭很沉稳，善打心理战，他去后三言两语就把那帮家伙震住了。”

“嗯，他往外冲时，我想起他作的那首诗，觉得他还真的是血性十足。对了，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何晓彤问道。

“噢，是这样的，我大学时谈的朋友，有人想打她的主意。本来这事我一直保密，连我爸爸都没告诉，这事也就老郭一个人知道。”他就把周楚楚打工的事说了一遍。

“噢，原来你女朋友这么冰清玉洁、完美无瑕，我很想见见她的，你去接她过来吧。”

“上一次我就想让她来见见彤妹你的，可她怕见人，不想来，她就那脾气，一时也改不了。不过下次你再来的话，我一定会她见见你，见了你她就不会再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了。”

“你这么说她我都替她抱不平，她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她，肯定也会和你没完。既然来了，你就去看看她吧，这个时候她最需要你在她身边了。”

“哈哈，你们这是撵我吧？过河拆桥，你们好上了，就嫌我这个媒人碍事了？唉，看来媒人这个差事做不得呀。”

“袁滑头你说正经的好不好？晓彤妹妹是真心为你们着想，她说得挺在理，我也觉得你应该多抽时间陪陪周楚楚。”

“你们现在组成了联盟，枪口一致对外，我可是孤军奋战，寡不敌众，我认输。我听你们的，明天我请半天假，来陪陪她好了。”

“你干脆请一天吧，带上你的‘楚楚动人’，去走走‘鹊桥’，也给亲妈还还愿，让她见见她女儿。”我想起袁华曾说过这意思，就给他提个醒。何晓彤也表示赞同。袁华想了想，就同意了。

晚上，袁华和我一起取来照片。他说：“老郭，经过这些事，我最终明白了自己最在意的人是谁，我现在已经专心对周楚楚了，绝不会再生任何二心。我也准备和我爸挑明这件事，我想他见了楚楚一定会很满意的。明天我们去鹊仙台，这些照片就由你交给何晓彤，——放心大胆地追吧，千万别让我失望！”

整整一晚，何晓彤依然占据着我所有的梦。早晨醒来，我下决心要向她表白我的感情。我拿上照片，手捧一束玫瑰，去见何晓彤。

何总正好要出门，见我来了，亲切地和我打招呼。我也礼貌地向他问候。他走远了，我才按响门铃。

何晓彤打开门，我就把玫瑰送到她的面前，“晓彤小妹，献给你的……”

“嘉兴兄长，你学会送花了，是送给我父亲的吗？刚才他在的时候你就应该送他的，虽然他平时不喜欢这个，不过要是你亲自送的话他没准就收了。好了，我替他收下，快进来吧。”

我的心头掠过一丝凉意，边往里走，我边说道：“这花是送给你的，它代表了我的心声……”

“送谁都一样，我收下就是了。花很漂亮，谢谢你。”

进了屋，何晓彤把花插到窗台上。在阳光的映照下，鲜红的玫瑰娇艳欲滴，与何晓彤共同构成了一幅醉人的图画。我把洗好的照片放到茶几上，说：“这几天的照片都冲洗出来了，还是照片效果好，比相机上好看多了。”

“不管好看不好看，所有这些照片的版权都归我，你们谁也不能私自拿走。”何晓彤一边看，一边庄严地说。

“何伯伯这几天一直没得闲，因此没机会给你们多合影。”

“这次主要是我来看看，我是他的开心果，只要我高兴他就开心了，合影多少没关系。嘉兴兄长，你说他们在忙什么呢？”

“除了接待应酬，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客户沟通吧。”

“那会沟通什么呢？”

“我觉得还是市场波动问题。现在原料一个劲儿地涨价，好多企业都在加大储备，造成货源紧张，形成恶性循环，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公司应该多储备原料好还是分批进料好？”

“这个我也拿不准，涨价顶点难以预测，所以很难判断何时出现拐点。不过按照规律，大起之后必然大落，我预感这个回落的时刻就快到了。”

“嗯，真要回落了，对我们可能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要提前准做好备。今天他们不在，我们也偷偷懒，在家清闲一天吧。”

正合我意，我正有好多话要和她说呢，正好借这个机会向她表明我的心意。于是我就说：“好主意，我正有好多心里话要和小妹你说……”

