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品之心悔而惴惴-经典散文范文赏析-四季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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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品之心悔而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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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下品之心惴惴。因从来未曾志得意满的我，几乎终日忧心于不期而至的祸端，忧心于失去现在之已有。行为上缩手缩脚，内衷里自惭形秽。我的白色的山地车、我在泳池里五十米四十五秒的最佳成绩以及半小时一千五百米的平均速度、我的女儿以及我女儿的钢琴、比我小八岁的爱妻、我心里的佛陀以及在我提笔之前油然而生的奇思妙想等等。并不知道是否我有资格拥有这一切，配得上这一切。世界上有太多的欲求不得，又有太多的轻易占有。我还不能参透各中的缘由。

世间凡人都能拥有几张面孔，多数人尽量去鉴赏尽力去乔装，只有极少数豹头环眼之辈并不在乎它有多么粗鄙。这样子是不是好？那样子是不是坏？我并不了然。我也曾学着人家的虚掩而乔妆过，只不过日子久了便不免会露马脚，会还原本来的样貌。这是难免且不变的现实。旧岁的旧岁，科里曾共事过一位长身英俊的青年。若论“帅气”的确超过了我年少风光的光景。这青年与我的关系礼敬而又疏远。某日凑份子钱，我脱口表态道，“你是外聘人员，可以不必……”这个青年家境殷实，不过因在此为临时工，每月医院只给开六百块。当是时，我竟不觉悟自己的话是不怀好意的，而且周围也有听众在。我深知道这类事情自己尚且念念不曾忘，众人也不会轻易忘却的。那事那年我三十九岁。闯贼自成在这个年龄上被农民的柴刀劈死了。欠下的债是要还的。

旧岁的旧旧岁，在中医院我曾对众人乱讲过贺龙“三把菜刀”闹革命（其实“两把菜刀闹革命”我当时大脑短路多讲了一把），此料不胫而走，乃至成为笑柄已经害我几十年了。那事那年我二十九。

——切记可以作为谈资口耳相传的把柄是可以永垂不朽的。不加咀嚼的念头和不加检点的话，一旦说出口就可能落成把柄，编成小辫子攥在众人手里。几十年下来脑后的发辫恐怕已经成簇。我的头怕也变成西洋的海神或者匈奴的单于。甩在脑后自己不见只别人可见，多到可以赘驼我的背了。

那么，试问这“众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就是可以把你变成邪祟怪物的力量。他们可以是笑贫不笑娼的，他们也可以是白富美高大上的。他们虽有着七十二般变化，三十六种神通。可他们的脑后依然飘荡着发辫而不自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毁谤和非议即使在移风易俗的今天仍然铿锵而有力。

今天我依然日夜努力追赶着自己宿命的上限。消沉的情绪以及低微的经济状况大抵可以凭我一己之力，踩于脚下。唯有我的“脑后发辫”拂之不去割之不落。与我同生死共赴难如影相随。因为它长在别人的嘴里，关闭无门疏泄无路。姑且听之任之吧——化鞭挞为鞭策岂不智哉。（白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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