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让爱永恒——追忆杨绛先生 |
| 正文 | 牛儿不吃草，想把娘恩报。愿采忘夏花，籍此谢娘生 这是杨绛前辈的女儿钱媛，在生命垂危已经不能进食的情况下写给妈妈的，藉此感谢母亲的生育之恩。看到这，我想你也会和我一样泪眼模糊了吧。 钱媛一九三七年五月十九日生于牛津，一九九七年三月四日离世，还不到六十周岁。届时杨绛老前辈已是八十六岁的耄耋老人了,可想钱媛的去世对杨绛前辈的打击有多大。钱先生是一九九四年住进医院，钱媛是一九九五年住院，杨老前辈左手扶住丈夫，右手托着儿女。向西走，床上躺的是女儿，向东走，床上躺的是丈夫，二人都是生命快走到尽头的亲人。 很久没流过眼泪了，杨绛先生去世之后重读《我们仨》，读一遍哭一遍，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流。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凡开卷读《我们仨》，总是要落泪的。 每个人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最终都要从这个古驿道上（类似像先生笔下的）离去的，自古无一幸免。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本已是司空见惯的，然而，当我们读《我们仨》时，从“古驿道上失散”到“我一个人怀念我们仨”，不知不觉地就融入到了作者讲述的故事中去了，故事中活灵活现的人物仿佛就在眼前。他们一起享受生活，一起承担苦难。一路上走来，他们快乐，我也跟着快乐，他们蒙受苦难，我也跟着掉眼泪。几乎是同呼吸，共命运了。 先生生前，一家人生活非常幸福，彼此经常开玩笑，钱先生和女儿的角色经常变换，有时是父女，有时又变成了“哥们”，钱先生在女儿眼里，家庭中的角色是父女，学习时的角色是老师，玩耍时的角色是伙伴，女儿长大了照顾妈妈，像姐姐，陪妈妈像妹妹，每逢爸爸“因病请假”，阿圆就来安慰爸爸“提勒提勒耳朵，胡噜胡噜毛，我们的爸爸吓不着”。一家人相亲相爱，好的都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样幸福的家庭怎么舍得将他们仨分开，哪怕只是短暂的分开！ 钱先生因病住院，每时每刻都牵动着全家人的心！尤其是牵动“最才的女，最贤的妻。”的心。在对钱先生从生病到离去这漫长护理过程，已经八十多岁的杨先生仿佛一直都走在古驿道上似梦似幻的送行。 钱先生，生在水乡无锡，出洋留学离开时走的是水路，学成归国回来时走的也是水路，钱先生和水有不解之缘，离开这个世界时是否也选择的是水路？311号船或许就是钱先生离开时选择的交通工具吧？古驿道上长亭短亭都改成客栈了，寓意什么？是寓意将长亭送别变成”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吗？311这其中每一个数字寓意什么？三代表什么？是代表我们仨吗？还是代表三的谐音，要散吗？11又寓意什么？是寓意我一个人要送他们两个人吗？字里行间处处都流露出痛苦的离散。 “有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我和锺书一同散步，说说笑笑，走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太阳已经下山，黄昏薄幕，苍苍茫茫中，忽然锺书不见了。我四顾寻找，不见他的影踪。我喊他，没人应。只我一人，站在荒郊野地里，锺书不知到哪里去了。我大声呼喊，连名带姓地喊。喊声落在旷野里，好像给吞吃了似的，没留下一点依稀仿佛的音响。” “是的，这类的梦我又做过多次，梦境不同而情味总相似。往往是我们两人从一个地方出来，他一晃眼不见了。我到处问询，无人理我。我或是来回寻找，走入一连串的死胡同，或独在昏暗的车站等车，等那末一班车，车总不来。梦中凄凄惶惶，好像只要能找到他，就能一同回家。”梦牵魂绕，睁眼闭眼都是情！一个梦境，寥寥数语，道出了妻子对丈夫的依恋，道出了杨绛先生对钱钟书先生平凡且真实的爱。 “他疲劳得支持不住，立即闭上眼睛。….他从被子侧边伸出半只手，动着指头，让我们握握。阿圆坐在床尾抱着他的脚，他还故意把脚动动。我们三人又相聚了。不用说话，都觉得心上舒坦。我握着他的手把脸枕在床沿上。阿圆抱着爸爸的脚，把脸靠在床尾。虽然是在古驿道上，这也是合家团聚。”此情此景，我为他们的团聚又一次高兴地落泪。 团聚是暂时的，分别却变成了永别。 自从古驿道我们仨的相聚开始，先生的梦就开始围着圆圆打转。“我的阿圆，我唯一的女儿，永远叫我牵肠挂肚的，睡里梦里也都甩不掉，所以我就创造了一个梦境。” 