“我们可以手谈。”何晓彤说罢，笑眯眯地起身去取棋盘。

不知这丫头到底怎么想的，尽管我感觉她对我是有好感的，但她一直在堵截我的话题，不让我把话说完整。不过时间还有，手谈就手谈吧。我把照片收起来，放到书桌上。书桌内侧有张手绘速写，埋在纸张里，透过露出来的一角，我看出画的是黄河、铁船，还有只纸船。我忍不住把它拉出来，看到上面还画着鹊塔，塔下有个背影在凝望着黄河，——这个背影就是何晓彤。

“嘉兴兄长，没经过我同意乱看我的东西，可是侵犯我的隐私。这张小图虽然是我随意画的，但和照片比起来，更是我的专利，看了你要交税。”

“我早就说过小妹你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现在更印证了我的想法。不过这幅画还缺点风，我给你补上，算是我们合作的作品吧。”我拿过旁边的铅笔，快速勾勒了几笔，把何晓彤的短发改成了长发，——风吹水面，长发飘飘，整个画面顿时动感十足。

“嘉兴兄长这么一改，果真是妙极了，连小船也跟动起来了。看得出来，兄长你是喜欢长发女生的。”

“短发的小妹我又何尝不喜欢？只是你在机场给我的第一印象太强烈了，我当时就像是经历了一次宇宙大爆炸，整个灵魂和所有意识都被你吸走了，这种感觉一直难以释怀。你是那么完美，就像女神一样，我……”

“你可别学袁华油嘴滑舌的，他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也就罢了，你要是也这样我就不高兴了。现在下棋，你要是输了，罚你一天不准开口。”

看不出这个何晓彤还很厉害，一句话说不对地方就会惹恼她，不管她真生气假生气，反正如果赢不了她我就很难有机会表白了。上次下国象我没占到便宜，这次下围棋，我一定要全力以赴。

我让她先手，她也不客气，执黑落子，干净利索，我打起百倍的精神应战。厮杀半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的棋势开始变得乐观，但我不能掉以轻心，何晓彤还是有杀招的，她可以通过打劫来做活一片棋。但她考虑了好久，并没有做劫，而是放弃纠缠，另辟战场，挑起争斗。这样一来战斗很快结束，我以绝对优势取胜。何晓彤笑着说：

“你赢了，中午可以开口吃饭了，不过你要请我客才行。”

“只要你愿意意，我想请你一辈子。”

“又来了，你要再这样我就不让你棋了，让你输一下午，直到我回台湾都让你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何晓彤当着我的面简单地打理着装束，没有半点回避我的意思，那自然的神情和动作让我如痴如醉。她几乎不化妆，正可谓清水出芙蓉。我看了看那幅速写，觉得似乎还是少点什么……

年轻人喜欢去肯德基，那个地方环境优雅，氛围浓厚，适合交谈，于是我请她去吃肯德基。何晓彤答应得很痛快，这让我感到很兴奋。靠窗而坐，外面是川流不息的行人，里面是成群结对的笑脸，对面是我魂牵梦萦的佳人，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和惬意！何晓彤小口吃饭的样子，优雅而又恬静，我不禁对她说：

“晓彤，你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给我解解梦吧。”

“我对周易一知半解，梦解不了，不过我倒很想知道你喜欢做什么梦。”

“这几天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已经做了5天了，今晚也不会例外，肯定还会继续做这个梦，所以假定这个梦做了6天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天考虑事情多了，晚上就容易做相应的梦。不过你的梦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真的很有意思，如果今天还做那个梦，倒是应该找人解解。”

“我保证今晚还会重复那个梦，不过别人解不了，只有你才能解。”

“我明天就回去了，这么短的时间，我可学不会解梦。”

“你能解的，其实也就一句话……”

“我也常做梦，也了解梦，梦哪有一句话这么简单？解梦就更不是三言两语的事了。如果你信这个，不如去抽个签看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早把签做好了，你不给我解梦，就给我讲讲签也好。”

“嘉兴兄长，拿你没办法了，你真是比袁华哥哥还要难缠。你要我讲什么签呀？讲得不好可不许埋怨我。”

