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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妈妈 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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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睡了

2010年4月26日(古历3月13日),厚厚的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空,天阴霾霾的像是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一种不祥的预感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上午9时45分,让人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平凡朴素,勤劳慈祥的妈妈侧卧着瘦弱的身体睡着了,无牵无挂,安祥自然的睡着了,永远永远的睡着了。妈妈太累了。妈妈!您安心地睡吧!

我跪在妈妈的床头旁,守望着一生慈祥亲爱的妈妈,如今她却不怒不喜,无声无息、不管不顾、一脸冷峻的面容。晶莹的眼泪挂满两颊,一颗颗悲伤的泪珠,幻化出对妈妈勤劳一生那一幕又一幕感人的回忆……

妈妈的童年

民国24年(公元1935年)6月初9,妈妈出生在汉水以南、巴山深处,“黄老爷”山北麓,洋(洋县)西(西乡县)交界的洋县黄家营镇庙坝村付家台组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家中。这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刀耕火种,广种薄收;这里一脚踏两县,山高“皇帝”远,“土匪”、“帮客”(过去对拦路抡劫者的别称)经常出没。深山区不便的出行,贫瘠的土地,艰苦的环境,不安定的社会,历练出了妈妈那朴素勤劳、勇敢顽强的性格。

妈妈小时候,既没有别的孩子在田边捉蝴蝶、抓蝌蚪的童年趣事;也没有别的孩了钻草垛,藏猫谜的童年嬉戏;更没有有钱人的孩子背上书包上学堂的机会。妈妈的童年平凡而艰辛。妈妈兄弟姐妹三个。她排行老二,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大舅被国民党拉去当壮丁(在一次战斗中被炮声震聋了耳朵才放他回家)。

妈妈自打懂事起,便成了家里的一个生产力。小时候,放牛、养鸡鸭、拾柴、打猪草;长大了,出了家门充小子做庄稼,担柴挖地样样能干,回到家里,学针线,做家务,一家人的衣食全靠她(妈妈的针线活做得很精细)。那年月,妇女兴缠小脚。所谓吃亏是福,正因为妈妈里里外外一把手,才免了缠脚的苦。妈妈成长的年月,正赶上八年抗战和三年解放战争时期。生活在乱世年代,姑娘家不仅要干家务,做庄稼,还要躲兵荒,防匪患,经常带上干粮,和邻居姐妹们躲到山上的树林里,一躲就是一整天(在树林里躲匪患也得带上针线活不得空闲),直到平安无事了,大人才敢叫她们悄悄的回家。

妈妈的童年,就是在大山深处这艰苦、平淡、辛劳、恐慌的岁月中度过的。

妈妈和爸爸的结合

共产党领导穷人闹革命,埋藏了一个旧世界,换来了一个新天地,穷困大众翻身了,解放了,人民当家作主了。转眼到了1956年,妈妈已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有缘百里相聚首,千里姻缘一线牵。经人介绍,妈妈和爸爸结成了莲理……。

爸爸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祖籍洋县谢村镇小池村,出生于1921年,和共产党同龄。

爸爸童年是放牛娃,懂事后全家十几亩庄稼地全靠爸爸照看,犁田耙地,年龄不大挑担子压弯了腰。农闲季节,还要担上筷子到双石铺做生意,一个人穿行在荒无人烟,野兽经常出没的秦岭深山中,一个来回就是半个月。1948年爸爸又被国民党拉去当壮丁,所幸的是1949年6月起义投城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自己的军队里受教育,懂得了革命道理,参加了解放大西北、大西南战役。在解放大西北的一次战斗中,爸爸所在的部队对国民党军队进行了三天三夜的追击,当他们打了胜仗,在一个村庄休息。爸爸太累了,见到一所房子,把门一推,倒进去便睡。第二天清早,听到集合号响,起来要走时,才发现自己原来在牛圈里睡了一夜,满身都是牛粪。在又一次战斗中,爸爸他们子弹打完后,和敌人打肉搏。一场战斗结束后,刚要吃饭,部队号声响起,又要开拔搞追击。爸爸肚里饿,没办法,只好操起两只血手,在锅里捧了一捧米饭边吃血饭边走。爸爸因此拉下了一辈子的恐血症,见血就晕。爸爸作战勇敢,屡立战功,多次受到部队嘉奖。爸爸的军功章至今还保留着,成了我们的传家宝。爸爸在部队入了党、提了干。1953年转业回地方担任洋县岳树坝乡支书,1956年调任黄安区委副书记。就在此时认识了妈妈,和妈妈结成了终身伴侣。

