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浓浓火坑情 |
正文 | 秦岭南麓,早晚温差大,阴冷潮湿,过去山里人家住的土墙屋舍里必建一个,一米见方,深约尺余,四周用石条镶嵌,将木柴置于其内燃烧取暖的设施——火坑。 火坑一方靠墙,其余三方摆上长条凳子,可供十数人围坐取暖。上方吊一铁链系一铁钩,挂铁壶或吊罐可升降,用铁壶烧水,吊罐焖饭、炖肉,其味香悠长非铁锅可比,取暖做饭一举两得。上方往往还平行系两根五尺长,茶杯粗的木棒,冬天入九以后,杀了“过年猪”,将用盐、花椒面、辣椒面等腌制好的肉挂在上面燻制腊肉。两个多月下来,燻好的肉放两三年不坏,煮好的腊肉切成簿片,看着透明,吃着香脆脆的,不加任何佐料,那种腊香味在舌尖上久久不散。山里青壮年男人,过去都有守猎习惯,猎获的野物,剥皮或开水汤洗去毛、去内脏,也挂于其上烟燻火燎,可除去血暒和膻味。过年前上方还要吊挂用竹片编制的笆篱,燻制过年吃的血巴和豆腐干。 火坑燃料全是山上长的木柴,一般用碗口粗的青木、小橡树等硬杂木,锯成一排长(两手伸平,左手指尖到右手指尖的长度),用“开山子”(劈柴专用斧子状的工具)破成四开,置于火坑上烧燃,火力大又鏖火。如果砍柴不方便,可以在附近挖树疙瘩(树根)晾干,一个大树疙瘩能烧好几天。 火坑从中秋到第二年晩春不断火。早晨火烧旺,家里有年岁大老爷爷,穿着空心袄,坐在火坑边,敞开胸前衣服,烤“膛子火”,烤暧和了再将棉袄裹紧,用腰带系着,暧和一天。吃饭都端着碗围坐在火坑边,一边吃钣一边取暖。来了客人,坐在火坑边,喝着火坑烧开的水和客人“打广子”(聊天)。到了晚上一家人都围绕着火坑取暖,也是进行思想交流的最好场所和时段。山里人过去通常只吃两顿饭——早饭和响午饭。早饭一般是上午十点钟吃,响午饭是下午四点钟。小孩子长身体,吃了饭饿的快,晚上就在火坑烧包谷呀、洋芋呀、红苕呀、芋头呀……用来充饥,并随时接受父母进行的家庭教育,有客人时,听客人和大人们谝闲传。 小时候,有一年正月,我和大姐去给住在深山里的三姨拜年。走了多半天才到,三姨热情招呼我们坐在火坑边取暖喝水,三姨夫忙着杀了只鸡,焖在一个小吊罐里,又取了腊猪腿烧好洗干净,剁成拳头大小的块,放一些干萝卜夹、干四季豆、干竹笋在一个大吊鑵里,把小吊罐取下来煨在火坑边,把大吊罐挂上去炖猪腿。下午吃着火坑吊罐里做得菜,那个肉香味是我吃过焖鸡和炖肉中最香的一次。那天下午,我大舅爷也到了三姨家。大舅爷是一位旧社会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极为健谈的人,晚上三姨一家和我们这些客人都围坐在火坑边,听大舅爷给我们摆龙门阵。那晚火坑的火烧得旺,三姨用大洋瓷缸子泡了茶递给大舅爷,他把缸子放在火坑边煨着,茶水始终是滚烫的,他一边讲一边喝茶。三姨夫对他说:“大舅,今晚人也多,你就给我们来说一段《陏唐演义》吧!”他说:“那行,就给你们讲一段‘程咬金瓦岗聚义’吧!”大舅爷用方言讲了起来。平时在家里,一到晚上我早早的就瞌睡了,那晚听大舅爷讲起故事来,一点睡意也没有,越听越兴奋,大舅爷几次要停下,第二晚再讲,我们都要求他再讲一会。大舅爷讲累了,差不多快十二点了,三姨说:“可以了,明晚再讲。”一连三天晚上都听大舅爷讲得故事,听的我如痴如醉,心里想着,世上咋有这么好听的故事? 上小学时,正值文革,生活条件差,总感觉肚子空空的,整天都有饥饿感。那时没吃过早餐,中午放学回家,坐在火坑边用火钳先在火灰里刨出两个烧洋芋来,吹了灰,粗略的拨皮,急急忙忙的送进嘴巴里。母亲知道我爱吃烧洋芋,家里也只有洋芋,在我们放学前取上几个洋芋,把火坑的红火灰刨开,把洋芋放进去,用火灰覆盖两指厚一层,烧好的洋芋皮不焦好吃。 我的几个同学和我是邻居,他们的父母都在单位工作,那时经常晚上开会搞政治学习或开批判会,晚上回来的迟,常常晚上都坐在我家火坑边取暖,时间一长靠在后面的墙上就睡着了,我也不能睡就陪着坐在火坑边烤火,直到他们父母回来把他们接回去。多年后和他们相逢,在火坑边烤火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现在农村家家都修了楼房,为了干净卫生,没人用火坑了,都改为铁火炉烧煤、烧柴,不用吊罐和铁壶了,也很少有人燻腊肉了。人们的生活习惯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火坑已经远去了,可火坑形成的家人间温馨,亲人间浓浓的爱意还是应该永存心间。(文/陈永明) 2015.4.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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