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三)天生忠狗 |
正文 | 天生忠狗 后来,我又养了条狗,浑身黄毛,我叫他阿黄。阿黄很瘦弱,流线型的身材,像猎犬一样。我婶婶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她说阿黄可能天生脾弱,也就是肠胃不好,养不壮实的。确实,我有时会看见阿黄吃了东西后,会在村口的鱼池边上嗅狗尾巴草的飞花,然后身体一抽一抽,呕吐出黄黄黏黏的一滩东西。阿黄是只好狗,不打架,不闹腾,静静地盘着尾巴长年累月地守在门口,看其他狗打架、发情、追逐。我常常摸着他的头,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他则摇着尾巴,好像听懂似地用羞涩的眼睛看着我,舔我的手指。 后来阿黄出事了。我当时刚参加工作,一整个星期在单位上班,星期天才有时间回家一趟。我母亲告诉我,说是阿黄夜里咬了一个村子里居住的河南女人,后来家里赔了200多元钱。怕他继续惹事,所以把狗拴在我家空着的老宅里了。我去看了,阿黄站在老宅锁着的门背后,脖子间是粗粗的绳索。他静静地看着我,尾巴摇着,也不生疏,也不刻意的讨好。我蹲下身,摸着他的头,不再是很放松地享受我的抚摸,他的身体小幅度急剧地颤抖着,如同我走上高考的战场,不受控制地大腿小腿肌肉突突地跳。然后他又用舌头舔我的手,涩涩的,紧张后口腔缺少唾液润湿的那种。我很想问他,真的是你咬的吗?你这样一只老好人狗,从未跟其他狗打过架,从未像其他雄性的同类废寝忘食去追逐异性过。真的是你吗!? 阿黄很懂事,每天准时地等我或家人去喂食,不吵不闹,也不随地大小便。一早,我会牵着绳子把他放到外面去,他急迫的样子,窜进草丛里,然后是淅淅沥沥憋了一夜的尿,要好久。我现在居住的小区里面也养了许多条狗,娇贵的贵妇犬,绒绒的土藏獒,不管他们值多少钱,被主人牵着,一副急色的模样,东嗅嗅、西闻闻,然后丑陋地在墙角、汽车轮胎、电线杆上挤出那么几滴尿。我家的阿黄从未有过。 等到冬天,天气凉了。我去老宅喂了阿黄,然后牵他到外面去放空,回来,仍然把他牵在门背后。这次阿黄没有如往常一样,盘着尾巴,把头搁在背上,静静地看着我关灯、锁门、离去。他站着,不肯躺下,急切地看着我,我望望他,奇怪他的这一举动。阿黄踩了踩脚,转了一圈,低头看了看湿凉的水泥地面,又抬头看着我。我有点懂了,开门帮他在屋檐下稻草垛上抽了几小捆稻草,踢散了,铺在门背后。阿黄啊呜一声扑在稻草堆里,团着身子,还是把头搁在背上,温润的眼光注视着我离开。可能是我错觉吧,我在他眼里面看到了感激。 再后来,老宅装修给我弟弟做婚房,没有办法了,父母决定把阿黄卖掉。那天我很平静,看着阿黄抖抖索索地被买狗人从老宅牵出,摁住了头塞在逼仄的铁丝笼子里,仍旧是团着身子,把头搁在背上看着我,眼里是湿湿的光。买狗人沾满狗毛的幸福250摩托车上有四个铁丝笼子,里面已经关了先到的几条狗,龇着嘴,夹着尾巴,胡乱地叫着,好像知道末日来临一般。只有我家的阿黄,平静地等着未知的结局。我看着他,他望着我,眼睛中没有祈求、讨饶或其他的神色,是的,我只看到悲怜。 此后,我常常会想起阿黄瞥我的那一眼,我开解自己:那样被牵住一生的苟且不是幸福。说不定阿黄现在正在某个院子里撒着欢,我欺骗着自己,不去管夺眶的泪水。 狗的生命不长,不短,总归不能陪我们到老。所以,后来,我没有再去养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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