孩子永远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在古驿道我们仨相聚以后，先生“睡着就变成了一个梦，很轻灵。她洗完澡还不睡，备课到夜深。我这个梦虽然轻灵，却是万般无奈，我都没法催圆圆早睡。”当阿圆的颈椎开始疼以后，”我的梦不复轻灵，我梦得很劳累，梦都沉重得很。”女儿的心和妈妈是相同的。“我看见我的女婿在我家打电话，安排阿圆做核磁共振、做CT。我连夜梦魇。”妈妈的担心跃然纸上。当圆圆因旧病已经转移到腰椎不得不住院后，“我就变成了一个很沉重的梦。” “我听到隔壁的男人和小马的谈话。 男的问：“她知道自己什么病吗？” 女的说：“她自己说，她得的是一种很特殊的结核病，潜伏了几十年又再发，就很厉害，得用重药。她很坚强。真坚强。只是她一直在惦着她的爹妈，说到妈妈就流眼泪。”阿圆在自己已经病重只能卧床的情况下，担心的依旧是爹娘。 “我觉得我的心上给捅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着热泪的眼睛。” 病在女儿的身上，疼在先生的心里。 阿圆打电话给她的丈夫：“我感觉是妈妈依偎着我的脸，但是我睁不开眼，看不见她。等使劲睁开眼，却发现是在做梦。” 阿圆的梦凄凄惨惨， “我想到她梦中醒来，看到自己孤零零躺在医院病房里，连梦里的妈妈都没有了。我心上又绽出几个血泡，添了几只包含热泪的眼睛。” 阿圆的腰椎病，住院时已经到了晚期，只是她自己并不知晓。 “阿圆渐渐不进饮食。刘阿姨不停地用小勺舀着杯里的水，一勺一勺润她的嘴。 我心上连连地绽出一只又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 阿圆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晃眼她就没了。就在这一瞬间，我也完全醒悟了。…. 我的心上盖满了一只一只包含热泪的眼睛，这时一起流下热泪了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在爸爸妈妈最需要她的时候，竟然离他们而去，先生能不悲痛欲绝吗？ “我的手撑在树上,我的头枕在手上,胸中的热泪直往上涌,直涌到喉头。我使劲咽住,但是我使的劲儿太大,满腔热泪把胸口挣裂了。只听得噼嗒一声,地下石片上掉落下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迎面的寒风,直往我胸口的窟窿里灌。我痛不可忍,忙蹲下把那血肉模糊的东西揉成一团往胸口里塞;幸亏血很多,把滓杂污物都洗干净了…” 阿圆去了，先生的心也碎了。 阿圆走了，“我的心已结成一个疙疙瘩瘩的硬块….每跳一跳，就牵制着肚肠一起痛。阿圆已经不在了,我变了梦也无从找到她;我也疲劳得无力变梦了。” 阿圆，爸爸认为她是“可造之材”，爷爷心目中她是“读书种子”。爸爸说：圆圆刚正不阿，像外公；爱教书，像爷爷。 先生心里一直牵挂着女儿，女儿病床上放心不下的依然也是爸爸妈妈。圆圆去世前不久，还不放心妈妈的一日三餐，特写信教妈妈如何做简易的饭食，可她自己已经不能进食了。这其中的滋味不知你是否能体会？ 女儿的离去，增加了重病中钱先生的悲痛，“老人的眼睛是干枯的，只会心上流泪。女儿没有了，钟书眼里是灼热的痛和苦，他黯然看着我，我知道他心上也在流泪。” 一九九八年岁末，钱先生也离她而去。至此，“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 “当初还指望三个人同回三里河的家，现在古驿道上只剩下我一人，我抚摸着一步一步走过的驿道，一路上都是离情。” 三里河的家，已经不复是家，只是我的客栈了。 先生说：“我们仨其实是最平凡不过的。……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的确，先生的“我们家”，的确是最平凡不过的家庭，但平凡中的家庭生活却包含了无限的爱，妈妈对丈夫的爱，妈妈对孩子的爱，丈夫对妻子的爱，丈夫对孩子的爱，孩子对妈妈的爱，孩子对父亲的爱，在先生的一家中到处都是满满的爱。 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灵魂世界，有没有天堂，如果有，我祝愿杨先生他们一家人在另一个世界里再一次团聚，永远厮守在一起，再也不要分离！ 最后我用钱先生赠杨绛先生诗中引用的北齐崔氏靧面辞作为本文的结尾。 取红花，取白雪。与儿洗面作光悦。取白雪，取红花。与儿洗面作妍华。 取花红，取雪白。与儿洗面作光泽。取雪白，取花红。与儿洗面作华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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