随爸爸转住华阳五年整

1958年,因为爸爸是工农干部,大老粗,没文化,工作起来不方便。组织部门重点培养,安排爸爸到省委开办的西安干部文化学校学习(干部扫盲班)。在“大鸣大放”过程中,由于爸爸是“大老粗”干部,性情耿直,说了几句要大家节约的大实话,被错定为“中右”言论,给予留党查看两年,降薪一级的处分(1980年已评反)。

爷爷养了五个儿,两个女,全家住了两间大房两间厦房。分家时,爸爸只分得了两间房地基,其它什么也没有。妈妈和爸爸婚后暂时挤住在大叔父家。爸爸在西安学习期间,至亲的一个堂叔父去世(独人),留下了两间破房。妈妈找当时的生产队和邻居说和,写下字据,安葬了叔父,才继承了叔父的两间房产。两间房虽然已经破旧,可拾掇拾掇将就着能住,全家人也才有了自己的家。

1959年,爸爸回洋县后,组织安排(发配)爸爸到华阳担任管理区主任。那时候的华阳,山高皇帝远,路小不通车,走的是羊肠小道,要翻大小牛岭梁。从洋县步行,小伙子也得走两天。妈妈担心爸爸一个人在山里,没人照顾,只好带着半岁的我和5岁的姐姐一同迁驻华阳。晚秋九月,天气已经有了寒意。堂哥挑着一担箩筐,一头是干粮,一头是我,走在前头。妈妈、爸爸和年仅5岁的姐姐拄着竹杆走着,跟在后面。要是现在谁遇见,准认为是逃荒要饭的。听妈妈说,翻越牛岭梁时,山上已是大雪纷飞,我们冻得直打哆嗦,还在牛岭梁的神庙里拥挤着住了一晚,我们整整走了三天才好不容易到华阳。

刚到华阳时,我们住在华阳街上当居民。当时正值生活困难时期,爸爸的工资养不活一家四口人,妈妈帮人做零活,经常饿着肚子省出来好让我和姐姐不至于饿死。时间一长,妈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为了减轻爸爸的负担,也为了一家人能够活下来,妈妈便催着爸爸把我们迁到了当地农村,离街十多里的红石窑村。我们住的地方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住了两间房,背靠着大山,门前是去街上的路,顺着大路往上走不远是一条小河,河道向下转了个弯流向我们家过了大路,穿过一片洋芋地的对面。父亲工作忙,母亲凭着她炽热的护子之心,起早贪黑、吃糠咽菜、上山砍柴、下河摸鱼,什么活都干。那时候,山里狼还很多。妈妈不放心姐姐一个人翻一面山,过两道河去七、八里远的地方上学,每天天不亮先送姐姐到学堂,然后回家背上还不懂事的我上山打柴、挑水种菜。到晚上,妈妈哄着我和姐姐吃饭睡觉后,才守着煤油灯为一家人赶缝补。就这,还要尽可能的拨小灯捻子,省点是点。一次,妈妈背上我去山角下的地里摘棉花。到棉花地里后,妈妈把我放在地边玩耍,自己去摘棉花。等妈妈一篮子棉花摘满要去背我回家时,突然发现一条饿狼正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向我靠近。妈妈情急之下,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举起手中的棉花篮子便向饿狼砸去……狼被吓跑了,棉花洒落了一地,妈妈一把将我抱起,揽在怀里失声痛哭……。

