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散文:遥远的春节(之一)——磕头 |
正文 | 散文:遥远的春节(之一)——磕头 作者:冬天小雨(2014年3月3日) 过去辽北的农村,过春节的时候,有晚辈给长辈磕头的习俗,现在有的地方、有的村子、有的家族也还在延续这个习俗,但渐渐地在减少,有的家族也没有人再磕头了,年轻人与时俱进,也不讲究这个礼数了。 那时在春节,磕头的晚辈绝大多数都是在年三十晚上去给长辈磕头的,这主要是在一个村子里居住,主要是一些小蛋子;也有的在初一去的,那都是岁数比较大的晚辈;路远一些的不在一个自然屯居住的也有在初二去的,但这就是极少数了,多数是那些侄儿媳妇等等的。磕头的都是男人和已婚的女人,没有出嫁的女孩子是不磕头的。 辽北的农村,一些年龄较大的长辈,特别注重接年三十晚上晚辈们磕头的。家族中岁数较大的、有威望的老头、老太太,在年三十晚上早早催促家中吃年三十饺子,吃过年三十饺子,老头、老太太就正襟危坐,告诉儿媳妇或孙子、孙女把屋地扫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就不许再往地当间洒水、扔脏东西了,清理出晚辈们磕头的场地来。有的晚辈去磕头,晚了点,老头、老太太会不高兴,时常在嘴里唠叨着:“都什么时候了,谁、谁还没有给我来磕头那,谁、谁到底咋地了?”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老头、老太太急眼了会骂人的啊,骂也就骂了,活该,你还怎地不了他们的,长辈吗,有的老头、老太太都自称是活祖宗了啊,活祖宗就得供着啊。 一般情况下,子女和老头、老太太在一起居住的,在快吃年三十饺子之前,就把头磕完了,东西两院的至近儿孙辈也是这样的。只是不在一起居住的晚辈,也是多数为叔伯的晚辈,才在吃完年三十的饺子去各家磕头的。 普通人家的老头、老太太等小蛋子晚辈去磕头的,都把糖球、瓜子等抓上一把给晚辈,家境条件好些的,会准备几个零钱,给自己至近的晚辈的,大多是几毛钱不等的。 我有个七奶,就最爱在年三十晚上等晚辈们给磕头的。 七奶家并不十分富裕,但一家子过日子和和睦睦,三婶特别尊重七奶,在村子里也传为美谈。七奶就特别注重年三十晚上晚辈给磕这个头的。七奶每年都准备一些零钱的,她不管是亲孙子还是叔伯孙子,只要去磕头的,一视同仁,都给一样多的钱,一毛都一毛,两毛都两毛,最多也不超过五毛的。因此,那些孙子辈的小蛋子都爱去给七奶磕头,平时见到七奶时,小嘴也都七奶、七奶地甜甜地叫着,到了将近春节的时候叫得更是甜脆、更欢了,哄得七奶乐呵呵的嘴都合不拢。 有一年春节,年三十晚上,七奶准备给每个磕头的孙子五毛压岁钱,这可是个不小的数目。七奶的亲孙子、叔伯孙子早就知道了。因此,七奶这些孙子在吃完年三十饺子后,放下筷子,告诉爹妈一声:“我去给七奶磕头去了。”然后,转身就蹬、蹬、蹬往七奶家奔去…… 七奶亲孙子、叔伯孙子一共十多个,七奶家早就吃完饺子了,并且今年屋地扫得比往年都要干净。 七奶发出话来:“今个晚上,从现在起,谁也不许往地上倒水了,谁也不许往地上扔脏东西了,记住了啊!”自然,谁也不敢再扔脏东西了。 此刻,七奶在炕头上盘腿大坐着,微微闭着双眼,那神态就像观音菩萨端坐在莲花上一样,没有笑,但笑意明显挂在脸上,丝毫无法掩饰。在七奶坐着的左侧,是一笸箩糖球和瓜子,右侧是一笸箩老旱烟。七奶右手拿着一沓压得平平整整的五毛钱的纸票,左手拿着一尺多长的大烟袋,那平时一点也离不开七奶身的最重要的烟袋,此刻也好像成了七奶手中的道具,吧嗒吧嗒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老旱烟。其实,七奶是在静静地等待着、期盼着,期盼着时间早点到来,期盼着她的那些孙子们早点来给她磕头的。但仿佛时间却又是那么漫长、那么漫长,此刻的七奶又似在咀嚼回味着、享受着儿孙们那点微薄的孝顺,享受着即将到来的一年一次的、一年中让她最最高兴的儿孙们磕头的礼数。