“小妹，我虽然舍不得你走，但是如果你在回去之前给我解了梦或讲了签，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嘉兴哥哥，说心里话，在大陆的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你和小华哥哥都很好，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

“两岸关系已经发生了积极的变化，我们又在同一个公司，并且我们都是年轻人，我们聚首的机会有很多。在你临走之前，我就想对你说一句话——”

“在一起就开开心心，不说离别伤感的话了，否则我情绪不好就没法给你解梦说签了。你还没说你的签呢，签文在哪儿？”

“你老是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就把签做好放到你那儿了，回去你就能发现。签文也很简单，小妹，我希望是上上签。”

“兄长，我胸无点墨，只能按照自己的认知来讲，不一定合你的心意，所以你不能给我定调子。”

“好吧，只要你平心而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

送何晓彤回去后，我也回到宿舍。等了十几分钟，估计何晓彤应该找到并看过我留的“签”了，我就拨通了她的手机。

“晓彤，看到我的签了吧？签文与我的梦是一致的。”

“嘉兴兄长，你在我的画上题的诗也算签文吗？”

“那不能算诗，就是我的梦境和签文。那幅画的版权已经归属我们两个了，只有在那上面写的签文你才会理会和讲解；签文也没什么水平，小学生都看得懂。”

“我学问低，连小学生都不如，我就没怎么看懂。”

何晓彤依旧在敷衍我，她没理由看不懂呀？我在上面就写了四句话，很浅显的四句话：

一连六晚六场梦

二人倩影总相从

三生有幸梦成真

四季如春别样红

这么简单的东西，她怎么会看不懂呢？

“小妹你说不懂就是在取笑我的文字太幼稚，那我诚心请你指正好不好？”

“没有取笑的意思，我真有看不懂的地方，你给我解释一下吧。”

我只好用白话说了一遍。

“一二三四打头诗，嘉兴兄长好文采。原来这就是你的梦，你自己的签文就已经把梦解了，我再解就多余了。”

“我的梦中可是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当然需要你来解。”

“我又不是你的梦，猜不出另一个人是谁。你说出来好了，我想看看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心动。”

“如果是我说，就是第二人称；如果是你说，就是第一人称。”

“……什么你我他一二三人称的，把我绕糊涂了……”

“那个人如果从我嘴里说出来，就是第二人称的那个字；那个人如果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第一人称的那个字。”

“……国文我都忘干净了，让我好好想想。先休息吧，嘉兴兄长，午安。”说完，她先把电话挂断了。

下午再见到何晓彤，发现她没有休息好，脸上略带倦意。她要去给我冲茶，背对着我说：“嘉兴兄长，你的诗文……”

“我们不玩文字游戏了，”我快步转到她的前面，一把抓过她的双手，用火热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听我说，晓彤，我爱你！我发自肺腑地爱你！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深深喜欢上你，这几天来，我对你的爱与日俱增，从未间断，接受我的感情吧，我会竭尽所能、付出所有给你快乐和幸福的！”

何晓彤回望着我，柔声说道：“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吗？在你眼里我真的那么好吗？”

“我对你的爱黄河可表、鹊桥可昭，天地为证、日月为鉴，答应我，做我的恋人，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何晓彤的眼睛变得湿润起来，显得更加明亮和清澈，她轻声道：“可是，明天，我就要回去了，那道海峡，实在是太宽太长了……”

我用力握紧她的双手，放到我的胸前，生怕稍一放松她就会从我眼前消失掉，“再长的时间，再远的距离，都阻隔不断我对你爱！为了你，我可以等，只要你现在答应我，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何晓彤雪白的腮颊变得如荷花一般红润，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她脸上传来的热度。她脉脉地说道：“你知道我初见你时的感觉吗？你在机场的一言一行，都让我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那时我就几乎认定你们就是一个人。”

原来她心里一直有我，这让我感到幸福一下子从天而降，砸我个正着，整个灵魂又一次飞升起来。我拉着她慢慢坐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小手，我要把我的情感彻底地向她倾诉。