打那以后,妈妈再也没有离开过我。妈妈和爸爸也有了离开华阳的考虑。一家人在艰难的生活中熬到了1964年,那时候没有加碘的盐,妈妈、爸爸又发现我和姐姐的喉结开始长大(由于深山区喝的木叶水,当地许多人喉结长大,俗称“咽呱呱”),爸爸下决心找组织调回平川,一家人这才重新回到了老家小池村。

陪伴我和姐姐成长的岁月

爸爸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眼里容不尽半点沙子。省干部文化学校所受的冤屈,回洋县后工作中受到人们的另眼相看,爸爸厌恶了行政部门某些人的眉高眼低。从华阳回来之后,爸爸便改行到粮食系统工作。妈妈带着我和姐姐住守在老家谢村镇小池村。

回老家后,姐姐已经上小学二年级,我还不到五岁。那时候没有幼儿园,上学前的我,只知疯跑,钻草垛、藏猫谜,妈妈为我操碎了心。我们村的靠西边有一条引水渠,属胥惠渠的一条小支渠。妈妈最担心我夏天到渠里洗澡。妈妈对我和姐姐的爱是无微不至的。冷了,妈妈给我们暖被窝;热了,妈妈摇着蒲扇为我和姐姐扇凉风;饿了,妈妈会端来可口的饭菜;渴了,妈妈会为我们烧热茶;衣服烂了,妈妈会在我们熟睡后在灯下缝补;病了,妈妈在为我们请医生、找偏方时、还会端一碗凉水立筷子(有用无用不说,母爱是真)虔诚之态终生难忘。

记得我七岁那年,夏天炎热,满头生疮,腿上也长了一个好大的脓疮,不能走动。村里的大夫看不好,妈妈背着我一趟又一趟到十里开外的智果村去求医,三天一趟,跑了二十多趟才看好。每当妈妈背着我汗流浃背,吃力地走在高低不平的乡间小路上时,我的心里愧疚极了。我暗下决心,我一辈子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学本事,长大了好孝敬妈妈。

妈妈是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不识字的农村妇女,可妈妈的精神值得人尊敬,妈妈的爱是博大的、深沉的、有原则的爱。不是溺爱、宠爱。六十年代中期,国防四○五厂在距我村二、三公里的地方兴建,建筑材料随处可见。那时小孩们爱玩滚铁环,我和几个小伙伴到“大爷山”上打猪草,返回时从工地经过。每人拿了一根一米多长的钢筋想做一个铁环,妈妈发现后,含着泪将我狠狠的打了一顿,硬是陪着我拿上钢筋送回工地方才罢休。我被妈妈的人格所折服了。长大后,我一直都在学着像妈妈一样,做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我和姐姐成长的时期,先是生活困难时期,接着是十年动乱时期。妈妈除了照看我和姐姐的生活起居,还要做农活,挣工分,参加集体劳动。六十年代大集体时,养家糊口靠家庭劳力挣工分。一个壮劳力干一天挣10分工,才一毛多钱的工值,妈妈一个人忙里又忙外。父亲在外工作,一个月四十几块钱,除了供平时家用,还要交缺粮款,供我和姐姐上学。粮食不够吃是常有的事,家庭困难重重。那年月生活困难,春荒时节没粮吃,靠借“储备粮”(备战备荒储存的粮食)过日子,“缺粮户”(即挣不够平均工分的户)更是难上加难。每逢秋收分粮或是春荒借“储备粮”,既不能去早,也不能去晚。去早了,人家会说:做活时不见人,分粮时跑得快;去晚了,人家会说:做活时不往人头里跑,给他们把粮食收回来,让他们来去都不积极。每分(借)一次粮,妈妈回家都要背着人流一次泪。妈妈为了多挣点工分,少交点缺粮款,在生产队做农活,犁田、插秧、担尿水她样样都干。妈妈的能干赢得了村里人的尊敬。妈妈虽然不识字,还是被大队(现在的村)挑选当了草袋厂的厂长。妈妈没明没夜的干,拉下了一身的痨疾。腰痛、胃痛、老寒腿。每天晚上我给妈妈捶背时,都希望自己早点长大,好减轻妈妈的负担,让妈妈歇一歇。记得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那一年夏天,妈妈为了多挣一点工分,不顾冷热受了凉,又正值月经期下田插秧,患了严重的眼疾,双目失明,无钱在医院看病,只能让本村的一名老中医给开中药吃,加上当地的土单方治疗。连续三个月时间,爸爸在外忙工作分不开身,妈妈熬煎我和姐姐没人照管,我和姐姐盼望妈妈的病能快一点好。有几次,妈妈、姐姐和我,三个人相拥着失声痛哭,熬煎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天无绝人之路,好人有好报,老天爷终于睁开了眼睛。经过老中医的精心调治,蒙在妈妈眼睛上的那一层层云胰一天天的退去了,妈妈又能看到五彩的世界了。遗憾的是妈妈等不得云胰完全退去,便又硬撑着下地干活了,右眼上的云胰到老也没能根治。

