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大牛(小说) |
正文 | 大 牛 晚风越过重叠的山头,挟带着一丝丝乡野的清凉,缓缓吹向山脚下的双木村。风虽然是温热的,但多少也驱走点儿夏夜的闷热。 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里,南边山湾处的独家小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悠闲自在。 云堆里的月亮忽隐忽现,惹得笼里的鸡、鸭子一个个伸头探脑,或“咕咕”、“嘎”地一叫。躺在道场边上的大黄狗听到叫声,警觉地抬起头四周观察一番,然后“汪汪汪”一阵狂吠。 “你哐个球!”,屋子里传来一声叫声,随即走出一个身材魁伟的小伙子,浑身充满酒气手里提溜着酒瓶,一步三摇地来到大黄狗面前。小伙子叫陈大宝。他举起酒瓶对嘴咪了一口,吧嗒吧嗒嘴皮,弯下腰拍着大黄狗的头说:“小黄儿,是不是又想老罗家的花狗了?真没出息。” 大黄似乎听懂了陈大宝的话,喉咙里“呜嗷”一声,随即把头羞涩地埋在两腿之间。 陈大宝乳名叫大牛,村里人一直叫他“大牛”,我大小也就这么叫着。 大牛属牛,我属羊,我叫他哥。大牛有三大:个子大、胆子大、酒量大。大牛的父母个子小,不知道他家那个祖坟上冒青烟,大牛足足一米八的大个子,生的白白净净,结结实实;大牛胆子大,一个人经常摸夜路,穿过乱坟堆,不怕鬼魂;大牛酒量大,一天不喝心里慌,不吃菜光干喝,一天少说也喝个一斤多。喝了一辈子本地造(苞谷酒)的老村长在死之前都夸奖他说:“大牛真牛B!这几年喝了我一辈子的酒。” 村长说大牛牛B,但他喝的不是什么牛B酒,全是小卖部弄得散酒,酒虽然没啥牌子,但也是凭良心酿造,倒也喝不坏身体。 村里都说大牛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别看他个子高,但缺心眼。念完初中后,因为学习成绩差,大牛没有继续上学念书,跟着父亲到城里搞起了建筑。大牛不会技术活,只能搞些筛沙拉灰,搬砖砌墙的粗活。 城里就是城里,城里人和乡下人就是有所不同,城里女人的脸跟刮过仿瓷一样光溜和冷淡。不知道盖了多少栋楼房,父子两攒了十几年钱,也未能给儿子娶一个媳妇,盖一院房子,更别说在城里给大牛买一个鸟窝大的楼房了。 大牛多少喝了几年墨水,懂欣赏也有些清高,看不上的女娃儿统统不见。对见面的女娃儿不是挑肥捡瘦,就是论门评户、挑东拣西,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大牛还是一个人过着光棍日子,不知道时间都去哪儿了。 柿子熟过就会烂在地里。眼看着大牛已过了结婚的年龄,父亲赔着笑脸请媒婆给大牛说个媳妇。大牛母亲逢人便夸:“我家大牛要模样有模样,老实本分,咋说也会一门砌墙手艺,谁家姑娘跟了他,过安逸日子自然没问题”。可是,现在农村的女娃也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城里的姑娘留洋嫁老外,农村的女子刚好填补了城里爷们的空白,一些没房没钱的农村汉子只能白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晚上翻来覆去望着天空数星星了。 地,荒几年种不出庄稼;人,荒几年,那不敢想....... 父亲没了办法,最后只得给媒人说,不管是聋子哑子,只要能生养就行,好歹给咱家大牛说一个。他不想让香火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夜晚,大牛躺在乡下那张架子床上,蛙声渐渐起来,山里时不时还有几声狗叫,时不时有惊起的小鸟鸣叫。山里的夜晚并不宁静,各式动物叽叽喳喳似乎在避开人们过起自己小日子。月光透过窗台印在曾经堆满课本的木桌上。大牛已经不能入眠,想起父母眼里的期待,村里人的别样眼神。大牛轻轻揉捏着自己的耳根,这些年跟着父亲走出大山,走进城市搞建筑,手里虽然积攒了俩钱,可这点积蓄连城里一个粪坑都买不起。就这样窝在这个山沟沟里,何时才能随了父母的心愿,讨上一个漂亮的老婆过日子?想起这些烦心事儿,大牛脑子里就晕晕的...... 