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茨菰 |
正文 | 朔风呼过,落水荷塘满眼枯,连同浅水田和沟渠里的茨菰叶一并枯了,现在种茨菰荸荠的人家已稀少了,市面上卖的多数是穿一溜蓝布衣扎一溜花头巾的宁波大妈,一口吴侬软语,轻轻柔柔,光听声音都觉得舒服。从前茨菰烧肉,人们爱扒开茨菰捡肉吃,现在肉烧茨菰,人们爱扒开肉块捡茨菰吃。 水乡人,像我这般年龄的或比我长的人都熟知茨菰这个盘中俗物,汪曾祺的集子里时有提及——寒冬蔬菜少了,茨菰常常粉墨登场,不是茨菰咸菜汤就是红烧茨菰.........。也曾读过苏童的短篇小说《茨菰》,文中虽以顾家庄的茨菰蜻蜓点水般轻笔贯穿,却已让人了然此物的处境与甘中微苦,似女主角彩袖的化身,圆圆的,胖胖的,粉红的长芽嘴。 茨菰的要求低,只要给它浅浅的一抹水,暖暖的一片阳光,就能生出许多鼓鼓的,实实的茨菰来。记得我家门前的一块浅水田里每年都栽满了茨菰,西边的沟渠里也栽了它,夏天一片油光亮绿的箭头叶子夹着朵朵小白花随风作舞,寒冬一到,小哥在枯萎的叶梗下挖出许多白胖胖的茨菰,洗净煮熟,让我坐小凳子上剥皮,以便用来做汤,或红烧肉,剥着剥着,忍不住扔一个嘴里咀嚼,又粉又香,一点苦味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以前过年,茨菰打滚,除夕之前,家家户户要剥干净一陶瓮的茨菰,然后,一碗红烧鸡上桌了,上面是鸡块,下面全是茨菰垫底,客人来拜年,大人客气地捡鸡块给客人,客人都懂,吃一块鸡,然后就捡下面的茨菰吃了,红烧肉啦,杂烩汤啦,里面都有茨菰保底。若遇到一群不懂事的孩子,那就有点尴尬了,有一次,我们一群堂弟妹去大姑姑家拜年,结局是,吃光了每碗的“红盖头”,只剩几碗圆咕隆咚的茨菰留在那发愣。多年以后,每每提及都笑得前合后仰,那时的我们穷得只剩下开心。 现在,生活好了,吃鱼吃肉已是寻常,鸡烧茨菰,扒开鸡块捡茨菰吃,反而觉得还是贫穷时候的图景最美,笑得最开心,忽然,想起一个故事——大秦国的丞相李斯都知道吧,权重位高,但最后也没敌得过赵高的阴险计谋,被胡亥处以斩腰夷三族的行刑,临刑时,李斯一声长叹:“人生最美的图景,莫过是贫穷时候,带着猎狗,领着儿子们在河南上蔡老家城门外,追野兔玩”。如果那一刻有人问李斯想要什么,他肯定会说:“借我一生”。 原创——闺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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