“你就是我今生注定的缘分，不会因为时空交错而改变。月报的经历，只是我们缘分开始的铺陈和序曲，也正因为有了它，我和你的相遇才不那么突兀；即使没有它，我也不会放弃对你的追逐。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你就让我经历了一次宇宙大爆炸；这几天，你一步一步走入我的心灵，特别是‘鹊桥’出现的那一刻，你重重地撞进了我的心里，完全占据了它。如果没有你，我的灵魂将无所依托，生命将失去意义，只有和你在一起，我这只漂泊的小船才能驶进温暖的港湾。”

“你的眼神其实我一开始就读得懂，通过这几天的交往，你的风采也深深打动着我；当你在‘鹊桥’扶住我的时候，我曾在心里说你就是我今生应该倚重的人。但是我很彷徨，我希望一切都能顺其自然，不要太仓促，这样才能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这这一点我明白，你三番五次转移我的话题不让我向你表白也是因为这个。小妹，你的理智稳重，现在更让我深深折服。”

“我有那么稳重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表现得沉不沉稳。其实我对你的感觉很强烈，我一直在努力抑制不让它爆发，但我又怕错过什么，内心很矛盾。如果我就这么走了，可能我们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说心里话，虽然优秀的男孩子有很多，但是这次如果错过你，我也许会错过一生，会后悔一辈子。”

我动情地望着何晓彤，把她的两只手交到我一只手里，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将她的头发归拢到耳后，“晓彤，相信我，我绝不会辜负你，老天把这么完美的一个你送到我身边，我有什么理由不让你幸福呢？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你。”

何晓彤笑了一下，把我的手拿下来，“你这么一说我倒成了贪得无厌的人了，我没那么多庸俗的想法，只要能握住你的手，我就安心了。不过我这次回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时间和地域是我们不能回避的问题。”

“晓彤，我等你，天荒地老我都等你，就让时间和海峡来见证我们忠贞不渝的爱情吧！”

“我也答应你，嘉兴，我在那边会好好守候和呵护你对我的这份感情。我还有一个想法……”

“你说什么我都同意。”

“我不想让爸爸他们过早知道这件事，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们再告诉他们好不好？我们要先把这份感情埋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把主要精力放在公司的发展上，当它真正强大起来的时候，就是我们再见的时候。”

“好，没问题，你说的我保证做到，但我也有个小小的建议，我要有权利和你保持联系。现在你在我面前我都每天梦到你，你回去后见不到你，我就更加想念你了。不如这样，以后我向你作感情周报和月报，每周至少可以写封信，每月至少可以通次视频或电话。”

“写信可以，通话可以，但视频就免了，并且照片也不给你留，我要考验考验你，看看下次见面时你还能不能认出我的模样。”

“你订的制度我绝对无条件遵守。既然不知道要分开多久，你还是给我留点可以寄托思念的物品吧，睹物思人，让它伴我入眠好不好？”

何晓彤想了想，就从脖颈解下一块玉坠，这正是鹊仙台的那块玉坠。她说：“我戴过一天，它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我就把它交给你。”

我小心地捧过来，戴在脖子上，“我以前不在意穿戴这些东西，现在戴上才觉得它温馨无比。我这块一直小心放着，没敢动，现在我也把它给你。”

我取出我的那块，深情地吻了一口，亲手给何晓彤戴上。何晓彤轻轻垂下头，白皙粉嫩的玉颈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我坐下后，她说：“好嘉兴，再陪我下盘棋吧。”

“我就想这么好好看着你，怎么看都看不够，看到你，我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别的做什么我都没心情。”

“你刚才不是向我做过保证要专心工作吗，难道现在就要反悔？”

“好吧，我去拿棋。”我赶紧去找棋盘。

“下中国象棋吧，这个简单。”何晓彤说。

“如果我赢一局，我要留你张照片。”

“又想违反规定，履约不认真，当心扣你的感情奖金。你还欠我一首诗没作呢，你要是赢不了，就罚你每天写一首。”

这个下午实在太甜美了，我终于向自己的心上人倾诉了衷肠，而她也向我表白了心声，两情相悦的感觉无限温馨，无限美好。每走一步棋，我都痴情地看何晓彤一眼，她也对我会心地笑一笑。我把小时候的事情说给她听，她也把自己儿时的记忆说出来和我共同分享。何晓彤有个美丽的童年，但不幸的是她母亲去得早，所以何总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除了事业，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感情都放在了何晓彤身上。

