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焚书夜 |
正文 | 公元前221年夏天,齐国都城,临淄。 春天开的那些花儿已经全部落败了,那些凋零的花瓣随着一阵阵醺热的夏风在空中不停地飘舞着,飘在稷下学宫那早已灰暗破败的金色牌匾上,飘在那已经落了漆的朱红柱子上,飘在一个老者斑白的头发上。看上去更显出暮春的凄婉和哀创。 老者已经是将近九十岁的高龄了。他佝偻的身躯好似撑不起那件素色衣衫的重量,他枯槁的手掌好似拿不起一朵残花。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一双眼睛,虽然已经老得睁不太开。但是眸子依然明亮如鉴,这双眼睛的眼神此时正夹杂这悲哀和无奈。他望着当年威王亲手书就的牌匾,望着宣王躬身上漆的柱子,望着这座和他相互守望了一辈子的藏书馆——全天下独一无二的藏书馆。 老者不再想看这幅泰山之将崩,大厦之将倾的情景。他闭上了眼睛,回忆着,思索着,捉摸着。 他看到了七十年前那个为了自己仁政理想高声奔走意气风发的孟轲。他的衣袖在空中飘飘摇摇。一句“民贵君轻”的口号震彻寰宇,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何等风光。他也看到了四十年前那个引得六月飞霜名满山东的邹衍。他的席子在坐榻前一泻千里。谈着不找边际的碎玉闲言。可将阴阳相通的哲理聊至人心肺腑,何等气派。他还看到了二十年前和自己唇枪舌剑寸步不让的荀况。他的语言在大殿上字字珠玑。“人性本恶”的思想犀利简明,身背多国相印却甘心治学,何等狂傲。当年的稷下学宫,真可谓是汗牛充栋,人才济济。会百家之言而通万古之学。而现在呢?除了一摞摞落满了灰尘的竹简之外。再无什么思想竞技,百家争鸣。 “这馆,怕是废了。”老者扬天叹道。两行清泪滴入了土中,发出“啪嗒”的哀鸣。 一个年轻人在这里驻足了很久,他很多次想将老者带回现实中来,但是他始终没有忍心叨扰。但是就在这一刻,他想打断老者的回忆,为他的生命负责,也为这座书馆负责。 :“先生,秦人想见见您。您看...”年轻人对老者低声的说着,口气中带着些许的愤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老者没有说话。他意识到,秦人的铁骑和战车,已经开进了这座城市。 :“谁?” :“老贼王翦的儿子,秦人的将军,王贲。” 老者没有再问下去,他微微的笑了笑。将头上落着的少许樱花轻轻扫到地上。转过身,再次朝这座建筑望了一眼,倒显得胸有成竹,从容淡定。 老者的态度让青年不由得紧张起来。 :“淳于先生,秦乃虎狼之国,秦人皆无耻之徒。先生这一见,不仅先生自身难保,只怕连这学宫中的藏书也难逃厄运。”青年人劝道。 青年人的劝告不无道理,就在三年前,他从被秦军夷为一片废墟的赵都邯郸逃回来,他亲眼目睹了秦军那如遮天蔽日的蝗群般的羽箭。那些箭可真多,遮住阴霾密布的邯郸上空仅有的眼光。当然,他很钦佩燕赵那些悲歌之士的慷慨。面对秦军的羽箭。一群赵国的士子始终保卫这他们的藏书阁。保卫着那些弥足珍贵的竹简。一位老博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喊出了“秦人的箭可以破我们的城池灭我们的国家,但是永远不能征服我们的文化!”青年一路逃亡的劳顿,都在这句话振聋发聩的回声消失地干干净净。但是,当现在自己的祖国也在秦人的脚下呻吟震颤之际。他不希望邯郸的悲剧,在临淄重演。 :“无妨的,王贲家秦国宿将,他是个将门虎子,应该不是什么无耻之徒。再者说,他也算是我的一个书友呢。”老者对青年人说出这样一句话,让年轻人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昨天还号召大家如果秦军强行拆毁学宫就和他们血战到底的老先生今天为什么会对一个秦国将军有这样的好感,这让他实在有些捉摸不透。 就在他愣神的当口,老者已经不见了踪迹。只看见唯一的一条小径上多了一路的败柳和残花。 