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马衔山游记四篇 |
| 正文 | 马衔山游记 栖云柳 马莲花儿成海洋 马莲是榆中南部山区最常见的一种多年生草本单子叶植物。我的童年在古老的瓦川河两岸绿茵草地上随处可见，到了四月天，它们韭菜一样的叶子就疯狂地生长，同时就撑起一朵朵白中有绿，绿中晕红，红里泛黑的喇叭花向着湛蓝的天空，向着灿烂的太阳，承接天地的雨露，释放无尽浓郁的芬芳。在河滩嬉戏的我们就常常采摘上一大把拿回家插在瓶子里，或是用刚刚绽开新叶的树枝变成帽圈，把马莲花插在周边，做成花冠戴在头上。 后来我就上学…… 后来我就打工…… 后来我就渐行渐远，俗事缠心，就几乎忘记了她们的倩影…… 三马子行到马衔山下这个叫做潍河的地方，清澈的溪流，枝叶初绽白杨，千姿百态的黑刺树，窝在树下的那些像牛像虎的大石就成为一道风景。 再接近马衔山…… 再接近马衔山…… 眼前出现了另一种壮观！远远映入眼帘的是蔚蓝色的海洋，再进前，就变幻出一片广阔的宝石蓝一般的花海。我好惊异，我好生动，我神采飞扬。连忙喊着停车扑向这片几乎是无垠的花海。 啊，原来是马莲花，是我熟悉的马莲花，是普通的马莲花，也是藏在我记忆深处的马莲花！这是一道漫斜坡的宽阔如茵的草甸为底色，一墩子一墩子，像碗口，像脸盆，数不清的，茂盛的马莲花在这绿毯子般的草甸上盛开，怒放。每墩子马莲那尖尖傲立小小如剑的碧玉的叶子中，一朵，三朵，甚至七八朵翡翠般的喇叭花。它们面向朝晖，面向着湛蓝如水的天空；它们承接着雨露，倾吐着芬芳；如湛蓝烈烈的火焰，似一张鲜艳的唐卡悬挂在马衔山。我疑惑如万千的喇叭在对喊？似成群的仙子在仰望？它们歌唱春天到来的美好？倾诉对马衔山千百年的依恋？就像无数的合唱团走在一起，就像无数穿着羌服的少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好像看见羌族牧羊女额鬓的花簪，我好像看见藏族姑娘蹁跹起舞的曼妙，我好像听见马衔山的原生态秧歌从四面八方唱起……。 我沐浴着四月的晨阳，马莲花的香进肺入脏，在马莲花的海洋里我忽然动情的奢想，今生今世我能再做一次她的放牛郎？春天里我愿意为她舞蹈，夏天我愿意为她歌唱，秋天我愿意一抱抱将她们收割，冬天我就守候在她红绸跳跃的身旁…… 妻子问我为何如此欣喜欲狂。 我再也没有见过这震撼心灵的蓝海洋！ 因为我昔日乐园般的瓦川河两岸，打井的，开荒的，挖池塘的，淘沙的，倒垃圾的…… 葱茏如云的树凋零了，如茵的草甸已消失了，马莲花锦铺的兰花花海洋不见了。 每到春夏，马莲花就像战后的残兵，星星点点在五颜六色的垃圾里，在河滩破烂绿裙衫子上凋零生长。 原来仙子般的花竟然来到马衔山里…… 马衔山，我见到远逝的她。让我的灵魂再次被洗涤，让我再次激情飞扬…… 2016-6-15 黑酸刺 在马衔山，黑酸刺多以灌木林的形式装扮着大山，构成马衔山波澜壮阔的风景。沿着崎岖山路而上，远处一片一片翠绿如洗的松林映入眼帘，身边是刚刚绽露如美女眉毛般灰绿色细长叶子的黑刺树，不断擦肩而过。 黑酸刺，叫黑刺树。因为不易长高，长粗，木质有淡淡的黄色，当地人称为黑酸刺，黄酸刺，它书名叫沙棘。在马衔山许多向阳的山坡，沟壑，崖坎，黑酸刺就一大片一大片覆盖在山体上。三马子蜿蜒前行，不断看到大面积的黑刺树林。