爸爸离休之后

1979年冬,爸爸在外辛苦了一生,根据国家政策退休了,回家了。可这时候,姐姐已在四年前出嫁成家了。高中毕业,返乡当了两年大队(现在的村)电工的我,按国家当时特定的顶招政策也参加工作被分到黄安公社(即现在的黄安镇)当了团干。家里头只留下妈妈和爸爸两个孤孤单单的老人。妈妈不仅要做好自留地(承包地已交),操心嫁出去的女儿过的好不好,家庭和睦不和睦,儿子在外会不会照顾自己,吃没吃饱,工作顺利不顺利,而且爸爸在外一辈子,对工作认真负责,吃苦受累,拉下了一身的病,妈妈要为爸爸洗衣做饭,经管爸爸的生活起居,不能让他饿着冻着。爸爸离休回老家后有些不习惯。走在村里,看这不顺眼,看那不规范。今天批评这个,明天教训那个。妈妈虽说不识字,是个大老粗,可她明事理,肯帮忙,在村里人缘好。村里多数人知道爸爸的性格脾气,不和他计较。可有时遇上几个不买帐的年轻人,和他论长论短,便免不了争争吵吵。为了平息这些误会,妈妈没有少操心,给人家说好话。可爸爸不但不领情,还说妈妈没有原则性。妈妈知道他一辈子的个性,一般不和他计较,反过来还要劝爸爸别生气,再给爸爸做些好吃的来哄他,免得他气病了更不好办。我和姐姐回到家里,妈妈一肚子的委屈不好和我们说,怕我们操心家里的事,还要问我们长,问我们短,看我和姐姐在外过得好不好,姐姐家里团结不团结,我工作会不会做,单位领导满意不满意。唯有妈妈的委屈,她只能打了牙往肚子里咽。

爸爸走了

1998年的古历7月16日,我和妻子一同回家看望妈妈和爸爸。爸爸一直是我工作中的楷模。吃过午饭后,妻子和妈妈在干一些家务活,我和爸爸闲谈,爸爸当时78岁,身体还算硬朗,心情也很高兴,和我谈得很投机,生活、工作、处家、过日,无所不谈。爸爸一直对我要求很严,临走时,爸爸和妈妈一同把我送到院墙外的墙头旁。爸爸对我说:“你把屋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家里啥都不缺,你安安心心干好公家的事,不要再操心我了!”我和妻子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回城了。

第二天,也就是7月17日下午,我上班后一直心神不宁,办什么事都不安心,五点钟我便请假回家了,走进门不到十分钟,家里的座机电话(那时都还没有手机)响了,电话另一头妈妈急切地说:“你爸爸有病了,你赶快回来!”我放下电话,叫了一辆“出租”就往回赶……回家一进大门,几位婆婆、婶婶们正在整理爸爸的“老衣”,我的大脑“轰”一下懵了,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从场院一直跪走到爸爸的床前。爸爸静静地在床上躺着,妈妈和姐姐泣不成声地在床边守着,我跪倒在爸爸的床前哭喊着,可不论我怎样千呼万唤,声嘶力竭,爸爸却始终无声无息、不悲不喜地躺在那里对我不管不顾了。爸爸是突发心肌梗塞去逝的。爸爸的突然离去,与我这个做儿子的大意有关,这已是我心中永久的遗憾,同时也是我心中永远也解不开的一个结。