“这些年来我最渴望的，一个是母爱，一个是兄长的关怀。这次见到你，你就成了我今后的依靠，我觉得很满足。”

我怜惜地看着何晓彤，动情地说：“晓彤，你放心，我会给你我的一切，有了我，你什么都会得到，你再也不会孤单了。孟嫂你还有印象吧，我的母亲和她一样慈祥善良，她要是见了你，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她待你会比亲生女儿还要亲。”

“上次我就看出你是个孝敬关爱老人的人，你帮孟嫂干活时就引起了我的共鸣，我当时也觉得她好像是自己的母亲一样。”

“袁华的母亲也去得早，所以袁华也有恋母情结，所以他才会认像干妈一样喊孟嫂亲妈。他们这次去鹊仙台，肯定能让孟嫂通过视频和她女儿对话，这样就能老人满足老人的心愿了。”

“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她们能视频对话也让我感到很欣慰。说到袁华，我倒没想到他的母亲也去得这么早，看他的性格一点儿也不像。”

“他爸爸管教得好，袁华自己也出息，虽然世故了点，但没有沾染那些花花公子的不良恶习，是个非常不错的男孩子。”

“我觉得他什么都好，就是心机有点重，你要和他处好关系，这样对你大有帮助。”

“我和他的故事多着呢，一串儿一串儿的，说起来话就长了。就说你来之前吧，他还嚷嚷着要给我们牵红线做大媒呢，如果他回来得早，一准要我请他在天府吃饭。”

“我们说好要保密的，不能让他看出来。”

“他那双眼睛贼精贼精的，什么能瞒得了他？就算他看不出来，我也要在天府请你，天天请你都愿意。”

我和何晓彤就这么说着话，慢慢倒把下棋给忽略了，棋子就拿在手里摆弄着，半天才走上一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天就黑了下来。我给袁华发短信问他回来了没有，他回复说不用等他，让我们自己吃。我就把棋子一放，拉住何晓彤的手说：“封盘吧，这盘棋今天是下不完了，现在我请你去天府吃饭。”

何晓彤走到梳妆台前，依旧简单地收拾装束。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在我面前打扮过自己，如今何晓彤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痴迷、让我心醉，我柔声对她说：“晓彤，你梳妆的样子真迷人，将来你要每天都梳给我看。”

“将来我留长了头发，就让你天天给我梳。”她说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出了公司，走在马路上，我忍不住去牵何晓彤的手，她东躲西藏不让我碰。我瞅个机会抓住了就不再放开，她摆脱几下没有挣脱，就只得作罢。握着她的手，走在人流中，我慢慢地走着，她温柔地跟着，我感到无比的幸福，原来恋爱是这么的美好。我把我的感受告诉她，问她有没有同样的感觉，何晓彤含羞地低着头，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握紧了我的手。

吃完饭我不想马上回去，就和何晓彤在外面慢慢地走。大街上车水马龙，灯火辉煌，我们相伴着走过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我倍加珍惜这个最后的夜晚，我要让它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送她回去时，窗口的灯亮着，看来何总已经回家了。我没有进去，在门口恋恋不舍地和她挥别……

何总回程的航班是上午10点。那天大家都起得很早，来到袁总家里吃早饭，席间虽然欢声笑语不断，但离别的伤楚也慢慢在每个人的心头聚集。

袁华悄悄告诉我，昨天公司为何总举行了送别晚宴，激动之余，两个老总都多喝了点酒；自己回来后找父亲说明了周楚楚的事情，父亲借着酒劲狠狠训斥了他一顿，批评他对自己隐瞒得太深，对周楚楚照顾得太差，命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周楚楚接来看看。没想到袁总这么通人情，不但没有责备袁华违背原则早谈了恋爱，而且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还十分满意，——关系这么融洽，将来这肯定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

何晓彤一直坐在她父亲身边，一言一行看不出有任何心事，就像刚下飞机时一样优雅恬静；我不时看她一眼，她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我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她多说一句话，不知道这一晚她是怎么过的，何总有没有问她什么？会不会发生变故？我想到那盘没有下完的棋，由于没有下完，也就没有胜负，没有结局，因此一切也都没有定论；而何晓彤始终没有留下承诺给我任何影像的话语，所以我有点忐忑不安，胡思乱想一通，担心她在一夜之间会有什么转变。