这些黑刺树冠茂密，制成一片片灰绿色云。有的黑刺树枝叶初绽，有枝叶还没有绽开，棵棵灰青，不鲜艳，如土色。很质朴，犹如山下的老农；很茂密，犹如山上突起的云。我们的车行至这个叫做深蚬子的地方，就没有车路了。眼前是一道蜿蜒西去看不见尽头的深沟，两边山峦叠嶂，向阳处以黑刺林为主，阴屲处以松树云杉落叶松为主。 在山下时，我就看到一颗两颗的黑刺树，以为是自己见到最好，最多的黑刺树了。当我走到深蚬子这个地方，就忽然想起“小巫见到大巫”，“望洋兴叹”的典故了。在山梁上阳坡的地方，我近距离接触了黑刺树。 就走进一片黑刺树林，黑刺多两三米高。不知是山巅狂风肆虐肆意催拔，还是土质松软，扎根不稳。许多树干皆倾斜而长。不端不正，虬枝横出，远远看就像悠闲的云朵。仔细观察黑刺树，觉得它们渺小，却隐隐有松柏的气质，有榆柳的轩昂。向着天空，向着周围，无拘无束，蔓延生长。极富个性，极具造型。它们不是马衔山的娇女子，完全是马衔山的好儿郎。 这里黑刺树“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它们或前倾，或后仰，宁来拐去的造型和那平展展像一朵朵云霞的树冠， 看，有的黑刺树远处像老妪扶杖眺望，在近处又像诗人醉酒引颈长吟，有的像仕女端盘迎客，有的像仙女翩然飘升状…… 让人产生极想亲近，看个仔细的迫切感。走近它们，看那遒劲树枝，枝叶之间锋芒毕露着一根根寸许长的针刺，让人生畏。但叶子就像美人的眉又仄又细，洁白中有淡淡的绿，就像在牛奶里浸过一样，却也可亲。 黑刺树叶子细小，是为了减少水分的蒸发；叶面成灰色减少阳光的好晒；密密麻麻互相掩映，使阳光晒不到脚下！也就是它们扎根阳山坡的原因和伟大。 黑刺树没落叶松高大，也没云杉美观，没有马尾松清秀。但它不怕贫，不怕旱，不自卑，面向阳光，乐观生长。春夏一袭素衣，平淡朴实，其貌不扬，不引人瞩目。但深秋缀满金黄，那些红艳艳的果实，入食入药，让山雀吃，让村妇牧童采摘，坠落树下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就像敦厚无私的老者，这点是松柏云杉不能企及的地方。平凡朴实的美把马衔山一处处山坡装扮成金黄色的海洋。就像一个不慕虚荣，不图享受，面壁苦修之人。于是铸就它柔韧如钢的筋骨，练就它坚韧不拔的秉性。马衔山下村民，凡是出力的农具之做，非它莫属；凡是承重耐磨之所制，不能少它。 如果有可能，我亦甘愿做一颗黑刺树，把根扎在这贫瘠干旱的山头，于云杉相望，和雪松为侣，聆听清涧潺潺，沐浴星月之光，享受清风松涛，和你相守相偎，直到永久……… 2016-6-18 古幽深峴子 新营马衔山深峴子在上世纪是以“马场”而有名。这里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兰州军区的军马场。深峴子马场的历史悠久，牧马历史要追溯到明初。有资料记载是明朝肃王移镇兰州后朝廷“钦赐马寒山为牧马草场”，而僻为马场，为朝廷牧养军马。 上世纪七十年代马匹开始退出军队的装备，深峴子军马场也就交到新营公社，一度成为新营公社的牧场，以饲养牦牛和羊为主。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随着农村体制的变化，牧场逐渐败落，以及兴隆山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逐年对马衔山绿化面积的扩大，牧场面积越来越小。