这些天,王贲一直很兴奋。 从魏都大梁到赵国邯郸,从燕国易水再到塞外辽东。他一路所向披靡全无败绩。而现在自己的战马已经踏进了最后一个东方大国的首都。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了,觉得自己真是英雄气盖世,连那个战功赫赫的老父亲都不遑多让。父亲还在南方和土著人斗智斗勇,自己就已经攻占了东方最大最富庶的城邑。 可是现实却浇了他一盆冷水。 除了齐王和齐相那两张令人生厌的谄媚笑脸之外,他再也没见到过一张对他笑的面孔。临淄城中那些饱读诗书的百姓们面对虎狼之师的钩戟长铩并没有变现出一丝一毫的恐惧,他们在街道上簇拥,在军营前聚集。大声斥责着国王的昏庸无能,大声咒骂着秦国的厚颜无耻,大声质问着军队的不战而降,在圣贤诗书的礼仪教化下,他们不理解,也不能接受泱泱大齐的国都,竟这样拱手让与了他人。 王贲没有在意百姓的无礼。他来临淄的真正目的,是探访一下全天下最大的藏书阁,是拜读自己早就听说却无缘得到的百家名篇。还有,便是探访下当世仅有的大儒——淳于先生。自己在行伍时读过淳于先生的书,但一直无缘相见。写过几封信,或许是因为两国隔着三晋,距离遥远,没有任何的回音。 在进军临淄的路上,他曾经兴奋地对随他同行的文官说道 “要是能读到稷下学宫的藏书,亲耳听到淳于先生讲学,那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可是别人只是因为他是统帅而对他点头哈腰,对他的话则是充耳不闻,这让他很郁闷。 现在,在威武雄壮的军门口,王贲坐不住了,他换了布衣,向稷下学宫走去。 踏着满地的落花,王贲不禁有些苦恼起来,自己自出函谷以来,好久都没有读过书,好久都没有见过父亲了。不知父亲年迈,身体是否还禁得住马背上的颠簸。自己手下的冤魂,恐怕也不在少数。如果有一天能脱离军队,自己一定向大王要些田产。好在这里好生安顿,好生读书,顺便好好教育自己那个不爱读书的顽劣儿子。 他走到学宫门口,不禁被门口的题字吸引,靠着没了漆的柱子,饶有性味的读了起来。 这是孟轲的题字“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有几个字,却让他浮想联翩。想到了那些为保卫家园不顾生死的敌人们。这个时候,他居然暗暗的惊了心。 :“门口可是王将军?”一个年轻人从门里探出了头。 :“在下正是王贲。” :“王将军请进吧,先生正在等你。”年轻人说道。 王贲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从年轻人的语气中,王贲听出了明显的愤怒,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但是王贲没有在意。现在,他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将军,而是普通的一介草民,一个学徒而已。 :“学生王贲拜见老先生。”王贲朝坐榻前的淳于羌行了一礼。 淳于羌已经泡好了一壶茶,他笑着,脸上的皱纹都显得舒展了些。他缓缓地开口道:“你写的信我已经都读过了。问题提的甚为深刻,连我自己有时都会自己琢磨。这可以看出你在后生里确实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比你那个父亲强多了。秦有你这样文武兼修的人物。统一六国是应该的。只可惜我年老啦,不能给你回信,还望你见谅。” :“学生此次来临淄,是为了拜望老先生,还有...” :“拜望我,呵,你的排场不小啊。带着十几万全副武装的士兵来拜望我。老夫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王贲料到了他会质问自己,便不再开口。等他发话。 :“后生,你父亲他还好吗?” :“父亲!”王贲想不通他为何会提到自己的父亲。父亲远在南海啊。 :“我可是认识你父亲,当年在秦国讲学,那时候范雎还没死。那时候你父亲比你还小。他仗着剑出入宫廷。