孤守老屋的妈妈

爸爸溘然离世后,孤寂的老屋中只剩下已过古稀之年的妈妈,住在偏远的农村,静守着老家的老屋。那片穷乡僻壤,记下了她一生的沧桑和守望。在那里,她饱受过灾荒、瘟疫和“吃食堂”的苦难;经受过缺粮户分不到粮食还要糟人冷嘲热讽的尴尬和无奈;历经了在爷爷唯一留给爸爸的地皮上建两间小屋,而后又建起一个大院的过程;她推过车、挑过担、插过秧。最终,子女们走出了穷乡僻壤,走进了喧闹的城市,住进了舒适的高楼,自己却依然安守着老家的几间老屋。

改革开放解放了生产力,人民群众的生活福裕了,中国人已不再为吃穿发愁了。爸爸去世后,妈妈又开始为子女和孙子女操心。她操心儿子忙工作,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她操心女婿过早的离去,女儿的心情和身体;她操心外孙女在西安工作,买房子花了几十万,欠下的帐怎么还;她操心外孙二十多岁了,该找个称心的外孙媳妇了;她最操心的是唯一的孙女的生活、工作和对象……妈妈每年自己滚些香。远处,汉中天台山,南郑小南海;近处,马畅、前湾、大爷山,那里逢庙会她便往那里赶。这里求神问吉祥,那里算卦卜平安(这里且不说有没有用,只说妈妈的一片爱心)。妈妈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唯独不知道操心她自己。

爸爸的离去是老屋的院子里凭添了几分清幽、寂寥、冷清。每周日,我和妻子、姐姐们回家踏进院子,看着妈妈孤独的身影,满头的白发,我便心酸想哭,可我怕妈妈看见;每次当妈妈支撑着颤悠悠的身体,动作迟缓地为我们做饭,总令我鼻翼间有些酸楚,可我还必须满足妈妈为我们做饭的心愿。因为,为我们做饭是妈妈一生最喜欢做的事。

妈妈在抚养我们成长的过程中,风里来,雨里去,造下了一身的病痛。眼病、胃病、腰痛病,最严重的是哮喘病。天冷更加严重。每次我们要送她去医院治疗,她都说:“人老了,有个腰酸背痛是常事,吃点药就好了,去什么医院?”不论我们咋说,她都不当一回事。

深居闹市却不能孝敬老妈妈于膝前是久远索绕在我心头的一个结,千百次的劝说都改变不了妈妈的执着,无限的牵挂总令我为妈妈担忧。每个双休日都让我在开心和揪心的掺拌中度过。阴雨天害怕妈妈摔到,寒冷天担心妈妈感冒,白天不知妈妈是否三餐,黑夜里忧心妈妈需不需要喝水,冷时忧寒,暑时怕热。每次回家都满怀希望接妈妈到城里安度晚年,消除我的牵挂,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最后一次想接妈妈进城是在一年半前的一个周末,我利用姐姐从西安回来的机会和妻子一起又一次回家,一路上我想着接妈妈进城的理由,这次,说什么也要把妈妈接进城来。

我们摆出所有让妈妈进城的理由,其中也夹杂着对妈妈固执的不解,我边说边牵强的把母亲需要的几件衣物放在车上。然而,妈妈仍旧颤微微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进而折叠着陈旧的衣物,无数边的擦拭着爸爸的遗像。当我牵起妈妈的手示意她上车时,妈妈却呆呆地站在那里,泪眼充盈的望着老屋,自言自语地说:“有人才算家,没人在家,你爸爸咋办,他回来又要唠叨了”。忽然之间我的心感受到一种震憾,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所有一切一切的理由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我只好带着百般的无奈和无限的牵挂告别了妈妈和老屋。

