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算命先生 |
正文 | 一 他是老家的那位算命先生,大概早已是年过花甲了吧,一个真正的盲人。然而他却并不瞎!听说年青时候他也是健康的,后来由于不治的眼疾才致今日的境况。然而他的境况却也并不比旁的人有多坏!至少在那样的地方,凡知晓他的,便以为他算得是一个受人尊重的灵慧的人。也不知兴起于何时,人们甚至会说这样的话——“你呵,还不如个算命的能耐!”这便足见是他的处境的渐渐地好过于旁人了。 好多年前,在有两、三年不见他后的第一次在马路上碰着他——“母舅啊,伊侬晓得俄是哪里人不?”那天我便这样很是随便地询问他,并且是谁也都可以这样很是随便地询问。这样的询问,似乎是与他交谈的开场白,或者是我们这些不经世事的与他的一种招呼,当然也不免含着调皮与嬉闹。但这样的调皮绝不因他的残缺而起,我们实在是想见识他的高明,想得知他“不可泄漏的天机”,也还想观摩他那神秘高深的行动和模样。在孩提时的我们的心中,他是实在神灵的人,是在世的天神。那时候,该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记得是油菜收割的时节,短裤松紧上别了油菜杆质的宝剑,我们便是除恶扬善的“展昭”了;那时候,该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记得是父亲打洲上回家的时节,肘腕上搁把草质的佛尘,我们便是能掐会算的“瞎子先生”了。可惜“展昭”总是电视里的人物,故难见得其真人,但能“知人前世今生”的算命先生即是生活中的,我们也不免总爱询问——“伊侬晓得俄是哪里人不?”“伊侬晓得俄是麽人的崽不?”“伊侬晓得俄麽时间可以出门不?”总想着从他那里学得些可以在同伴间炫耀的本事,获得些可以夸耀的讯息,哪怕是一个手势、一句叹辞。这样的手势或者叹辞,在不经世事的我们的上学路上,会是今天无限精彩和温暖的回忆。 ——“喂,昨日夜里看《华山论剑》么?哎呀,伊侬晓得那个郭靖有几了不得!好厉害,一个人打一帮!伊侬不晓得,那‘降龙十八掌’… …”不待说完,便比划着,无论有意或无意,总得在前面的后背上来一掌先。于是,谈论还没等开始,这两个也就追打着跑了开去。 ——“伊侬也莫看吧!那电视里头讲麽的没?明朝夜里到耶侬屋里去看。伊侬去不去?” ——“哪有麽的好看没!伊侬不晓得呵,昨日昼时,俄侬屋上的万妹姐,从棉花地里做事到屋里来就晕倒了,不晓得事。无论啥个叫也叫不醒!人中都掐得发紫,还是不行。不晓得么事原因。” ——“嗯?总不是落得魂心吧?那头上贴红纸么了?叫水宝的‘打时’么咯?” ——“还是‘瞎子先生’厉害!郭靖可能都比不过耶侬。拿着斧头往八仙桌的上一打,耶侬一吼,”我们也握紧了拳头,重重地往下捶打去——“万妹,伊侬莫给俄到屋里来!”握拳的手伸出了食指,转身来对着后边的女生,乐呵呵地继续说道,“嘿,万妹姐的一下地就晓得事。真是厉害!” 实在无聊得很的时候,我们也会一手握了竹棍当“持钩”,“哚哚”地敲着地面,一手搭在同伴的肩上,微闭着双眼,探步前行,嘴里还不忘念叨——“瞎子算命抽牌哦!”这是儿时无聊的游戏。这样的无聊总会遭到大人们的喝斥,然后畏惧地认错,然后羞愧地散去。那天在路边碰到老先生,见了他的“持钩”,也就记得我的那时的无聊,也还记得那根“打狗棒”是早已不知在何处“碾作尘”了。但他的脸上的微笑是依然!“依然”的笑容,令人总以为是神秘、高深,而且似乎虚玄;是在自信地卖着关子,然而温和轻淡。所以并不让我不可接受!停下了脚步,认真地听完我的询问,睫毛翻动算是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就是微笑,然后就是嘴唇蠕动——“到哪里去啊?哦,街上去给手机交割话费。伊侬是哪里人啊?噢,这个事嘛… …诶,佬啊,好多时莫听到伊侬话过事了。还是在读书吧?”他的脸上有我常生的迟疑和猜测,我的询问似乎是个需会神通灵才可得知的秘密。 ——“呒,俄在县城里读书。