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老屋 |
| 正文 | 在村子的角落里，有那么一间老屋，一直让我牵挂。每当暴雨的时候，我心里忐忑他那裂了有五六公分的窑洞瞬间坍塌；每当积雪的时候，我总牵挂屋顶塌陷了半个平方的厨房刹那倒下；天旱的时候，疑虑那口深不到十米的土窖积不了水；天阴的时候，担心那一触即碎的瓦缝塞满了青苔；起风的时候，那土坯打得围墙总随风招摇；直到寒冷的冬季，那方土炕塞满麦秸的时候，炕头溢出的浓烟都有可能将纸糊地窗扇燃着；仿佛在不经意间，那根拱着身子没有腿粗的柱子就要倒下，那些耐着性子没穿衣裳的电线就要爆发，那扇吱吱作响不听使唤的木门就要罢工。他丑陋的容颜、他褴褛的衣裳、他佝偻的脊柱、他凹凸不平的皮肤，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只有衣服上新贴上去的两个门神觉得光鲜，其它都一无是处。 所有人从巷子走过，都懒得看他一眼，甚至是嗤之以鼻！白天，不知谁家的奶羊从身边走过，崛起屁股都要零零落落留下些许粪便的种子，仿佛要他遗臭万年；不知谁家的狗晃到门前，把那不太协调的后腿搭在门槛上，淅淅沥沥的一份解脱，用鼻子嗅嗅，然后满意的昂首走过；邻家的大公鸡和老花猫骑到他的头上，整天斗嘴；远方飞来的麻雀、洞里钻出的耗子都寄在他的篱下，不怕被人人喊打。 面对这一切的侮辱和诽谤，他都坦然面对，包容承担，他的内心非常孤独。 从前，老屋并不孤独，那是的他还很年轻，在他的身旁鳞次栉比的站立着的都是他的伙伴，一样的面貌、一样的骨骼、一样血肉，只是不一样的打扮。老屋有几棵石榴和一树桑葚，养着两只奶羊，每当桑葚和石榴成熟的时候，大家熙熙攘攘都来老屋品尝，然后总能喝上一碗新鲜的羊奶，邻里之间串门走访、迎来送往、感情真挚，温馨自然。 不知道是谁的预谋，一段时间，他的伙伴们一个个都倒下了，被机械掏的支离破碎，在一片喧哗声中倒下，那回响震耳发聩，永远刻在了他的心里。直到他的邻居也在机械的轰鸣声中倒下，为了扩张“借拆”了老屋的外墙，老屋留下了遗憾的眼泪。但是，令老屋出乎意料的是，在不长的时间，远方来的卡车装载着一车车楼板、水泥、砖头、沙子，被工匠们逐渐垒了起来，他们拥有者高昂的身躯和坚实的骨干，有着少年的俊朗，有着少女的俊俏，脸面上被花花绿绿涂抹的色彩斑斓，直到最后一声爆竹响起，老屋高兴的用自家珍藏的白面蒸了馒头，这白面只有老屋在过年招待客人的时候才用。老屋把蒸好的馒头向他们一个个光鲜亮丽的伙伴送去，那些曾经同甘共苦的伙伴生怕老屋脏了他们的脸面，玷污他们的尊严，一个个如驱赶苍蝇一般将老屋赶了回来，老屋生来第一次遭受了冷眼。从此，来往的汽笛嚣张跋扈，过往的行人横眉冷对，老屋丑陋、低矮、龌龊、肮脏，在光鲜华丽的巷子里甚是丧眼！昔日的伙伴一个个离他而去，生怕他这破陋不堪的外表玷污了他们的形象，提防黑暗的老屋沾上他的一丝光芒，老屋沉默了！ 不久，老屋的桑葚又结了果，老屋摘下鲜果想起了昔日的他们，提前将桑果洗净摆在桌上，直到腐烂也无人来尝；石榴红了，像一个个漂亮的红灯笼挂在树梢，美了寄生在上面的虫子饱食之后懒散的晒着太阳；羊奶也拿不出手了，老屋不愿再打理那些作物，不久，桑树苦了，石榴凋了，只有那两只颓废的奶羊与老屋为伴儿。 春节之前，在外事业有成的儿孙回到老屋，门口停着老三新买的轿车，车的鲜艳和老屋古旧形成强烈的反差，破败不堪的老屋使他们有些厌烦。 在城里娇生惯养的孙儿，看着这陌生的一切，不知在哪里落脚？怕是炕沿儿的灰尘脏了过年的新衣？祖母从土窖打上来的泥浆直接倒入铁锅，一阵子烟灰布满了整个散乱的厨房，烧开的水不知怎样下肚？雪白的面粉被祖母皲裂乌黑的手蹂躏的没有了胃口！顶棚的夹缝里老鼠“咚咚当当”的步伐惊得孩子喊出了声！ 儿女祈求年迈的父母，抛弃老屋到城里生活，老两口艰难的咀嚼着粗茶淡饭闷着毫不出声，不管儿女如何央求，老屋对老两口来说，就是生活的全部！儿女毫无办法，无意间看到了墙上贴着泛黄的大字，“自己的事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先，不算是好汉”，这是老屋留给后人的励志名言，老屋破败了，但老屋的精神永不熄灭。 儿女们来到后院，望着那沧桑裂缝的窑洞，回想起一家六口和一头牛挤在一方不足十个平米土窑生活的艰苦岁月；望着塌了顶的厨房，想起一家几口挤在一个灶台吃饭的场景；儿子逐个婚娶，窑洞前面接二连三的拱起三间泥瓦房和一个砖瓦的鸡舍；那根拱着身子没有腿粗的顶梁柱，还是在遥远的山上用人力扛回来的，柱子这么一顶，就顶起了一个家族的四代人，近一个百年！ 随后儿孙们相继迈出泥瓦房，奔向了四面八方，纷纷致富小康。老屋有母亲养育和关爱，母亲使老屋有了温情的色彩；老屋有父亲的刚强和坚毅，父亲给老屋添了坚实的根基；老屋有童年和青春的记忆，记忆让老屋充满蓝色的情调。老屋的一方土窑洞、一口土窖水、一个大灶台、一根弯曲的顶梁柱，记录了一个家族的奋斗史、衬托出一个时代不断向前推进的张力，这种张力就是老屋的生命力！ 老屋似乎不再那么丑陋、低矮、龌龊和肮脏了，林立在老屋周围的那些坚实、挺拔、华丽、敞亮的水泥结构于老屋而言，瞬间没有了色彩，老屋像是一个智者，把历史的痕迹强留在自己的身躯上，承受屈辱和质疑，用其坚定地灵魂，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拼搏向上！或许有一天老屋会倒下，但老屋永远活在子孙的心里，精神不死是老屋永不磨灭的记忆！老屋不老，只是居住在里面的人和在外面飘零的心老了！ 老屋不只是老屋，老屋可以是父母亲情，老屋可以是兄弟故人，老屋可以是一段历史经历，老屋可以是一个小家，也可以是一个大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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