袁华好像已经看出我和何晓彤关系发展的端倪，但没有再拿我们打趣，只管老实地吃自己的饭。——可能是公开了周楚楚的事情让他收了心，也可能是袁总的训斥有了奇效，反正从那天起，袁华确实收敛不少，变得沉稳起来。

这顿饭吃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每个人都不想过早地分手，最后还是何总说了结束的话，大家这才起身忙活着去送他们。是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来日方长。

8点钟送他们去机场，袁华和何总坐一辆车在前面，我们三个跟在后面。袁华坐在前头，除了说几句离别的话外，基本像上次一样一言不发。我看看旁边的何晓彤，她半低着头，这时才表现出少许离别的惆怅。

路太短，很快就到了机场，大家再次握别。何总和袁总握着双手，互道着珍重。袁华和他们道了别，就坐在旁边不再说话。候机厅里，到处都是送别的人群和送别的声音。我紧挨何晓彤坐着，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周围的一切；她也偶尔看我一眼，美目流盼，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后的时间终于来临了，何总起身走向登机口，我们都往里送着他们。

不能再等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准备好的一本书，递到何晓彤手里。我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说：“晓彤小妹，我的梦依然在继续。这是我最喜爱的一本书，送给你！”

何晓彤接过去，打开封面，看到了扉页上的文字——那是我为她写的一首诗。她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晶莹的泪水像珍珠一样扑簌簌滚落下来。她贴近我的耳畔，无限柔情地说道：“亲爱的嘉兴，我会想你的，你一定等着我回来……”

不管我们如何不舍得，他们还是走了。

走出大厅，袁华就捣了我一拳，然后搂着我的肩膀说：“放心吧，你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不过到时你们一定要履行请我的诺言。”

看着一架架起落的银鹰，听着一阵阵呼啸的轰鸣，我在心里说：我一定坚守我们的承诺，我一定坚定我们的信念，我相信我们再见的时刻不会太远……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确实遵守着我们的约定：每周只写一封信件叙说思念，每月只通一次电话倾诉衷肠，其余的时间全部用在工作上。我先是到技术部任助理，半年后调任研发中心主任，接手一个国家重点攻关项目。三个月前，上级批准我们与台湾公司合作共同对这个项目进行开发利用。二个月前，我们收到协议，台湾决定派专人来大陆长期合作此项目。这件事正应了何晓彤的预言，——我殷切希望她能来大陆与我一同完成这个项目。一个月前，我收到合作名单，何晓彤的名字赫然在列，——一个月后，他们将乘直航班机抵达这里。一个星期前，我收到何晓彤亲手发给我的私人传真，一份我期盼已久的传真……

到机场了，我的心情骤然澎湃起来。我再次看了看那份传真。那是一份彩色传真，上面是她的彩色照片——长发飘飘，神采奕奕；上面有我为她写的那首诗：

台湾小妹高清秀

听曲为谁登鹊楼

遥有灵犀心仪久

怎堪一见两厢愁

一年了，两地别离的苦楚终于要结束了，两颗火热的心就要走到一起共同跳动了，我的喜悦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2008年，国家发生了许多大事。四川地震了，但没有震垮我们的精神，我们捐去了钢构板材，帮助灾区重建家园。奥运开幕了，健儿们的优异成绩激励着我们奋力拼搏，再创佳绩。神七上天了，公司也向着更高的发展目标不断冲刺。金融风暴袭来了，我们积极应对，内抓管理，外拓市场，负重奋进。两岸直航了，海峡上的冰山开始融化了，中华儿女的心贴得更近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何晓彤——我的亲人，我的台湾小妹，即将再次来到我的身边，与我一道共同接受这个时代的洗礼！

我站在车外，注视着东方。晴空一片，万里无云，和风送暖，旭日生辉，整个机场显得那么宽广而平静。

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一架银鹰徐徐降落。恍然中，我看见她绽放出灿烂的笑脸，任清风吹拂秀发，向我盈盈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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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1:18: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