一会儿,七奶又自言自语地说,今年该有十二个孙子给我磕头了…… 不一会儿,七奶的孙子们陆陆续续地来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鱼贯而入,进屋后,都会小嘴甜甜地响亮地说:“七奶过年好!”随后,便双膝跪下,双手合十,嘣、嘣、嘣地给七奶磕头,头磕得山响的,七奶就咧嘴笑了,头磕到三个的,七奶也咧嘴笑了,对那些年龄稍小的,不管是头磕得无力的,还是只磕一个的,七奶也会咧嘴笑的。 七奶不管哪个孙子要给她磕头时,她都会说:“行了,行了,别磕了,来上奶奶这儿吃糖,领压岁钱。”这时,也得继续磕,真要是哪个孙子不磕了,她会老大不高兴的,并且还不给糖、不给压岁钱的。所以,不管七奶怎么说,那些孙子们就是磕头,一直磕下去,然后才能到七奶那儿,一手领糖,一手领钱,最喜欢的是领钱。 此刻,看七奶那神态,真是活祖宗一般,微闭着双眼,端端地坐着,微微地笑着,慈祥的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尽情地舒展开来,显得容光焕发,挂着幸福,挂着喜气,挂着微笑,挂着掩饰不住的欣慰,也挂着家族的至高无上的权威…… 磕完头的孙子,就到七奶的身前,叫一声:“七奶,我给您磕完头了。” “哎!”七奶就欣慰地答应一声,随后,左手把一把糖球和瓜子递过去,右手把五毛钱的票子也递过去,接过糖球和票子之后,七奶的孙子都是乐乐呵呵的,美气。 有的说:“谢谢七奶。” 七奶就说:“不用谢。” 有的说:“七奶真好。” 七奶就说:“得了,小兔崽子,别气我就行了。” 也有的说:“七奶,明年我还给您磕头来。” 七奶就会哈哈哈地笑着说:“好、好、好,明年我还接着你给我磕的头,我还给你压岁钱的。” 几个孙子先后磕过头后,三婶就给七奶使眼神,并且故意地咳嗽一声,然后用下巴示意屋地上正在磕头的那个孙子,三婶又噗哧一声笑了。 七奶还像原来那样,微微闭着眼睛,微笑着说:“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三婶用脚尖悄悄地、轻轻地踢了踢七奶,又故意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又用下巴示意屋地上正在磕头的那个孙子,七奶还笑着说:“不用说,我知道,小兔崽子们唬我两钱的把戏。” 三婶就只是也微微地笑,不再出声,也不再暗示,任凭孙子们嘣、嘣、嘣地磕头。在炕上坐着的三叔、三婶等人,看着在地上磕头的孙子们,也都嗤嗤地笑,忍了又忍,就是不让笑声响亮地发出来…… 三婶悄悄地说:“妈,再给你几个钱吧,钱都要没有了吧,还有两个小孙子没到那。” 七奶也悄悄地说:“不用了,今年我多准备了几个钱,那两个孙子到也还够。” 七奶又自言自语地说,今年有十二个孙子给我磕头,明年那,长顺家的也能跑了,就十三个孙子给我磕头了…… 又有两个孙子磕了头后,这时又有一个孙子来磕头,这小蛋子把头压得低低的,“七奶过年好!”说话的声音也不高,含含糊糊地还不清楚,头磕得也不利索,还偷偷地用眼睛瞟了七奶一下,又用眼皮撩了炕上其他的人。这时七奶噗哧地悄没声地笑了一下,似乎生气地说:“二宝,你这个小兔崽子,话说得不响脆,头磕得不利索,还磕第二回来了,胡弄我那?唬我这点吃喝和这俩钱来了?啊?” 此刻,地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叫二宝的孙子“腾”地站起来,霎那间脸吓得、害臊得通红通红的,结结巴巴地说:“七、七奶,你咋只管说、说我啊,我来福哥、大瑞哥都磕、磕、磕三回了,咋不说他们啊?”说完,转身就往外跑,刚跑两步,没有憋住或者是着急,又“当”地放了一个响屁。 “哈哈哈,哈哈哈……”,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这个嘎小子的滑稽可笑、十分尴尬的样子“轰”地一下逗笑了,大家都快笑翻了,秘密也被这个叫二宝的孙子给揭穿了…… 七奶急忙喊:“回来,回来,七奶逗你玩儿那,我还没有给你压岁钱那。慢点、慢点,别摔着了。”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