牛哥的爱情鸟终于来到了,城中村有户人家,家境算是宽裕,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招赘,经过媒人的说合,大女儿对大牛还算满意。牛哥以及父母都不愿意给人家做上门女婿,但现实不随人愿,经过亲朋好友的好言相劝,牛哥不得不拉下面子借位娶妻。 迎亲那天,锣鼓喧天鞭炮轰鸣,十多辆迎亲车排成长长的队伍,场面好不热闹,着实让村里的乡亲大开眼界。牛哥的父母硬是没走出房门半步,羞先人呢,自己给人家白生了一个儿子,以后在村里咱咋抬得起头? 牛哥给父母跪下磕了一个响头,满眼泪水。心里暗道:“我学历初中,算是胎教水平;我不是有钱人的后代,但是我要做有钱人的祖宗!” 婚后,牛B的大牛还真做了有钱人的老爸。经过牛哥的精耕细作,不出一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全家人笑得乐开了花。满月那天,足足摆了上百桌,撑足了门面,赚足了人气。 恰逢城中村拆迁改造,一次性要赔偿十几套房。房子拆了,钱赔到手了,新房也有了,可是干事儿的人却少了。于是,打牌赌博的、喝酒打架的、吸毒嫖娼的全有了。 牛哥没事干,不自在,想去搞建筑,老婆嫌丢人,整天无所事事,转来转去,人像丢了魂一样。回到村里生活几天,大牛嫌乡下太安静了,不适应,给父母扔下几个钱,随即又进城了。白天没求事干,晚上求没事干,大牛就和几个朋友喝起了酒。 划拳猜令,啤酒烧烤,牛哥不管白、黄、红,烈性酒、生啤、进口法国红酒,统统纳入。不到一年,毫无顾忌的海吃海喝,大牛的高个子变成了大胖子。整天醉在酒场,沾惹上了一些江湖习气,学着武松景阳冈打虎、鲁智深倒拔杨柳树,人近不得。妻子一家好言相劝,牛哥就是不听,而且酒瘾越喝越大,医生说是酒虫已经长在脑袋中,没有办法。念在一双儿女的份上,妻子给了他一些钱,打发大牛回家了。随即,老婆带着儿女搬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自此,牛哥被打回原形,回到农村,成了妖怪。 父母见儿子回来,不知道是悲伤还是高兴。高兴的是儿子回到了自己的怀抱;悲伤的是儿子没有了老婆孩子,酒瘾太大。不管咋说,大牛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好由着他了。 牛哥,整天就是喝,喝倒就睡,睡醒继续喝。村里人喊他“酒神”,他洋洋得意;没人管,也没有人敢管他。 “脚猪配种还给几个钱,给我儿子那几个钱就把娃打发了?”父亲气不过,要找大牛媳妇家算账,可到哪里去找?去城里原来的村子找,早已经没有踪影,房子也租的租、卖的卖,没人给他开门。他给小区的保安诉苦,保安听了说:“凭你说的,我看你儿子纯属酒鬼一个,做鸭子还能混几年。” 父亲一肚子气,半夜赶回到村里。进屋一看,儿子还没回家。 父亲恐是儿子受人欺负,叫上左邻右居,拿着手电筒,四处找寻。 邻居听到村里的乱坟堆有鬼叫,吓得不敢向前。牛哥的父亲给自己打气,打着手电筒,上前一看,原来儿子就在坟里。这是一座新挖的坟,还没埋人,足有六尺深。醉酒的儿子沿着坟边,爬来爬去,就是爬不上来。 可能是儿子喝醉后,路过乱人坟,一不小心,掉在里面去了。众人找来绳子把牛哥吊上来。 牛哥依然醉醺醺的,回到家里,衣服上满是泥土,腿上也有被人抓的血痕。这次不知道咋的,大牛睡得不像死猪,口里念念有词,头脑尚有几分清醒,连声说:“嘿死我了,嘿死我了!我被鬼抓了,被鬼抓了!” 整夜,牛哥一直喊:“我被鬼抓了,被鬼抓了!”母亲,慌忙请火祭先生烧纸叫魂。 一大早,父母又去乱人坟烧纸叫魂,往坟里一看,吓了一跳,坟里有个活蹦乱跳的女疯子。原来,昨晚儿子要上来,是女疯子拉住腿不让上。 “活该,命该如此了”,父母叹道。 大牛受了此番惊吓,一病不起。 不足一月,胆大的牛哥,悄然离世。父母悲伤之余,在大牛坟头种上了红高粱,只求他能够闻到酒香。 原文创作于2014年5月,修改于2017年9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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