我从妈妈的话里,似乎品出了家的滋味,悟出了老家对妈妈的魅力。是的,家的感觉是一定的氛围,一定的环境,一定的融洽,一种磁场,感觉舒服才叫家。这种感觉是不能用贫穷和富贵来衡量的。妈妈的老屋里其实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但其中浸润的情愫和故事,却是在别的地方千金也难买到的。这或许是令妈妈难以割舍的根源吧。歌德的名言预言了妈妈的心思:“失去的一切总令人怀想,住惯了的地方,永远像天堂”。

这样一想,我便理解了妈妈的执着。深深的自责和自惭,让我明白:把自己的愿望和幸福观强加给妈妈,用自己的方便去换取妈妈的不便,其实是一种不敬不孝。我想我以后会把理解的心瓣留给老屋中的妈妈,用细微的深沉的关爱陪伴妈妈安守着宁静的、自由的、让妈妈习惯了的老屋。也许,对妈妈多一份理解,让妈妈随其所愿、感觉舒服才是真正对妈妈的孝道吧!

那次以后,除了逢年过节接妈妈到城里住几天之外,我再也没有硬让妈妈进城住。每周礼拜天,我都和妻子或者女儿回家看望妈妈。

每次看望妈妈返回城里时,妈妈都要支撑着颤悠悠的身体,一直把我送到院墙外的墙头旁,不停地叮嘱我:

“你工作忙,星期天好好歇息一下,不要牵心回来看我!”

“我在家很好,天气冷,你就不要回来了!”

“你再要回来就坐班车,天气冷,不要骑车!”

我嘴里答应着,心里的热浪一股一股往上涌。有妈妈的叮嘱,心里感到暖暖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可另一方面,我又知道妈妈的良苦用心,妈妈嘴里说叫我不要回去了,可心里恨不得儿子能天天陪在她的身边。妈妈啊!您为儿子操劳了一辈子,到现在儿子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您还要为儿子操心,您让儿子这心里怎么过得去呢?每到此时,我真的那里也不想去了,什么事也不想做了,我只想回去守在妈妈的身傍,在妈妈身边尽一份做儿子的孝道。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知道,那不是妈妈的心愿,妈妈希望儿子是一个有出息的人,那怕自己做难、受苦,也要让儿子做好公家的事。我知道,我只有干好工作,才是真正对母亲的孝道。无可奈何,忠孝难两全。

许多年来,我一直被妈妈无私的爱滋养着,我为有这么一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感到无比的自豪和幸福。

妈妈睡了

先兆之说难道真的有吗?2010年的春天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春天。春天应有的阳光始终不见踪影,不是厚厚的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空,便是阴雨绵绵,下个不停。低温、阴雨、寒风依然刺骨,寒气依然久久不能退去。没有一点春的气息。家里养了七、八年的红鲤鱼,也一条接一条的死去。就连牛头坡上的梨花都推迟了开放的日期。