现在那山坡，草甸，松林中的羊只和为数不多的牦牛身影，以及北面灰色像刀削的岩石山峰下，那几排还有一二人背影晃动的牧圈宿舍就是以前一度辉煌的牧场缩影。它多像刚刚硝烟散尽的战场，至今还有二三个牧人在坚守不已。 深峴子山梁的西面大山形成很大的塘湾，就像张开怀抱的人。翻过山梁就看到一处废弃的砖墙小院，院里背东面西有一排白墙两檐水瓦房。房子很新式，门前有碗口粗的云杉树翠姗姗静立在阳光里，院里牛粪牲畜蹄印再就是杂草，显得人迹罕至。有人说这是六七十年代军马场的厂部，也有说是上世纪马衔山的护林点。再下偏北处是一处石头垒起约二三亩场地就像古城堡的围墙，门向北坡而开，石头砌的门墩，层层堆砌的，下大上小，宛如是古代的辕门一样，也像一处没有士兵的大墩堡。这是上世纪的开始废弃马场遗迹。 深蚬子还有小石马，三瓶蜡，金鸡洞的传说。 在榆临两县民间流传着“石马吃四川把甘肃”的故事。据说就在这里的某个山峰上，有一座天然的石马矗立着，每到夜晚，附近三座山峰就熠熠发光，像三瓶蜡烛燃烧时，小石马就飞向四川去寻找食物，天快暁时，这里一条山谷中一个山洞里有一只金鸡就报晓，于是石马就飞回原地复位石型。天长日久，四川人发现这个秘密，就来到这里毁金鸡，破石马，灭三瓶蜡蜡烛。去年来了一群四川的车队，载来一匹石膏做的石马放置在石马峰。据说这些年四川天灾人祸不断，便送还石马祈祷平安。山下村民说的头头是道，我虽不信以为真，却有一睹为乐的心，没有向导，伫立岘顶，四顾远处，山头座座，树木苍茫，既无道路，也不辨方向，无人指引，真乃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让人怅恨不已。 深峴子在很早就是一条去南走北的骡马古道，也是一条战道。《西夏书史事》及《甘肃通志》记载宋仁宗庆历三年西夏国王赵元昊举兵夺得兰州，驻兵杨家营就是在断这条番羌和大宋的联络要到，这里也是他得陇望蜀进陇南入四川的理想之路。神宗元丰四年宋军“由熙州（临洮）翻越马衔山北进，占领西夏龛谷寨，攻占兰州收复兰州”而经过的地方。康熙年间，云南王吴三桂反，当时有名的河西四将之一的王进宝就帅六百骑兵收复临洮，又翻越马衔山进入榆中，平定兰州。在明清时期，这里也是一条商贸通道。造就了土匪出没打家劫舍，给行人胆战心惊满腹惆怅的一条路。现在荆棘丛生，黑刺成林，古道堙没，已不辨西东。 “驮着雕花家具从石马峰下就要走过， 心里还想着家里尕妹孤零零的候着。 尕妹啊你就把十八个宽心者放着， 挡路的大哥熟着呢会把我放过！” …… “尕妹是深峴子梁上的松树一棵， 我就是阳屲坡的黑刺了。 这一辈子把你娶不到我的被窝窝， 我也要隔着沟天天者把你守着！” …… 这动人的“花儿”从松林上飘来，抑或是从黑刺林里传出，还是从哪一条牛踏羊跐的羊肠小道上唱起？不，是从山腰那朵云里飘来，是从历史时空的深处漾出。整整四五百年了，穿过片片树梢，震颤着茫茫的草尖，合着山风，还在萦荡，萦荡。叩响我的心扉，激起我心灵深处暖暖的水雾。 铎铃遥响，我仿佛看见一群群马队里身体结实的脚户…… 2016-6-19 （发表于2016-12-5《兰州日报》） 情醉深峴子 在那塘湾往下是深幽不见尽头的大峡谷。回首来路，不觉意也是一条翻山越岭的峡谷。