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西瓜的故事 |
正文 | 苏州是个文气的地方。刚下一场雨,兴起,撑起伞去现代大道上闲逛,行人非常少,路灯在街面上行成一道道涟漪,对面一个三轮车慢慢的瞪着。四周房子白白的,东港二村也不例外,无边错落萧萧下,长条形的窗户大开,灯光与阴影相交处如芥子黄。我站在路边呆看,伞下的天色竟是毛白,如同洗笔水打翻在生宣纸上。真美! “兄弟,要瓜不?东台瓜,最后三个,包甜,一块钱一斤。“ 哦,原来蹬三轮是卖西瓜的,在老家卖瓜的都是开着四轮卡车的。 老家,六月末,安静了一年的阳光终于燥热起来。午后阳光很足,四下寂静,树叶渗出星星点点的光芒,躺在席子上,身体捂热左边,又滚到右侧。小孩子此季节是睡不着午觉的,闭着眼,等到大人们熟睡的时候,赤脚,溜过光滑的砖地,悄悄开门,踏出,脚底板是温热的烫。 各家的狗永远野在外面,不怕人,有时装着怕人,去河边的时候,就在后头远远跟着你。你回头,它撒丫子就跑,你再走,它又凑上来。终于蹑手蹑脚的溜到河边,一猛子扎了进去。河里的野鸟野鸭特别多,常在水草深处筑巢,如果一猛子没有把握着方向游,到了它们巢边,它会为了护蛋去啄你。河边,间或有浮萍和辣蓼儿,还飘着花朵一般的菱角秧子,都是小孩子玩耍的天堂。我是旱鸭子,不敢下水,常薅了一两根水草缠在手里玩,或顶着大荷叶躺在枸树上玩。田地久废必生枸,以前人们多用它造纸,长数丈,光泽甚好。现在是我的玩具。枸树分雌雄,雄者皮斑而叶无构叉,雌者皮白而叶有桠叉,开碎花,结实如杨梅。一阵风吹过,树枝随风而动,晃晃悠悠的,宛若一个醒不来的梦。 等到大人们睡醒,发现了自家的小孩子没在家里,匆匆的跑来水边。 “水鬼,水鬼,谁带我们我家狗蛋儿来这,就让水鬼缠着你们的脚。” 留在水里的孩子,哄笑着拍着水花,水花一层层的,水珠溜溜的在河面跑,跑着跑着又陷进河里。被掐着耳朵,或者屁股上挨了两破鞋的狗蛋儿,也不懊恼。路旁,绿叶悉悉簌簌,绕杆而上。丝瓜花蕊,嫩黄,蜜蜂缓缓钻进,又钻出,振翅飞远,跟着人出来的狗,也跟着人回去。夕阳快要下山,拉西瓜的卡车要来了。一车西瓜,层层叠叠,密密的。换西瓜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精赤着上身,高耸壮实;女的头发垂腰,满脸雀斑。他们不用吆喝,一户传百户,人群潮水般地涌来。 “咋换的,老板?” “新麦一斤换一斤,老麦一斤换一斤二两”。 这么贵,昨天来的,人家的价格可比你低啊” “那您上他那去。”换瓜的男青年一句话挡了回去。 老家买瓜不用钱,要用粮食来换。瓜季一上,五月麦忙时搓下的场面底子就背出来了。卖瓜的用手搂一把粮食,皱着眉头:“你这是麦余子啊,土坷垃太多,不收不收”。 “凭啥不收我的,他们的还不如我的”。 一阵嚷嚷闹闹,讨价还价,最终都会互相妥协,或你吃点亏,或我让两步,换瓜的一车瓜换完了,背着西瓜大人们带着小孩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父亲买瓜,用中指一个个敲,手指咯嘣,细细地听音,响声沉闷他才买下。即便如此,百密一疏,一次买一麻袋瓜,有些切开,一层瘪瘪的小白瓜子。大家眼神都垂下来,母亲安慰:“没事,没事。”她将瓜肉舀出,放入白瓷缸,加两大勺白糖,摇摇晃晃,浸入凉水中,过会儿盛上,无丝毫生涩,咬一口,鲜甜。 有时会碰到皮厚肉肥的瓜种,母亲就嘱咐我们啃轻儿点。等到西瓜啃罢,母亲搬出砧板,削硬皮,去红瓤,利落地将西瓜去皮切块。清水浸泡,傍晚倒入锅中,放盐醋,加上些许花椒,大火翻炒。出锅之前,放入青椒丝,稍会儿,出锅,待热气消散,上桌,亮白快绿的,略微几片,劲道香爽,比冬瓜小炒肉还要上口。 夜里的穿堂风,阴凉爽利,房前屋后,慵懒的气息,猫趴在屋檐下,静静地整理毛发。一两辆大车在门口的省道上呼呼而过,逐渐远去。夜深了,母亲的蒲扇停下来,端出水桶里红润的瓜心,只轻轻的一口,一夜冰甜,一夜好梦。 这季节,真是一个吃西瓜的季节。苏州的水果店,不论西瓜来自何处,均对外称东台西瓜。东台西瓜如老家西瓜,甜而不腻,美若清水,食而难忘。所以三轮的小哥一招呼,我就停了下来。最后三个西瓜入手,左手撑着伞,拎着袋子,右手拖着,沉沉的,真怕掉在地上成了西瓜汁。推门进屋,取刀,咔嚓两半,儿杂,生瓜! 媳妇安慰我: 苏州是个文气的地方,莫骂莫骂。 2016.07.05 作者简介:狗哥,严肃文学与情感小说的骑墙派。心装小柔肠,下笔诉情殇;偶做段子狗,鸡精或鸡汤,情怀癌晚期。颜值无法与文字对照,有个不常更新的微信公众号lk。欢迎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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