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田野●童年●狗 |
正文 | 依旧是五点半起床,给儿子准备早餐。儿子匆匆扒拉几口,目送他走进电梯,楼层示数迅速变为4——3——2——1,望着他背着沉重的书包摇晃出小区大门,转过身,我又木然地倒在床上。一睁眼,已是八点,赶紧下床洗脸,一边盘算着今天的日程安排…… 先出去溜达,向东走,早听说东边是块大菜地。心里想着收获后的土地也许会有遗留,或许能够捡颗大白菜回来也未可知。于是怀着窃喜的满足走出家门。 记得小的时候也经常到收获过的田野中挖土豆、捡麦穗、篓柴火。一大群伙伴,扛着锄头、耙子,在刚刚收获过的土地上撒欢地跑,遇到山药地我们就刨山药,遇到麦子地就篓柴火,不论刨多少,篓多少,家长是没有要求的,只要看着我们喜欢劳动并且有“成果”,关键是不会到处乱跑,他们就高兴。只要家长一高兴,我们就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一颗鸡蛋或一碗刚刚打下的麦子,到街上去换小贩的水果。这在平时是万万不会得到的优待,平时如果哪个馋嘴的孩子偷了家里一颗鸡蛋,那是要受母亲好几天的责罚的。 田野里跑累了,就坐下来,每人奉献一颗土豆,每人贡献一把柴火,说是“一颗、一把”,但大家都是争着多拿,生怕在伙伴面前落下小气的坏名声。不一会,在熊熊的火苗中,山药熟了,麦稞焦了。刨一颗土豆出来,别看黑乎乎的,倒腾在手里还怪烫人的,迫不及待用手一捏,黑乎乎的山药开了花,散发出热腾腾的诱人香气;或者搓一把麦稞,吹掉烧焦的麦皮,焦黄又饱满的麦粒嚼得满口留香。再看一眼伙伴,早已个个变成熊猫脸,但每个人只能看到别人是大花脸,却看不到自己,因此深以对方为可笑,当从对方的眼神中猛然醒悟过来的时候,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便在秋天金黄的原野中飘荡开来…… 回来了,很失望地从现实的田野边缘归来。因为我至多只是望见了田野,那倒真是一块菜地,但根本无法涉足,更谈不上触摸。那也许是部队的菜园吧,因为我亲见一辆军车从两边都是栅栏的大门驶了进去。再往前就是部队的营房。我的视力极差,看不清里面种着什么作物,反正绿得葱茏。栅栏外边,靠近马路环绕菜园的,是一条污浊的水渠,水渠上边,荒草萋萋,垃圾遍地。 这哪是我记忆中的原野啊! 那时,跟在父母身后去割麦,沿途都是好风景,贪玩的我们一会逮蚂蚱,一会追黄雀,浅浅的草地任你摸爬滚打。或者哧溜哧溜爬上树去,片刻功夫头戴一顶绿荫帽圈窜下树来,远处,便传来了父亲的大声吆喝。 到了地头,父母开始劳作,我们便一头扎进广阔的天地。挖酸溜溜、采麦麦、寻鸟窝、捞鱼儿……田野里总是有无穷的乐趣。但孩童的兴致是短暂的,当我们玩累了、玩倦了的时候,田野也就失去了魅力。好不容易熬到烈日当头、骄阳似火的晌午时分,此刻从空中到地面,连空气都是灼热的金黄。地里的麦子已经撂倒一大片,铺在地上。母亲还在弯腰收割,父亲开始打好腰子,将铺在地上的麦子双手一拢,弯腰屈膝,双手用力,三拧两绕,一个结实的麦个子便躺在了那里。这时,对田野失去兴致的我们就成为了父母的累赘。“回吧——回吧——”我们开始纠缠个不停,父母被吵烦了,便大声地呵斥一顿,或者神秘地告诉我们,地头还有半牙吃剩的月饼,我们因吃了一吓或是受了月饼的诱惑,自然便又得到了片刻的消停。 终于可以回家了,我们又雀跃般地环绕在父母的身前身后。 田野的生活是有趣的,但只能出现在我儿时的梦里了。眼前除了一条污浊不堪的水渠和遍布的垃圾,就是急速驶过的汽车卷起的烟尘和尾气。我不想再往远处去了,于是,绕营房一圈,回来了。 那时,回到家,父母已经很累了,父亲可能早已经倒在了炕上,反正我没什么记忆。母亲却没有父亲那么幸运,她还在没到家的时候,就已被在南墙外放哨的黄狗发现,狗便摇晃着尾巴窜到了我们的跟前,伸着长长的舌头在母亲的身边上蹿下跳。进了院子,原本悠然卧在墙根下的猪突然精神抖擞了起来,哼哼吱吱地向母亲追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公鸡母鸡们——好像母亲是它们的母亲一般。母亲只好甩下镰刀,抓玉米撒糠麸拌猪菜……鸡们啄食去了,猪大口大口地吞着泔水,最可怜的是狗,它从来没有自己专门的吃食,大多只能和猪抢吃几口,但很快就被母亲赶开了。那时我很为黄狗叫不平,但黄狗好像并不计较,每天第一个迎接母亲的始终是它,而且一如既往地热情。源于此的缘故,我至今对狗很有好感。 打发了快要饿疯了的猪们狗们,母亲开始忙碌家人的吃食。记忆中,疲乏的母亲已不想再做像样的饭食,我也不知道那时是否还有像样的饭食,反正只记得此时母亲必得由我来帮忙了。她先将锅烧热烧干,然后倒进一碗莜面,就只管坐在灶下烧火了。而我则爬上灶台,操起锅铲,不停地在锅中翻啊——炒啊——看着锅里的莜面由白色变为微黄色,及至变为焦黄色,炒面便可以出锅了。这是我很乐意干的一项差事,因为那时母亲总说,我炒的炒面比别人好吃。现在想来,大概是母亲实在累不动了,只好由我来炒。至于“好吃”之说,可能因了从中品尝到一点年幼儿子的“孝心”的那份甘甜的缘故吧! 一下午,我什么都没有干,自从田野的边缘归来,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童年的怀想与梦幻中度过的,现在是晚上八点。 那时,一到晚上,饭毕,我家就变得热闹起来了,房前屋后的年轻人——多是本家的哥哥们,在村里我们是一个大家族——便都陆续聚到我家来谈天说地。那时消息闭塞,他们的“天地”也不过是村头二小家走失了一头毛驴或者三子家俩口子吵架之类,而至于明天邻村要放电影就属于爆炸性新闻了。可在我听来,还是新奇之极。 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我而言就成为了煎熬。大家聚到我家来,主要不是为了谈天说地,而是来听刘兰芳播讲的评书。他们听“岳飞传”听“杨家将”,当大家被刘兰芳磁性的声音所吸引全都沉浸在杨门虎将战死沙场或忠良岳飞被秦桧所害的悲剧情节中的时候,我却只好在一旁掰着指头数数,盼望时间快点过去。那时我也听广播,但我听不懂评书,我搞不懂为什么杨继业和岳飞都有那么多儿子,谁是谁我根本记不住。我要听就听小喇叭,听孙敬修爷爷讲故事。好不容易等到刘兰芳跟大家说“下回分解”的时候,此刻的我大多时候已是睡意朦胧,或者早已在大家被评书激发起的慷慨激昂或愤怒声讨声中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叮铃铃,闹钟响了,已经晚上九点,该给儿子准备晚饭的时候了。只好从儿时的梦幻中清醒过来,摇摇头,走进厨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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