南面起伏的山峦蜿蜒西去，北面是绿茵茵草甸，草甸的尽头就是像刀削的灰色岩石山峰，还有几排石头垒砌的牧场房屋。 深岘子，沟沟岔岔之阴，以秀颀的落叶松，云杉为主，它们就像不俗的仙女立在山腰，候在路边，集山湾。成一片一片的绿云，若一块一块的翡翠。让你心旷神怡，使你荣辱皆忘，喧嚣远去，超凡脱俗。方知自己凡间俗女，已入佳境，飘飘欲仙，游山玩水，不思归路；蓦悟自己早已修仙炼丹鹤发童颜，在这里要守候了九百九十九年。 向阳处的沟沟岔岔，尽是黑刺树。就像一群群朴实的乡亲在集会，在守候。迟迟不愿换下季节的旧衫子，那灰白的厚实里有岁月的沧桑，有它们坚韧不拔操守。再就是一片片如茵的草甸。也有灰色的石峰，黄土枯岭，灰色的瞭望塔…… 这里有江南，有草原，有黄土高原，有青藏高原…… 我离开妻子，独自一人，寻找快乐，顺着一条羊肠小道行走…… 那清幽的松林里看不见人影，听不到人语，唯有鸟语啾啾，也看见那毡子般的地上啤酒瓶，饮料瓶，方便面桶…… 远远近近，片片如水洗的青松云杉。独自流连在清幽空寂的树荫，就成了一个在这里修行的人，宠辱皆忘，凡俗远去。心扉里就像被清凌凌的水轻轻冲过，又漾起淡如轻纱，薄如蝉翼的雾，然后从我的骨子，我的肌肤，我清澈的眸子里幻化，氤氲，飘逸而出。 我上山下山，左转右拐。一会儿，是一片片幽深的青松将我庇荫其中，一块块松软欲醉的针毡，烙贴着我的脚心。一会儿绿油油的草甸，把那种舒适和滋润传递到我的腿上，身上，最后润到我的心扉，打湿我的明眸。我多想紧紧抱住你，再也不分离，化作树，化为石，和你相守！ 我陶醉了，情不自禁了，忘归路。 难道是我心迷神驰魂梦牵绕的地方？难道三生石前约定的情人就在前方等待？莫非有妖遇魔了把我迷惑？欲痴欲醉。上了几道坡，转了几道弯，穿过了几处松林，越过几处潺涧…… 我疯疯狂狂向前，就想寻找什么？要追回什么？ 我的刻苦铭心的恋情？我永逝的韶光？我远去慈祥的父母？我丢失很久的理想？遗失的友情？眼花缭乱心迷神醉的钱物？ 电话响了，妻说“你回来吧，原始森林，一人危险！” 我恍然大悟，方知前面的迷恋有着陷阱和恐怖。也感悟身后的牵挂就是对我今生的呵护，是战胜佛用他的棒给我画的护身圈吗？我为什么要远离？要走出？ 找来路，一样的山，一样的涧，一样的树，一样的路。红色地毯般的针叶留不住脚印。迷茫不辨归路。 ……我冷静了，走出一片蔽空的树荫，在一处峁细看，天空晴朗，慢慢就分辨出来路。回来的路上，每看见有一面之情的修齐的松树，那矮小的黑刺树，那清澈的山流，那静卧的石头……一种亲切温馨溢漫在心头。 马上就要五十而知天命的我，为什么还有困惑，迷茫，痴念…… 马衔山上，远古的蓝天，飘逸的白云，绿茵茵的草甸，赏心悦目的松，清澈的山涧，峻峭的山峰，悠闲的牦牛，大面积的黑刺树林，一道道风景，就像水，就像雾，就像人生路上的一杯髎醇，明亮我的眼睛，丰盈我的思想，陶冶我的情操，洗涤我的心灵。 马衔山，不得不离开您！今后我再感到疲惫了，身心憔悴……，就带上我的牵挂，还有那些难以释怀的东西。钻到您的怀里，感受您的温度，聆听您的呼吸，和您喃喃私语…… 2016-6-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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