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烟袋和箩筐 |
正文 | 想起姥爷,想起两样东西,长长的烟袋、大大的箩筐。 烟袋是姥爷随身携带的,黑色的烟杆,金灿灿的烟锅头,然后一个翡翠的盈盈欲滴的烟嘴。虽然它那时就已经灰秃秃的早已陈旧 。可是我想象中永远是这个样子,还有它那弥久不散,幼年就已熟悉的浓郁的烟锈的味道。箩筐是姥爷自己用藤条编的,一个很大的肚子,一个很粗的半圆形的把,可以跨在胳膊上,也可以用耙子穿过筐子的把扛在肩上。 姥爷最惬意的事是茶余饭后,田间地头燃上一锅子烟,叭嗒叭嗒的烟雾缭绕着、安详着,像是在细细的品味着那锅子土烟,更像是在慢慢地品味着生活的味道。贫瘠的一亩三分地,养活了六个子女,其中艰辛不是我能想象的,还有豆蔻年华就早夭的长女,还有在姥爷怀里渐渐没了呼吸的幼子,那种伤痛不是我能体会的。姥爷那浓郁的土烟的味道我懂又不懂。 旧时的农村物产还不丰饶,即便是农闲,即便是象姥爷这样的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会闲着。最常做的事情是去拾草,背上大筐子,拿上耙子,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树叶、灌木枝条、树根枯草统统放在筐子里结结实实的压紧,背回来,做饭、暖炕。 那时我很小,小到我觉得那是我最久的记忆,姥姥家东面隔着几里路吧,有一个很高很高的大烟囱,我和姥爷说为什么那么高呀,我想到它跟前看看,姥爷说好。于是那天姥爷第一次把我背在筐子里,沿着田边小路,沿着河滩,一路我急不可待地从姥爷的肩头看去,大烟囱一点点近了,那红白的颜色一点点清晰,它头顶的白烟随风起伏,延绵至那高高的云层。那天我终于到了大烟囱跟前,它好高好高。我仰望着,“......”费力地仔细地数着它那红白相间变换的航空环。高高的头顶白烟喧腾,一如我那雀跃的心。再后来每次姥爷拾草去时都背上我,然后他干活,我看。然后回时他牵着我回家。我坐过诸多汽车火车轮船飞机,最难忘的还是姥爷的箩筐,它让我的童年装满了爱和温暖。 表哥们很怕姥爷,我不懂,那么和煦的姥爷为什么会让他们怕成那样,有一次不知怎的他们对架在井台上挽水的辘轳来了兴致,于是我们三个就在那收收放放玩的不亦乐乎,碰巧被姥爷看到了,姥爷的脸阴得可怕,声音冷厉得象刀,还有那长长的烟杆敲到身上真的疼,但是我们谁也不敢哭,还有再也不敢在水井边逡巡,无论姥爷在或不在。 后来,姥爷去世了。那时我也还很小,小到不会哭,不会悲伤,只记得那是个很冷的冬天。铅灰色的天空干冷得出奇,没有风也没有阳光,远处烟囱里的白烟安静地袅袅而上,在高空飘散消失。 我毕业了,工作了,我给身边的人买过很多的东西,做过数不清的事情,遗憾的是对于给我那么多爱和回忆的老人我没有回报过任何。老公也喜欢抽烟,看到老公手里价钱不菲的香烟我常常会想,我姥爷从没抽过这样的烟。看到同他相像的老人穿的体面丝的棉的里衣外衣,我会想姥爷这样的衣服没穿过一天。每年姥姥家团聚的时候看到桌上摆满了的鸡鸭鱼肉,我也想,姥爷没吃过一次这样的饭......虽然子欲养,而亲人已然不在。 春节同老公带着孩子回老家的舅舅家,进门一眼看到舅舅供奉的牌位前姥爷的那根长长烟袋,记忆扑面而来,禁不住泪如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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