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家乡的情结 |
正文 | 家乡的情结 人的一生,前半截走的是离家的路,后半截走的是回家的路。 几年前,母亲去世。清明节上坟后,我坐在故乡旧居大门口,仿佛又看见了爷爷荷锄的背影,母亲厨房的劳碌,乡亲饭场的热闹,最是姥姥唤我回家吃饭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东望母亲的坟头,春草萋萋,风自东方来,泪从心中流。 家乡,是我们的人生起点、支点、结点,也是原点和终点。 乌骓马,天子剑,当年的西楚霸王是多么威风,他屠咸阳,杀子婴,烧宫室,本可称王于天下,谁料他心怀家乡:“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衣锦还乡的强烈愿望,让刘邦后来居上。也是项羽,当他兵败乌江,又因“无颜见江东父老”而自刎,失去东山再起的机会。“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成功荣归故里,失败死不归乡,这是项羽的家乡观。 初唐大诗人宋之问以文学言语被天子顾问,出入侍从,礼遇尤宠,是武则天面前的大红人,但就是这样的显贵名流,却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在外大红大紫,归乡情怯心慌,因为自己心中有愧(时宋之问因其低劣的人品而遭人唾弃),这是宋之问的家乡观。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热恋故乡,不改乡音,即使两鬓斑白,反主为客,也无怨无悔,这是唐代位高权重而又才华横溢的大诗人贺知章的家乡观。 常念家乡,就是念贫困、年疾苦、念根本、念人性、念人伦…… 唐现实主义诗人白居易,面对乡村农民的穷苦,他自己感到惭愧“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幸免饥冻苦,又无垅亩勤,念彼深可愧,自问是何人”。这是白居易的家乡观。 陶渊明少年时期“猛志逸四海”,因不堪“为五斗米折腰”,而最终挂官归田,在“夫耕于前,妻锄于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乡居生活中找到了真我。唐大诗人元稹干脆在家乡“冬修方丈室,春种桔槔园,千万人间事,从兹不复言”。千万人间事,从兹不复言,只有家乡才能使人不必伪装,不必矫情,不必用豪言壮语包装自己的人生。 更多的时候,家乡是游子的港湾,是纯真的保留,是人类原始状态的档案,是激发创造冲动的基地…… 对我来说,扑腾在一方浅浅的水塘,厮守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玩耍在一片不大的谷场,看那一块小小的荧幕,听一场不懂的山西梆,一句乡亲低低的问候,一群儿时的伙伴们喧闹着奔向人生的远方。村子美,但村民的生活也苦,考大学,进县城,吃白面,总想超越家乡的一切,但几十年下来,却发现占据心灵世界中央的仍然是家乡。 如今,当我们欢呼世界是平的,自豪什么都将“一体化”时,我为家乡真正意义的缺失或者消失而担忧。当小溪不再欢唱,山谷不再葱绿,池塘不再荡漾;当儿童找不到清晰的星空,当土地上长的是水泥森林,当夜的静寂被喧闹代替;当荡秋千、滚铁环、打弹弓都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当那些方言俚语、风情风俗变为遥远的回忆,当城里乡村的孩子都在游戏世界里沉湎,我们是不是还有真正的精神家园,是不是还有创造的源泉。 家乡的符号是特殊的,家乡的回忆是独特的,家乡的文化是个性化的,家是几个人的组合,村是一群人的组合,乡是几千几万人的组合,在这个规律面前,不能搞“标准化”。家乡的真正意义消失之日,就是诗人和发明家消失之时,上帝会为我们这个所谓现代化的千篇一律的世界发笑,倡导“天人合一”的祖先们会为我们的聪明才智摇头。 当我把这篇文章通过互联网发给儿子时,二十岁的他问:那到底是发展好,还是原始好?你所说的还是社会发展与人类自己感性认识的矛盾。我知道,儿子在动摇我的论点,于是我回答:咱们吃白面大米,也得让你老家的老舅吃上,能不能让大家都吃好的同时,别把门前的小溪吃没了,别把家乡的风俗西化了,别把家乡与异乡混淆了,别把文化“标准化”了,因为我们祖先留下的文明密码都在乡下存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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