妈妈已经76岁,哮喘病越来越严重,在老家、在城里,吃药、打针都没有起色,我感到了妈妈气力上的不支。在儿孙们的千说万劝下,妈妈被接到县城诊治。遗憾的是,妈妈集劳成疾,部分脏器功能已经衰竭。妈妈的病情已经严重恶化。听到诊断结果,我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这样的结果既在预想之外,也在我的预想之中。即是如此,当医生明确告诉我,妈妈的病药物已无能为力时,我仍然感到是天塌下来了。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当着医院那么多人的面,眼泪扑簌簌的流满了两颊。医生问我是回家,还是在医院。我知道医生的意思,也知道医生是一片好心,可我还是毫不犹虑的告诉医生:在医院。我和妻子、女儿、姐姐、外甥、外甥女(她们都已从西安赶回来),以及其他亲戚朋友,轮流守候在妈妈的病榻前,给她喂饭、喂水、喂药,扶她起卧。可无论我们怎样的看护她,妈妈的病情仍然一天天恶化,精神一天比一天差,饭吃的一天比一天少,起卧的次数却一天比一天多。看着病情一天天加重的妈妈,我心如刀绞,恨不能把妈妈的病转移到我的身上来,让我来感受疼痛和煎熬。4月23日晚上,妈妈的病情更严重了。整个一个晚上,我都站在妈妈的病床前。由于疼痛心慌,妈妈一整夜,几乎每两分钟便要起卧一次。当我几次叫来医生、护士为她诊治、打针、实施仪器监护后,妈妈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妈妈呼吸着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的对我说:“娃!我这病不行嘛!……”“你强为花钱用药救我做啥呀?……”“救不下嘛!……”“娃!你把我拉回老家去,就是对我最孝顺了……”。第二天(星期六)一早,医生会诊后,对我说:“你妈已经很严重了,老人也想回,如果要回,今天就可以……”这,还用医生再说什么吗?我该咋办?是完成妈妈最后的心愿,回家;还是在医院做徒劳无益的治疗。我一生从来没有退缩过,从来没有没主意的人,这时我真的没主意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最后,在姐姐以及舅老婊几个至亲的劝说下,我们拉上氧气把妈妈接回了老家。

妈妈在家里的最后一天多时间里,尽管疼痛气喘在不断的加剧,可操劳了一生的妈妈,此时的心情是平静的,安稳的。妈妈所操心的事都已经办妥,妈妈的心里是满意的。我守在妈妈的身旁,妈妈一直没再给我嘱咐什么。2010年4月26日(古历3月13日)上午9时45分,妈妈终于安祥地睡了……

远追母训

妈妈,今天是您睡着后的三十五天。我又一次站在您安卧的坟前来看您了。妈妈……我想您。

妈妈,您一睡不醒,儿子真的很想您。儿子想知道,您在去望天堂的路上顺利吗?给您送的盘缠够用吗?小鬼判官没给您找麻烦吧?您还咳嗽吗?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妈妈……我想您。

妈妈,在您睡去后的日子里,儿子一直没有睡好过。天天晚上,儿子都在夜深人静的夜晚,独自一人似睡非醒的与您阴阳相见。儿子多少次梦中痴痴地问,您始终不回答;多少次梦中见您沉默无语,多少次泪眼相望您无动于衷;多少次呆望着您的照片,您总一脸的严肃冷峻,不怒不喜,不说一句话。妈妈……我想您。

妈妈,您一睡不醒,您知道儿子心中有多苦吗?儿子有多少泪未流,有多少苦未尝,还有多少路要走,更有多少您未来得及做的事儿在等着做。我和妻子、女儿、姐姐、给您捎去那么多您生前未曾享用过的美味佳肴、金银纸币,您是否感受到了儿女迟到的孝心。儿子始终想不明白,一个生前那么热心相助邻里的妈妈,勤劳朴素,热心慈祥的妈妈,那么爱操心、好言语的妈妈,而今竟然如此的冷漠。您睡着后,悲痛欲绝的儿子在多少个寂静的夜晚,独自一人徘徊在汉江边,回忆着您,想着您;在多少个寂静的夜晚,在开明广场,我陪您坐过的花坛围沿上,再次坐在那里感受、追忆您;在安葬着您的十里旱塬上哭你、喊您;多少次在您安睡过的房子里想见您;更在儿子心力交瘁时痛心疾首地叫过您。慈祥宽厚的妈妈啊,千呼万唤,您始终无声无息、不悲不喜地呆在您的天国,固守着您的天堂,不管不顾。妈妈……我想您。