对我一直吹胡子瞪眼。最后我问他为何。他说他不喜欢我的言论。不喜欢儒学的繁琐,而喜欢法家的刚和兵家的强。他也是个读书很多的人,只不过他读的书偏了。” :“先生,我想父亲并不是故意让您难堪。而是父亲生长在秦地,对您的学说多有不解所致。就像学生,读您的作品也有诸多的问题。 :“那就可以在邯郸乱箭射向藏书馆,一把火烧光所有的古籍吗?”淳于羌的声音高了起来。附带着咳嗽了两声。 :“你父亲的事情不提了,说说你,你还来干嘛呢?” :“我想问先生借些古籍来读,以消解学生的愚昧。” :“不可能!”淳于羌身后的年轻人脱口而出。 淳于老先生尚且没有开口拒绝,年轻人便直接向王贲下了逐客令。 :“墨丘,你也太鲁莽了。”淳于羌轻声对年轻人说道。同时,他又把头转向王贲。 :“王将军,这世上的事情讲究个你来我往,你想借阅古籍,这无可非议。可是就算是我大齐子民想要阅读这些古籍,尚且需要一枚铜板。你作为秦人,我也不能拒绝。但是,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贲听到这话,顿时觉得有门,便感激地说道:“不要说一个铜板,就是千金金,万家邑。王贲也会答应老先生。” 淳于羌的鼻子里哼出了一阵冷气。他缓缓地开口:“你那剽掠人民的不义之财,老夫消受不起。王将军还是献给秦王,给自己换得更大的功名利禄方位正途。” 王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不由得垂下了头。杀人不眨眼的他,竟在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面前滴下了涔涔的冷汗。 :“那老先生想要什么?” :“我们齐人未尝招惹到贵国。把你们秦国的军队,全部撤出齐国的国土。” :“我不是秦王,所以。” :“那就免开尊口。” 淳于羌转过身,不再理王贲。他俯身坐在一堆古籍中。长长的白发几乎快垂到了地上,就像当年那个遗世而独立的鬼谷先生。 :“老先生,如果学生明抢呢?” 王贲的脑中迸发了这一股邪恶的想法。他心里早就预备了这个备用的计策。因为,先礼后兵,是他一辈子的处世哲学。 :“那就看将军能否走出这里了?”淳于羌的声音越过他的后背传了过来。王贲感觉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被恐吓,而且,自己坐拥十数万众。而对手,只是个老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老者。 :“王将军,你在齐国人眼里,和一个普通的秦国士兵没有什么分别。”淳于羌开口:“你请回吧。” 王贲没有走。如果走了,自己将再也看不到那些古籍。他没有说话,继续在那里长跪。 :“王将军,这是儒家的五部经书。《乐经》暂且找不到了,此外还有些百家著作。老夫猜这孙吴的兵法是你所感兴趣的。” 王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抬起了头。淳于羌正指挥着弟子们将一些竹简往门口搬运。 :“老先生,这是为何?” :“烦请王将军让些车把这些书搬走吧。”淳于羌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朝他挥了挥了手。 :“学生在这里谢过老先生了。”王贲向淳于羌再次行了个礼。 望着车轮带起的滚滚烟尘,墨丘心里的不解和愤懑达到了顶点。他想问先生这到底是为什么。可是看到先生那张欣慰的脸。他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他相信先生所做的选择和决定。可是,他时刻也忘不了另外一座城市——邯郸。忘不了那漫天的羽箭,忘不了那熊熊的烈火。那种在火中化为灰烬的竹简,注定会成为他一辈子无法抹去的梦魇。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一纸从咸阳发出的诏书通过宽阔的驰道似离弦之箭般射向秦帝国的四面八方。