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短篇小说范文赏析-四季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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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

正文

从前靠砍柴，烧炭换取生活日常用品，种粮主要是荞麦，玉米为主的地方，流传着：“荞面火烧馍，就是好吃伙（方言：是美味食物）”，就是这样穷的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飞来了金凤凰，而且一飞来就再也没有飞走过。

这里四面悬崖峭壁，车路无法修上去，山上的村民下山只能沿着祖先们，用凿子斩开的石阶，一步一步的走下来，而后用背篓背满山下购的商品，一步一步的再沿石阶向上攀登，真

像燕子旋山。山崖后面有一个像鸡窝一样的坑坑里，卧着一个村子，叫崖后村。

村里有一所小学自然就叫崖后小学，是个乡村教学点，这是唯一村子里传递文化的地方，也是村子里最神圣地方。

学校不像城里的学校，机构健全。校长、教导主任、总务主任、班主任等等领导职位，只有菊子一人担任，学校教职员工也只有菊子一人。全校的班级，五年制时，五个年级有五个班，而后实施六年制，又增设了一个六年级，这样全校就六年级六个班，学生人数由原来32人增加到43人。后来，新的课程标准全面推进，三年级开设英语课程，于是，全校的年级就变为二个年级附设一个学前班，全校就只有两个年级三个班。上课是轮流制，一个班上二十分钟，然后做作业，再给另一个年级上新课。这样，上新课时，总有两个年级做作业，偶尔低年级学生可以听听高年级的课也行，只要能听懂，所以在这个学校跳级现象也很正常，这种教学模式就是已经消失了的“复式教学”。全校只有一个教室，所有的学生都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写作业。座位是区别年级的标志，学生在教室里坐三列，每列是一个年级，分别是一年级，二年级和学前班。一年级和学前班是不能排在邻居，他们都没自控能力，容易做小动作，互相捣乱。教师只有一间办公室，同时可以和客厅，厨房，卧室共用。每天起床开始，菊子就在这里上课，备课，阅作业，辅导学生一直到下午放学。

说起菊子，没人知道她到底姓啥，只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她跟随村上最早初中毕业，去深圳“下海”归来的春雨，来到这个穷山沟沟的。当年来时，春雨一直喊她为“菊子”，整个村子的父老乡亲们也就很自然的都喊她菊子。她说过，她的乳名叫“小菊”，她感觉不好听，她也不喜欢听见这名字，原因是她娘小时候常常这样喊她，容易勾起她想娘，想娘了就会做梦，做梦了就会流泪；另一原因是觉得这名字太童稚气，感觉永远长不大，只是停留在小孩子，所以很不愿意人们喊“小菊”，她最爱听喊她“菊子”，很亲切。

菊子的娘家在南方，一个有大海的地方，那儿听说一年要成熟四季水稻，还有像北方人做饭的“吊锅”一样大的水果，长在像伞一样的树上，倒挂金钩一样吊着。那“吊锅”用刀割开一个小口，用嘴直接吸，纯天然的饮料，甜甜的，可以一直甜到心里，这种感觉就像山里人上山干活累了，渴了，爬在山泉边，用嘴一口气喝着泉水一样，爽心爽口。菊子和春雨就是在蛇口，哦，叫深圳的那个地方认识的，而后春雨下海没捞到贝壳，却带回来南方姑娘——菊子。

春雨把菊子刚带来那时，整个村子的人都来看热闹，很好奇，都很想看看海边来的姑娘模样。听说她是从小吃鱼长大的，可能和鱼一样聪明，和鱼一样狡猾。村子里的乡亲们会隔山岔五的在农闲时节，就是在农忙时节也多走一段路，都要绕道路过春雨家门，目的是想看看漂亮的菊子，很好奇的乡亲们就这样远观，近看，道听，途说，一直热活了几个月。菊子没感觉到什么，就是忙坏了那些好奇的乡亲们。菊子看在眼里，笑在心上，这儿的人确实是“头发长，见识短”，任由他们去吧。菊子很苦恼的是语言交流上的障碍！这儿的方言味太浓，每次乡亲们说话，都要春雨给她做翻译。还有吃饭不是很符合胃口，她从小生活在南方，喜欢吃甜食，到这儿早晚都离不开臭兮兮的酸菜，并且又麻又辣，吃在胃里，像吃了一盆火，在胃里灼烧灼烧的。

菊子来到这个村子，正是全民办教育的大好时机，“人民教育人民办，办好教育为人民。”所以举全村之力，有瓦的背瓦，有木头的抬木头，没材料的投力气，就这样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然后学校修好了，就是缺教师，谁来教？村里的一个人说，就让菊子来教吧。她是大城市来的，见过世面，见多识广，而且有文化，还会“撇腔”（方言：意思是说会讲普通话，不会讲他们这儿的方言，带有嘲弄语气），就让她来，她性格好，人也和善，是女孩子，很会带小孩。这样，大家一致认为让菊子来教书，可是她同意吗？还是一个未知数。村长先给春雨吹吹风，看春雨的反应如何。就在学校竣工的那天晚上，村长叫来了春雨，把请菊子在学校教书的事给吹了一下耳边风，春雨听了之后，口头答应的很慢，其实他心里担心把这次机会错过，琢磨着。晚上，春雨把村长请菊子教书的事，讲给了菊子。

菊子说：“我们有孩子了，谁带孩子？”

“有爸和妈！”春雨很自信的回答。

“好，那我就去教。”