妈妈,也许您真的解脱了。儿子小时候,缠绵于妈妈您的柔情与溺爱;稍大后,冷漠于妈妈您的平凡和“小气”;长大后,醒悟于妈妈您的自强和高尚;为父后,惊叹于妈妈您的勇敢和涵养;而立时,感动于妈妈您的深厚和慈爱;不惑之年,方知妈妈的您的艰辛和无私。人们都说:母爱深似海,您的爱远比马里亚纳海沟的斐查兹海渊还深;有人说:母爱如奶,您的爱不仅喂养了儿女的身体,而且喂养了儿女的思想,使儿女们成为自强、自爱、自尊、自信,具有高尚品德的人。妈妈,您忘我的操劳,深厚感情的付出,如滔滔江水永远流淌在儿子的心中;妈妈,春夏秋冬您每一次送我回城时站在墙头旁那弱不禁风的身影,深情的注视,永远的凝望,一直停留在儿子的脑海里,犹如名人笔下一幅精美的油彩画,永远定格在儿子的心中;妈妈,您生前脸上的皱纹刻画出了您岁月的痕迹,记录着您人生的坎坷,诉说着您生活的清苦,叹息着您一生的无福之命;妈妈,您那骨瘦如柴的身体儿子不忍心瘁看;妈妈,您那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在揪儿的心;妈妈,您那佝偻的身躯让儿子惭愧自责;妈妈,您那受千般苦,做万般难,却无怨无愧的博大母爱让儿子自悟震惊;妈妈,您在最后睡着时,您也怕儿子心痛,不想让儿子看到您痛苦的挣扎,硬要等着儿子离开,您才睡着的心理,让儿子刻骨铭心、抱憾终身。妈妈,您活着的时候,怕儿子操心您影响工作;在您生命的最后一刻,咽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您也要为儿子盘算好,把每一个逢七给您烧纸的日子,安排在星期天。妈妈,您的安排,儿子领悟,儿子也决不敢辜负了妈妈的心愿,儿子会尽心尽力地干好自己的工作的。妈妈,我知道,您无论是睡着还是离去,您都离不开对故土的眷恋对儿子的牵挂;无论我走多远,永远也走不出您站在墙头旁那无言凝望的视线;无论儿子呼唤您怎样地赎罪抵过,也唤不回妈妈您哪怕是一声轻轻的责备。妈妈……我想您。

妈妈!您睡着了,您就安心地睡吧!您为儿女们操了一生的心,您该休息了,您不要再操心、再牵挂儿女们了。您离去的牵挂会让我们揪心和感伤。妈妈,您睡着了,您离去了,您的肉体儿女们已感觉不到了。可是,您的英灵永存,您的品德不灭,您的精神会永远激励着您的儿女子孙。儿孙们会按照您的心愿本本分分立家,尽心尽责地做事、堂堂正正地做人。妈妈……我想您。

妈妈!我为有一位您这样平凡而伟大、勇敢而坚强、朴素而慈善的妈妈而自豪。儿子盼望远在天堂里的妈妈能够知道,这辈子能够做您的儿子是我的福气,下辈子我们相约我还做您的儿子。妈妈……我想您。

妈妈!远在天堂的妈妈!儿子的嗓子不适宜唱歌,也唱不好歌。妈妈生前没听过儿子为妈妈唱歌,在妈妈睡着后,儿子想用儿子的心,为妈妈唱一首汤潮作词作曲演唱的歌:

《妈妈我想你》

我第一次睁开眼睛

看见的是你

我第一次哭泣

为我擦干的是你

我第一次跌倒时

搀扶的是你

我第一次喊妈妈呀

最开心的是你

我第一次离开家

送我的是你

我第一次有成绩

最激动的是你

我第一次绝望时

呼唤的是你

我第一次懂事时

夸奖的是你

妈妈呀妈妈呀我想你

没有你的夜里我好孤寂

去往天堂的路是否太拥挤

妈妈累了你就好好休息

妈妈呀妈妈呀我想你

你走后的天空一直下着雨

带上你心爱的油脂伞

妈妈你要照顾自己

妈妈呀妈妈呀我想你

是你让我鼓起了勇气

我们约好了吧

约好了吧

来生在这里团聚

我们约好了吗

约好了吗

妈妈我在这里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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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0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