诏书上盖着和氏璧雕琢成的皇帝玉玺。诏书的内容只有十二个字:收缴天下之书,焚毁百家之言。 在接到诏书的那一刻,王贲彻底傻眼了。 在新到任的淄川郡郡守进城的那一刻,临淄的人民彻底傻眼了。 那天天气阴沉,下着瓢泼般的大雨,王贲和淳于羌站在临淄城的两个不同的角落。看着这一片将天地连成一片的水幕。听着大雨和狂风凄厉的呼叫。拍着栏杆,无奈的说道。 :“该来的,还是来的。” 当一队王贲旧部在新长官的带领下冲向稷下学宫的时候,雨下的更大了。淳于羌和墨丘看见了门外黑压压的士兵拿着锋利的兵刃。那些刀和矛上滴出点点的水滴,更显出了一种令人炫目的寒光。 有一个弟子拿着一把菜刀守在一个书架的旁边,面对那些锋利的畜生和秦军士兵厉声的呵斥无动于衷,他的眼睛红红的,仿佛会滴出血来。他缓缓地说出一句话:“为书,我要以命相搏。”当一杆长矛穿透他的胸膛,他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洒在那些朝朝暮暮陪伴他的竹简上。 秦军士兵将藏书阁洗劫一空后将所有的书装在一辆辆马车上。他们冲向顶楼,将淳于羌和墨丘带了下来。王贲曾苦苦哀求他手下的将士,希望他们不要伤害淳于先生。士兵们没有把王贲的话当耳旁风。把淳于羌和墨丘一并带上了车。 在车上,淳于羌看见几个秦国士兵正在凿学宫门口的那些石碑。沉重的大斧疯狂地凿那些石碑上的字。淳于羌仿佛听见了一阵震彻天地的嚎哭声,那声音是无比的凄惨和尖利。穿透他的耳膜直钻入他的大脑让他感到了一阵裂了般的头痛。他看见那些石碑上早已是血迹斑斑。不由得老泪纵横。 在他小的时候,他就听说过,那些字是有灵性的。 就在朦朦胧胧的时候,他看见仿佛火光,仿佛看见了学宫门口的牌匾在烈火中砸到了地上,仿佛看见了门口的柱子在浓烟里化成灰烬。 :“墨丘,学宫是不是着火了?” 墨丘没有答话,但是他看见了这个年轻人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他明白了,邯郸的悲剧,终究是在临淄重演了。 王贲此时在兵营里也是焦头烂额。 兵权已经被大王,不,皇帝陛下的一句话收回,交给了一个和自己,和王家毫不相干的人。陛下想做什么?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以愚黔首”吗?他不敢再想了。 :“王贲!你这无耻之徒!”一声暴喝把他吓了一跳。 墨丘扶着淳于羌走了进来,怒视着王贲。 :“墨丘,不得对王将军无礼。不是他的话我们刚才就已经被烧死了。”淳于羌止住墨丘对王贲的谩骂。缓缓地对王贲说道。 :“焚书令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终究不是秦王。也不能怪你。你不要自责。” :“先生,我请先生来是....”王贲说到一半便走出去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之后。进来继续说道:“先生给我借阅的古籍,还有十车。我这些日子认真的研究过,那些书确实是稷下学宫的精华之所在。今天晚上会在城中焚毁书籍。我希望先生能连夜出城。带着这些书往南去,越远越好。” :“天下现在都是秦的了。我能往那里去?还有,你还有这权力吗?” :“我虽然没了兵权,名义上还是这里的统帅,今夜我便会命人打开城门。放先生出去,希望先生一定要将这些书保留下来。日后也能对天下人有个交代。” :“那我走了,有人告发你,如何是好?” 王贲笑了笑,自信的说道:“我父亲和我两代为秦效力。陛下不会把我怎样的。” :“哈哈哈,王将军。你记得你们国家的武安君吗?当年那可是个人物啊。南下攻克了楚国的首都,焚烧了人家的王陵。北边打败了赵国马服君。活埋了四十多万赵国士兵。可是后来,还不是一把剑赐死在了杜邮亭。你的功劳,比他还大吗?” :“这...”王贲没有答话,他开始考虑起了自己的未来。 :“总之,先生快走吧。”王贲催促道。 淳于羌没有答话。 当天傍晚,王贲打开了南城门,十辆马车鱼贯而出,直奔南方而去。