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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猎野鸭
正文

◇李清明

小时候,老家土砖砌墙、茅草盖顶的房屋后面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南洞庭湖湿地,无数个秋冬的夜晚,我们常常被“唧唧——喳喳”“呦呦——哦呀”的各种野鸭和水鸟们的鸣叫声吵醒。

湿地中要算野鸭最为常见了,那些被我们称作“一爪子”、“二爪子”……“七爪子”、“八爪子”的野鸭,单从名称上便能知道它们的生存状态。一爪子一般都是形单影只,二爪子是两只一伙……八爪子则是八只一群。它们的重量却是数字越小的越重,数字越大的越轻,八爪子加起来的重量刚好与一只一爪子或两只二爪子的重量相等。野鸭们喜欢群居群聚,常常是成百上千一伙伙游水觅食。稍有响动,惊飞的野鸭群能遮住半边天空,满眼都是黑黢黢的一片。

因迷恋洞庭湖湿地丰饶的鱼虾、田螺、河蚌及水草、芦苇、湖藕根茎等食物,天气转暖的时节本应北飞的它们却大都选择留在洞庭湖的湿地里孵化小鸟,乐把他乡当故乡。

常住湖边,经常听到高亢而兴奋的群鸟鸣叫固然是一幸事,但清晨的睡梦中,常常突然被一声声巨大轰然的打鸟“洞枪”声惊醒,于人于鸟而言,无疑是一场惊悚的灾难。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洞枪”是洞庭湖区盗猎者偷袭水鸟的一种专用械具。它们有的是用现成的铸铁管或钢管加以改造,有的则是将成年笔直的杂木树干掏空,捆箍上铁丝做成,长约四五米,形状极像一根加长的榴弹炮的炮管,乌黑锃亮,枪管后端有一个专门填插导火索的小孔,猎鸟者先往枪洞里填充进黑色的火药,用木棍杵紧,再装进足有半箩筐的霰弹。洞枪经点火发射后,霰弹呈扇形发射,一扫一大片,湖面顿时哀鸿遍布,惨叫连连!

物质匮乏的年代,水乡的水田产量低,收入有限,加之法纪观念及动物保护意识相对淡薄,乡亲们便想起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方设法闯进洞庭湖湿地讨生活。秋冬的农闲时节,生产队里组织了许多“副业队”,印象中有打渔队、挖藕队、猎捕野鸭队,还有砍伐芦苇队等等。他们肩扛砍刀、藕锹、鸟铳、渔网,驾着渔船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洞庭湖区,从此广袤无垠的湿地鱼逃鸟飞、虾跳雁鸣、烽烟阵阵,到处一片嘈杂和惊恐。

跟在大人们的屁股后面,我们观看得最多的是他们用洞枪捕猎野鸭的场景。说起乡亲们热衷于猎捕野鸭,他们还有一个朴素的心理,认为野鸭在洞庭湖湿地既普通又普遍,也不是什么珍稀保护动物;还感觉湖中的野鸭有相当一部分是牧鸭人在湖边放牧时不小心放野的,猎捕它们是自养自取。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说起,这个集体或那个牧鸭人饲养的一棚棚一群群家鸭在湖中放牧时被野鸭们带“野”了,再也赶不回来的话题。久而久之,在乡亲们的心目之中,冬天到洞庭湖湿地猎捕几船野鸭,则如同砍伐几捆芦苇,捕获几担鱼虾,挖掘几车湖藕等一样自然和随意。

严寒的冬日夜晚,猎捕队员划船悄悄靠近野鸭们经常扎堆活动的湖洲,逆风面对湖面挖好一个像坟茔一样的掩体,呈扇形填埋好一排洞枪,数量一般都在七八支左右。为了迷惑鸟们,洞枪和新挖的掩体上方都被细心地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茅草、芦苇和柳枝。夜幕下,一名自带干粮的枪手悄悄藏进掩体之中(运气好,第二天凌晨便可以点火开枪,如果时机未能成熟,枪手要在掩体中继续埋伏守候几天几夜),有经验者还会带上一只栓上绳索的小狗,用以迷惑警惕性较高的野鸭。