从此，菊子就在这个学校教书，一直到现在，二十四年了。今年年初，菊子有过外出打工的念头，看到女儿马上要高考，将来上大学需要好多的钱呀！可是乡亲们们再三挽留，她也就不忍心走了。菊子想到全校只有十三个学生，她和中心校联系过，让这些孩子去中心校上学。而乡亲们则给她说，我们每个孩子给你掏1000元，你就教吧。我们去中心校，要派一个专心带孩子的大人，还要租房，成本下来更高，不如把这些花销都给你，我们还可多出一个劳动力，可以出外打工。最后，菊子谢绝家长的好意，拿着微薄的工资，走向讲台，上起课来。

其实，菊子也不想离开，她看到这些天真可爱孩子，感觉自己的根就在这儿，舍不得丢下这

些孩子。要坚守在这里，吃“火烧馍”，睡土炕，喝山泉水，很喜欢。

和菊子唯一相守的是她的女儿，今年要参加高考。结婚不久，春雨去成都做生意，染上赌博，一夜血本全无。第二天就搭上去新疆的列车，一去杳无音信。一直到现在，也没听到过有关春雨的消息。只是偶尔人们在茶余饭后说说，猜测春雨可能在外面发财了，找了一个老婆。把菊子丢在家里活活的守寡，还侍奉春雨的父母，带孩子，在学校教书。农村人就是闲言琐语很多，“吃着自己锅里的饭，操着别人家的心”，心不乏，气不短，有点吃力不讨好，可是他们心甘情愿去说。说菊子可怜，大老远的从南方跟着春雨来这儿，到头来跟了一个负心汉。每次听到这样的传言，菊子只是微微一笑。有句俗语：“寡妇门前是非多”，确实是这样，遭人闲话。这些说是说了，装作没听见，可是还有动作大一点的呢。就是那些光棍们，晚上常去敲菊子的门，都被菊子一个一个给赶走了。而后再也没有来骚扰，渐渐安静下来，菊子总结出：“苍蝇不爬无粪的蛋。”只要自己不爱那调子，谁也粘不上谱，谁也休想占便宜。

有一天，村上的能说会道的一个中年妇女，走近菊子，悄悄给菊子说，“我给你说一件好事，包你满意。”菊子猜测就是介绍对象的事，还没等她说出口，菊子就说：“别说了，你要说的话我知道。”那个中年妇女也被打住，没把话说完，悠跶悠哒的走了。菊子心里只有春雨，在容纳不下另外的男人。可是那个妇女过了两天，又来了，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你那负心的男人在新疆已经有女人在一起生活，你为他守家，守社，守孩子，值吗？”

“值！这里是他的家，也是我的家，上有父母需用赡养。他的父母常说，他们没有生女儿，把我当作他们的亲生女儿对待，我已足够了，就是他不回来，我也要把他的父母养老送终。”菊子毫不客气的对她说。作为女人，其实菊子心里也很难受，只是没表达出来，心中有种难言之隐，一直在折磨着她。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菊子刚下班回到家，那个说媒的说客带着要给她介绍男人，又来了。刚一进门，菊子就“噗嗤”一笑，媒婆看在眼里，心想，这次肯定成了，一定成了，就看那菊子的表情就可以定三分。而后媒婆看到菊子进屋给他们倒水的时间，偷偷溜到菊子跟前，凑在耳朵边，“同意吗？就是他，我给你说的就是他。”

菊子“噗嗤”又是一笑：“这个人我认识”。

“那说明你认识他？那就成了吧！他挺老实的，会过日子。”

“他就是那晚我敲门，被我赶跑的那个人，回忆起他拔腿跑的那模样，一见到他就好搞笑。先是一个狗吃屎，而后爬起来就没命的跑，我没有追，可是就把一群狗给惹恼了，不停的追，不知追到哪儿了，只是在第二天听说裤腿被一群狗给撕的像秋天挂在树上的地膜纸，哗啦啦的，光着腿跑回家。”菊子悄悄给媒婆说。

“你愿意吗？”

菊子摇摇头，“我要教好我的学生，带好我的女儿，赡养好我公公和婆婆。女儿今年就要参加高考，希望女儿考一个好大学。我个人的事不做考虑，不想给女儿增添麻烦。”

就这样，菊子再没有改嫁，也没见春雨回来过。菊子每天起早贪黑，忙了学校，又忙家中。虽然学生人数一直在下降，现在只有十三人，但她一如既往的给学生上课，阅作业，辅导学生，做学生的良师益友。学生离不开她，她也不想离开，这儿是她的家，她计划守候一辈子，等女儿考上大学，然后找到好的工作，然后——然后——去实现她唯一的梦想，去有海的地方，留下她童年歌谣的地方，在父母坟前上一炷香，烧一些纸钱，忏悔她多年来的愧疚，也让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天国安然。

想着想着，菊子好像回到了当年来这里的一幕幕，眼泪潸然而下，追问自己这辈子，守子山沟沟，守着那片属于未来的蓝天，有点不思量，自难忘的感觉涌上心头。有时也想，这可能与我的名字有关吧，还是命中注定。菊只有在北方秋天的时节，才会显示出她的人淡如菊，心素如简。生在南方，会娇柔无韵。就像陶渊明说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菊子的心境的自然写照。而菊子生在南国，长在北方悬崖，更彰显其风骨，就这样聊以自慰，让累了的心灵歇歇。

往事不堪回首，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菊子看到，心爱的女儿回来了，赶快跑进厨房，给女儿先弄点吃的去……

（2014年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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