看着远去的车队,王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天夜里,在临淄城的中心,堆起了一座高高的书山。 雨已经停了,王贲和诸位秦朝官员高高在上的坐着。怕被人怀疑,王贲还是硬着头皮出席了这一活动。他穿了一件宽大的袍子。便于遮住自己的目光。 书山的周围站着一个个拿着火把的士兵,他们表情相当的严肃,就像一尊尊雕像。对天边发出的阵阵惊雷充耳不闻 郡守和县令已经就位,他们饮着酒,说着笑着。静待点火时刻的开始,他们看着广场周围被驱赶来的齐国百姓们,发出了一阵阵鄙夷的笑声。 时辰已到。郡守身穿华美的朝服。笑容可掬的递给坐在他身边的王贲一束火把。王贲惊讶地看着他,因为从郡守的眼睛里,王贲看到的不是笑,是隐隐的杀机。 无奈之下,王贲强忍着万分的心痛,头也不回地将火把扔向了书山的顶端。随后,站在书山下边的士兵也将火把扔向了书山。 火焰轰地一下窜上了上去。 秦国的士兵们,将吏们都在这一刻欢呼了起来。他们拿着酒杯,唱着跳着。好不快活。望着变成了火山的书山。只有一个秦人没有狂舞,王贲。 看着自己祖国的文化被这样付之一炬,齐国的百姓群里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看见自己梦寐以求的古籍变成了跳动的火焰。他强忍着。不断地用袖口遮着自己的脸。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痛苦。 突然间,秦人的笑声,齐人的哭声。在这一刻全部停了。王贲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个老者,须发尽白。他穿着素色的长袍,飘着雪一样的长发。就像蓬莱岛上的神仙。他穿过密密的人群,走过重重的士兵,径直走到了书山的中央。 :“淳于先生!”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王贲的眼睛直了。他看见淳于先生在火光中坐了下来,他身上闪着神仙一样的光芒。 那火是神圣的,他将一个智者的灵魂送上了九天之上,让他得到了永生。 那火是悲哀的,他将华夏民族千年来的智慧变成了一只只凄美的黑色蝴蝶。它们围绕着火焰翩跹起舞。将他们带去天上,带给他们的主人。 那火更是美丽的,他将人类血汗的结晶变成了绚烂的火苗,飘飘摇摇,直达天际。天下之大,将再不会有稷下学宫。再不会有百家争鸣。再不会,有一个春秋战国。 大雨倾盆而下。 沉默的人群爆发出了更加强烈的哭声。那是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悲伤和无奈。 王贲静静地看着火焰将淳于先生的身躯变成了一丝丝的飞灰。也看见大雨将这火焰浇灭。 雨停了,阳光明媚了好几天。王贲的面前,摆着一把从咸阳送来的短剑。 王贲没有想是谁告发了自己,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他问送剑来的使者:“见到我父亲了吗?” :“老将军已经在岭南病逝了。”冷冷地回答。 :“那我儿子呢?” :“公子和蒙恬将军镇守北方去了。他会得到很好地照顾。将军放心去吧。”依旧是冷冷地回答。 王贲不再问什么了,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孩子不爱读书,以后肯定会害了他的。” 他从从容容的拿起了剑,任凭剑刃刎上自己的脖子,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剑身上的花纹一滴滴地流了下来。 王贲不会知道,墨丘忍着哀痛之后去了楚地。他的儿子最终被一个墨丘所教授的楚人所擒获。他还不会知道,他的国家十三年后,会被饱读诗书的山东诸侯所灭。 剑掉在地上,哐当作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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