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老郑家的家风 |
正文 | 大年初一,央视“新闻联播”新春走基层推出一个特别节目:“家风是什么?”面对央视记者提问,每个被采访者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曾想,如果采访到我,我该如何回答呢?如果采访到我父亲,呵呵,那将打开父亲的话匣子。 父亲一直以郑氏之后为荣,大家有所不知,我们郑家是响当当的“江南第一家”。 “江南第一家”座落于浙江省浦江县城东面12公里的郑宅镇,“江南第一家”又称郑义门,是饮誉中外的华夏古代家族文化的重要遗址。居住于此的郑氏家族,以孝义治家名冠天下。自南宋建炎年间开始,历经宋、元、明三朝十五世同居共食达三百六十余年,鼎盛时三千多人同吃一“锅”饭。其孝义家风多次受到朝廷旌表,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年),明太祖朱元璋亲赐“江南第一家”。 “江南第一家”数百年间家族人员173人为官,无人一贪渎,以其清廉家风扬名于世。其168条家规《郑氏规范》经宋濂(浙江浦江人,明初政治家、文学家)整理带至南京,成为明朝典章制诰的蓝本。正是因为“江南第一家”拥有如此美好家范,数百年来,由“江南第一家”繁衍而成的郑宅镇,今天仍保持着许多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的父亲没读多少书,他的文化程度是高小。父亲很爱看书,他只要一有空闲就看书,那年代,能看的报刊书籍很少很少,他是《参考消息》这份报纸最忠实的读者,去年躺在病床上,还叫我弟弟找《参考消息》给他看。从我会识字起,就一直跟着父亲看这份报纸,所以我对《参考消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给父亲扫墓时,我带去一大叠《参考消息》,想像父亲读报时那开心的样子,心底就有一股暖流涌动。 记忆中父亲的教诲,大多是关于孝顺父母、长幼有序、兄弟和睦、勤劳节俭、读书、谦让、做人。他经常挂在嘴上的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成家犹如针挑土,败家好似水推沙。咽喉深似海,坐吃也山空。春不种,秋无收。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家有良田万亩,不如一艺在身。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我就纳闷了,高小文化程度的父亲怎么总能出口成章,长大后,接触了一些书籍,我才知道父亲说的都是出自朱子家训、增广贤文。再长大一些后,我去了浦江老家读高中,才知道父亲的教诲都是出自《郑氏规范》。 我家餐桌上的礼仪好有讲究,帮长辈盛饭要双手捧上,不能用一只手递,席间不能说话,咀嚼食物不能出叭哒声,不能架二郎腿,不能抖脚,不能拨拉菜,不能剩饭,不能说污秽的东西。小时候,我们都是埋头吃饭,吃得很快,现在我吃饭的速度也比别人快。 有一次我家请客,女儿说她单位有事要先吃饭,客人上桌,问我你女儿怎么没吃菜,我说她吃了,我们家吃菜都是靠着边夹菜,不会翻动菜肴。我和女儿吃西瓜,啃得干净露出青皮,老公经常笑话我母女俩像兔子,其实这也是我们家吃西瓜的习惯。 现在生活好了,东乡人过年的花样也多了,腊月二十七八就有人家放鞭炮过年。父亲就说,这样不好,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我们老家过年都是年三十晚上,大门口要挂上灯笼,要关上大门,吃饭前要先祭拜祖先。 1992年夏天我带母亲到上海看病,住在三婶家(三叔已过世)。三婶带我们到酒店吃饭,饭局结束的时候,服务生告诉我三婶,已经将剩菜打好包了。我很诧异,三婶解释道,上海有规定,吃不了要兜着走。当时我们小县城还没形成这风气,将剩菜打包带回家,会被视为小家子气。我很想把这种理念带回东乡,但还是说不出口,有时看到满桌子的剩菜被浪费,就特别难受。我有时作东请客,会下意识地少点菜,不是舍不得,是怕吃不完浪费掉,老公就会说,别让朋友说你小气抠门。现在打包再也没有人大惊小怪了。看到央视的公益广告中说,中国人在餐桌上浪费的粮食一年高达2000亿元,被倒掉的食物相当于2亿多人一年的口粮。父亲一个劲地感叹:不得了!不得了! 父母亲过惯了苦日子,一直很节俭,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但我小时候都是捡哥哥的衣服穿。我平时也舍不得丢弃旧衣物,总是想服装差不多五年一个流行期,留下以后还能穿。现在家里三楼堆放的都是平时用不上丢又舍不得的东西。 我小时候到县城玩,母亲给我买了一双塑料凉鞋,我舍不得穿,回家时拎着凉鞋赤脚走在有点烫的铁路上,闲来无事说给女儿听,女儿说我像葛朗台。父亲有时来我家,都是走路,我说为什么不坐公交,他说安步当车,省钱健身。 父亲一直要求我们要长幼有序,不能直呼兄长的名字,听到邻居家的孩子叫着哥哥姐姐的名字,父亲就直摇头。 我初中的时候,大哥下放到虎圩乡当知青,留城的指标给了二哥,二哥到县木器厂当学徒,当年父亲对二哥说,家有良田万亩,不如一艺在身。 高中暑假,我在家等高考录取通知,看到邻居家的孩子都去做小工挣零花钱,我心也痒痒的,父母却不让。说读书的年龄就要读书,以后赚钱的时候多得很。当时家里没有电风扇,夏天看书躲在蚊帐里,很是闷热。父亲就对我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虽然没像父亲期望的那样成为人上人,但读书改变了我的命运,让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父亲有五兄妹,排行老二,他和老大在江西,老三在上海,老四老五在老家。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家生活经常是捉襟见肘,父亲发了工资、发了布票和粮票,他总是拿出一部分寄回老家。我小时候经常听到父母之间的对话:星期天我去粮站找熟人把江西粮票换成全国粮票,再去邮局寄钱。印象中母亲从来也没反对过。有时我还会插嘴问道:大伯、叔叔他们也会寄钱给爷爷奶奶吗?父亲就会说:那当然,我们老郑家的子孙没有不赡养父母的。 我参加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请同事的老公在青海买了一件羊皮大衣给父亲,买了一斤二两毛线给母亲织毛衣。我女儿参加工作的第一个月的工资才600元,她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干爸、干妈每人包了100元红包,并许诺我和她爸的那份她拿了第二个月的工资再补上。钱不多,女儿的这份孝心,让我感到很欣慰。 父亲患病的这几年,隔三差五在我家小住,为父母盛饭、端泡脚水、修剪指甲、掏耳朵,这些细小的事情都是女儿接替我在做。家风如雨,细微滋润。郑家的家风将一代代这样地延续下去,在女儿身上我看到了希望。 (作者郑菊芬,在江西省东乡县爱卫办工作,系江西省抚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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