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人是房的魂，燕是窝的灵 |
| 正文 | 有句老话：“人是房子的魂。”走过日光的千山万水，老话一一印证。我们家有四五间不算体面的青砖小黛瓦式老屋，以前曾拥塞过一屋子的温暖光辉和老少一家子的欢语笑颜，依门的、坐椅的、伏桌的.......东一句西一句，无章却饶有兴趣，搁今天，大概低着头各玩各的手机，意犹未尽的间歇，婆婆会拎起一竹篮的青草奔后厢房，天女散花般散给有情的荷兰鼠，或拎上一捆枯稻草给憨拙的母猪铺个草木香的床，再舀上一瓢清水倒在鸡鸭鹅的食槽里，歌唱多了须润喉嘛。这样的屋子给不了人半点的物欲，却使人充盈了满满的灵性，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倦归在此，一个在天空飘荡的风筝归拢在此，他们它们就是这所青砖屋的魂。 一栋新砌的楼屋成了我们的家，一对老人固执地霸着老屋的房门，死活不愿一起入住新楼。某日，瞅准机会，趁他们不在家的当口，悄悄卸下雕花老床的榫头，连同踏板，一并在楼里安下窝，这一安就是此生相随终了。闲置的青砖屋就放放农用杂物或饲养一些禽畜，后来，禽畜也不养了，荒着，没有跫音绕绕出出的老屋，久而久之，则自甘堕落在衰败中。再后来，一拨来小城打工做生意的人寻访到此，于是，修葺一新，算是给这些四处漂游的流浪者一个倦归的居所，也算给老屋追补一个魂吧。 谁知，这三五户房客一住就是一个生肖轮回，来时抱在怀中哺乳的女娃，现已在我们本城念六年级，在老屋再生的二胎，也在十岁剪掉了小辫子念三年级；当初小伙子大姑娘住进的，也已成两个念书上幼儿园的爹妈了，每次与我照面，旧时的姑娘就纠结他们的孩子该管我叫奶奶还是阿姨呢，我爽快解了他们的结“叫奶奶吧，奶奶多祥和！”就是改口叫我姐，我也回不到十八岁的姑娘呀。 自打这些房客进入后，老屋渐渐又恢复了元气人气，我家的院子就是他们家的院子，我家的井台也是他们家的，热热闹闹，沸沸腾腾，绵绵阴雨后的第一个晴朗天，我家院子里的绳杆上保准挂满着花花绿绿的卡通图案的衣被，若突兀一场阳光雨，忙得我家老太太屁股发了卷，统统收放在我家廊檐下的钢管架上，窗台上满当当的鞋子也被收在篮中。这帮年轻人也与我们不隔生，若我不在，阳光明媚下，他们有时会帮老太太修修指甲，扒拉扒拉耳屎；有时会帮老太太提提浇菜水，下雪的日子，更是带着月光，默默把院子里的雪铲尽扫尽，生怕老太太摔着跌着；若我们家插电案板，控电开关，水龙头之类的须更换，只要吱一声，他们会很快过来换好，我过意不去，买些烟酒吃物送去，总是打架一样原封送还“老板娘哎，十几年的相处，都像一大家子的亲人了，这么见外，我都要生气啦!” 他们也知道，我忙得没空修理这些老屋，去年秋天，他们就自己买了隔热板新瓦把老屋重新修整一番，里面还吊着顶。有人住的房子就有了魂魄，不再颓败残破。 赋闲，他们喜欢和几个老乡聚在院子里一边钩织拖鞋编织线衫一边说说笑笑，有时女眷们会随我去菜花田梧桐林拍怕美照。偶尔从西楼飘出的歌声也会让他们敛声静气地聆听一番，其实，唱歌的人一点也没有觉察到，一段时间过后，问：“老板娘，最近怎么不唱歌啦？今天唱点来听听！”要死了，他们居然听见我唱歌。有户同姓的老头，每次回家过芒种，来时都会送我们一瓶当地的小磨麻油，一包腐皮，几十个灰包蛋，推也推不掉，去年不幸得了小中风，说话结巴了，有时我故意学他：“咦-咦-咦”他佯装竖起手掌要打我。今年春后，老头回老家不来了，儿子媳妇住村子的后排，让我去结算老头剩余的房租金和水电费，恰好他们的朋友到场，他友好且带点自豪地介绍我：“这就是我们家的老板娘！人非常好，............。”听一席溢美之词，我差点免了他的房租和费用。那些租用过我家鸡舍的房客，拆迁后，迁徙他乡，多年以后，隔着宽宽的马路，蓦然听见一声“老板娘！”，那一定是我家过去的房客。 人是房的魂，那燕则是窝的灵。老话又说：“燕子会看风水，择良善的人家筑巢，繁衍生息。”我不敢说自己家有多良善，但廊檐下的这个燕子窝，足足有十三四年了，春来秋去，期间也经历过风风雨雨，特别是每年的梅雨季，湿气大而脱落过半壁窝的事时有，被屁孩用竹竿捣毁得只剩一个框架结构的事时有，然，这些燕子们不屈不饶地再次去河滩上衔泥飞来筑巢，使得这个窝延续至今。上个周末，不知谁家的屁孩，找来凳子和竹竿，把好端端的一个燕窝捣毁得只剩一个空框，洒落一地的泥尘灰点，黄昏，倦鸟知还，哪里还有什么巢可栖息？五六只燕子惶恐地逐在空洞的水泥墙上，还有三四只栖息在电线上张望着苍痍，我们仨坐在院子里晚餐，吃得一点胃口都没有，恨不得挖地三尺揪来坏小子扇他几下，再让他定睛瞧瞧此情此景。 第二天，燕子们不再彷徨，纷纷去河滩衔来一个个泥蛋安原图施工筑巢，一天一种泥色，三天三种泥色，由于是夏天，喇叭口它们不再修复，大概为了凉快一点，儿子则说它们躲懒了。此时，我们心里升起一种对大自然万物灵性的敬畏，也为它们重新有个安稳的窝而欣慰踏实。有了灵性的燕子，再破败的窝也会重整祥和，燕子也叫紫燕，紫气氤氲，将来，一定还会遭遇风雨屁孩的侵略，但它们的意志在，又何惧？ 原创——闺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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