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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老屋碓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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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这个落满尘埃的沧桑词语,握在掌心,依然感受到它的温度和厚度。久居城市,面对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在喜悦着城市日新月异的同时,也深深地怀念起我的家乡老屋来,那米香满屋的碓坊,在光阴斑驳的岁月光盘中渐次清晰,泛黄的画面,徐徐铺展……

那个叫“旺国”的美丽村庄就是我的故乡,祖屋不知建于何时,从门头用石灰粉刷的“毛主席万寿无疆”的字样看来,应该有些年月了。泥砖青瓦的老屋,居住着三户人家,八公,九公和我的一家,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同祖亲宗。老屋是四合院格局,重门深深,层层叠叠,横廊直阁,风日洒然,鸡舍柴房,一应俱全,整座房屋占地近千平方。大门东侧有一间碓坊,农家的小作坊,米香满屋,沉淀了生活的原味,淬炼了农民勤劳淳朴的本色。

碓米,舂米的一种,就是把金灿灿的谷子变成白花花的大米的过程,舂碎的谷壳叫做糠。到了八十年代初,家家户户牵了电,碾米机应运而生,农民告别了碓米的重活,但是,由于碾米机的功能还很单一,想做顿糍粑甜滋滋的解下馋,就要把大米变成粉末 ,这过程叫“碓粉”,碓继续肩负着光荣的使命。物质匮乏的年代,巧妇们变着法儿做各种糕点,粉扑糍粑是最常见的一种,通常花生白糖拌馅,煮熟的糯米粉捏皮,糯糯软软的,表面略沾一层薄粉,甜心素颜的,轻尝一口,香甜浓郁,回味无穷,所有踏碓的辛劳都值了。

放碓的地方叫碓坊,是九公腾出的半间柴房。碓由臼、杵和支架组成,臼即是碓窝,用大方石凿出的漏斗形空间,臼壁内一道道均匀的凿痕清晰可见,臼埋在地里,臼口和地面同高。臼上面是一根方形的木头,约两米长,木头前端叫碓头,垂直镶嵌着尺多长的杵(本地方言叫碓嘴),碓嘴尖端用铁皮包着,木头近末端穿一根横轴,轴两头伸进两副木桩耳内,碓头略比碓尾高,碓尾脚踏的地方较开阔,是木头的根部,可以同时容下两三个脚板,脚底磨出的板面油光锃亮,见证了碓坊的年月久远,整副碓就像跷跷板,运用杠杆原理,用力踩踏碓尾,碓头高高扬起,然后骤然松脚,碓头重重砸下,杵就舂进臼内的大米上,再踏起,再舂下,如此循环往复撞击,直至大米碎成粉末。

闲时白日,偶尔有娶亲嫁女的使用一下碓坊,逢年过节,我家的碓坊才门庭若市,左邻右里,乃至外族的主妇们,腰间挎一簸箕细长洁白的糯米,米间插一把鬃刷和小勺子,上面盖一只筛斗,迎着冉冉朝阳从四方涌来,顷刻排成长龙。于是,冷清多月的碓坊又恢复生机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和母亲起得比鸡还早,天刚亮就一切准备就绪。 碓粉前,母亲先用小鬃刷清扫一遍臼内的柴叶和土粒,然后把糯米倒进石臼内,米不能装太满,否则碓嘴砸下就会溅出臼外沾了脏土。普通家庭,一般碓几斤米就够吃了,石臼的容量还是卓卓有余的。倒了米,母亲走到碓尾,用脚一松一踩的开始碓米,母亲是主力,左手抓住穿过横梁吊下的绳圈,以平衡身体,右手持一根长棍,不时地把臼壁的粗米拢进臼心,或把舂实的撬起,让其接受碓嘴的撞击。我是帮力,个子小,够不着吊绳,便扶着光滑的柱桩,小脚板合着母亲的节奏,碓很沉,得用猛力,而糍粑的诱惑,让我忘了辛苦。只听见“吱呀——嘎——噗咚——”,扬起,停顿,落下,碓板形如公鸡啄食,声似一支循环的欢快乐曲,回响在老屋上空,糯米的清香四处飘散。

不一会,糯米粉碎得七七八八。母亲叫我休息一下,她把碓头用木棒支起,再用勺子把粉末挖起放在筛斗内,下面置一只大簸箕等着,逆时针的筛动米粉,粉末纷纷扬扬的洒落,粗糙的留下,接受碓嘴的再一轮冲击。细观其场,颇似大浪淘沙的一场淘汰赛。母亲脸上的汗水,沾了雪白的粉,浆糊一团,似极粉墨登场的戏子,大家不以为意,灰头土脸才是庄稼人的底色。

老屋碓坊,比碓粉更沉重的使命该是碓米,因为人类种植稻谷已有七千年之久,稻谷变大米,靠的全是人工技术。除了石臼碓米,还有水磨碓米,最费力的一种是用杵直接在臼内捣。碓作为农耕文明的一个重要标志,在漫长的岁月里,它虽然长不出谷子,烧不出米饭,却养活了一代代人,那“吱呀——嘎——噗咚——”的单曲循环,唱尽了多少生活的艰辛。

随着工业改革和科技进步,许多农耕文明的影子慢慢湮没在隆隆的机器声中了。舂米,碓坊,杵,臼,这些词汇,年轻人来说,就像古董。而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你若是稻谷,就要接受生活的撞击,挣脱硬壳,摆脱命运的束缚;你若是大米,就该散发内心的米香,哪怕碎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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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3:0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