天蒙蒙亮了,野鸭们慢慢随风浪漂至掩体边的湖面,像往常一样自由散漫地游来游去,或互相追逐嬉戏,或漫不经心地捕鱼食虾和水草根茎。其他猎捕的队员则每人驾驶一条小船,在埋设的洞枪前方的湖面上,躲在船舱中划动竹篙,由远而近让小船慢慢随风漂移,逼迫野鸭们往枪口的湖面集中。这时,担任放哨和警戒任务的野鸭见到慢慢靠近的小船,以及白天印象中未曾见过的土堆,时不时伸长着脖子,睁大眼睛,四下张望,警惕异常。

也许是天性的使然,也许是见多了人类的杀戮和猎捕,在洞庭湖湿地生活的成年野鸭们无论是群体觅食还是集体休息,也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它们都有轮流担任警戒的习惯。对此,它们的要求往往太高,不容担任警戒的野鸭出半点差错。如果哪只“值勤”的野鸭误报了“警情”,虚惊一场后的野鸭们就会用内带尖齿的鸭嘴群起而追啄……猎鸟人正是熟知了野鸭们的这一习性,猎捕之前总是有意给野鸭们制造一些虚假的危险情况,如此一而三三而再之后,负责警戒的野鸭就会陷于疲惫而慢慢放松警惕。

一见时机成熟,埋伏在土堆里面的枪手便适时放出小狗(我们见到的一般都是小黑狗居多),躲在里面抛撒饭团,逗得小狗像耍杂技一般左蹦右跳。野鸭们乍一见到嬉戏的小狗,似乎彻底放松了警惕,纷纷抬起头,目不转睛左右摆动着脑袋,好奇地观看小狗表演,水中的双蹼则不由自主地向黑洞洞的枪口前面划动……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闪起一道红光,接着便是一阵“轰然——轰然——轰然然”的巨响——水波回应,哀鸣起伏,响声成片。无数只野鸭们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天空血雾弥漫,湛蓝色的湖水霎时被染成了红色……

小时候,我们爱看大人们打鸟,一是感觉猎捕野鸭的场面激烈,人与水鸟的战争很是符合我们当时猎奇的心理;二来一排排密集的枪声响过,我们还能用拾粪的钉耙在湖面上偶尔能收获一两只受伤的野鸭。奄奄一息的野鸭宰杀后,用红萝卜白萝卜一起炖煮,味道奇香。懵懂和嘴馋的年代,我们还曾一度学会了在严寒的冬日夜晚,将鲜活的河虾穿挂在鱼钩上猎捕野鸭。寒冬时季,洞庭湖湖面千里冰封,野鸭无处觅食,傍晚时分我们潜伏在野鸭们经常扎堆活动的湖洲水边上,放置挂着诱饵的鱼钩……凌晨时总会有几只贪吃的野鸭被钩挂在尼龙鱼线上,动弹不得。有时,我们还从反复看了多遍的《地雷战》《地道战》《小兵张嘎》等战争电影片中受到启发,找来“丫”形柳树枝砍削好,再绑扎上许多橡皮筋做成的“弹弓”,头戴用于伪装的茅草帽在茂密的芦苇丛中匐伏前进,接近湖洲中栖息的野鸭后进行偷袭,常常把它们打得晕头转向,哀鸣不止。

当时,我们的这些行为和举动常会遭到邻居胡爹的强烈反对和制止。胡爹是我们水乡远近闻名的爱鸟老人,他经常没日没夜地扛着一把长柄铁锹在湖边巡视,阻挠人们猎捕水鸟。胡爹见着我们这帮半大小子也学一些大人的“坏样”,特别气恼。他不但没收了我们猎捕野鸭的全部鱼钩、鱼网和弹弓,还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述野鸭及天鹅们灵性十足,猎捕多了会遭报应的故事……久而久之,我们便放下了手中的“屠刀”,一同加入了老人领头的爱鸟护鸟的行列,也让南洞庭湖湿地多了一抹自然和谐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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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1:18: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