那伊侬肯猜到俄侬是江陈李哪个屋上的人么?” ——“江陈李,佬弟是姓洪吧?” ——“呵呵,母舅好厉害!那陈家麽人屋里嗄?” ——“麽人屋里啊?伊侬是要俄给算一卦不是?算卦是可以哈,但是伊侬要拿钱喏!” ——“倒不扪两句也要钱呐?” ——“那倒也不是。俄张支伊侬是要扪自己的学业嗄。随便扪扪当然是可以,但不一定话得准。要是话错的,伊侬倒是莫怪!依俄看吧,伊侬应该是陈家庚寅的只崽,在港上读高三。差不多吧?陈家人跟李家人,历史上以来就是亲戚。这个事,伊侬还不晓得吧?伊个姆妈,俄叫妹,是一支房下的。伊侬个娘脚不方便,爹的工夫重,供伊一帮人吃得好多苦叻。伊侬可要攒劲读书哈,可千万莫学坏样!” ——“… …” 得了羞愧,也就赶紧地逃离了他而去!我真是聪明,竟不料他的能掐会算的本事。但我也得了误会,何必要赶紧地逃离他而去呢?这样的记忆留存于心,便总是压力!那时的口袋里要揣有几块钱,可能还真会请他老先生给卜卜我那时的所谓前程与今日的现实有何异同。或许,我也会活着自在!——生也好、死也罢,曾经的预料得了实现或是得了否决,总是定然如此的事,也不至于现今的茫然不知所向、惊慌不知所措吧。 二 人们一般是不会多问的,因为他的回答询问便是他的职业,是他生活的来源。所以,不是正式的请愿,他也是不乐于多说的。这“不愿多说”,正是“算命先生”的高明。记得书上有位老先生,面见着员外殷切的询问,他不作任何言语,只渺然地竖起他修长的食指。后来员外来答谢先生预卜的神灵,他也依然是不作言语,只命弟子前后应酬着往来。有弟子实是懵懂,就向先生发问——“师傅,员外问您他三个公子里头几个能中举,您却在他面前到底只竖一根指头,是嘛意思呢?”先生依旧竖起他那修长的食指,然后指着那位弟子说——“你就一根筋!”老家的那位算命先生就决不这般轻渺。或许是道行不到吧,也或许是他所面见的没一个是员外。但也绝对如此高深!这是职业的规范,像是这里的西装革履者,未必文明尔雅的也须文明尔雅,这是职业的规范,未必是秉性使然。 后来读了几年科学的文字,也就不再信任他那般套数了,甚至于有些鄙夷,以为他是在传播迷信,有时就不免遭我无言的怨恨和疾声的咒骂。似乎,于他而言,我是真“学坏样”了!那一回事是这样的:在老家畈岭不远的地方有个叫“大山村”的,是我们的本家,依照农村的传统,那李家的算命先生就自然也是他们的“远房亲戚”了。所以,大山村的人们有着喜庆事的时候是总要给他发请愿的。那天的老先生办完事回家,正好经过我家的地头,正好碰着父亲的歇犁,两人便坐到泡桐树底下也就攀谈了起来。依了中国农村的传统,他们是兄弟;既是兄弟那就无所不谈了。于是到底说道我了!终于是说道我的高考,说道我的未来不可知的概况。此前三年我就认定,人生是平滑的,从来不会有转折点,所谓的转折无非是人们自己的臆想而已。“你个‘算命先生’又在父亲面前瞎嚼什么舌根呢?你连我当下长得啥模样都不清楚,又怎能预知我的以后呢?”我很是嫉恨这样的无知和基于这种无知之上的那种自信。就像是现在的人们,以为借着流畅的信息传递就可以心知天下一样,是我嫉恨的对象。可他是连字都不认得的!父亲也是愚昧,算命先生的话也是听得的么?于是我就愤愤了,来到他跟前——“俄自己的事,别用伊侬个瞎子管。”紧接着而来的,便是父亲对我的喝骂声和我自己的默不作声,和他的一如往常的微笑和探步前行的背影! 但是现在,我也不能再那么自以为是了,反倒以为无害于他人、无害于社会的营生未尝不有它存续的必要。何况,在现在的中国能够像往常那样给他老先生发正式请愿的,也已不多了!何况,现在的中国,已有能力去帮像他老先生这样的去正常营生。何况,现在的中国是多么需要像他老先生这样的以安某些人的魂灵。何况,他老先生也是并不曾算计于人的,并且他的营生也自有其必要的缘由——双目失明,单生一女;家底本就浅薄,偏又妻子遭丧。然而他并不曾沉沦,也总是微笑着行走,微笑着营生,微笑着过活!无论行至何处,也总能遭人善待。或者有人家办点喜庆之事,只要路程不十分遥远,是必要发正式请愿,请求他的光顾,藉由他的金口道出“上天”的良言,祈求美好的祝愿和彩头,得一种心安和期盼,也是喜庆的欢娱。或者是有人心生岔念,为寻一种理解、为得一夜释怀、为生一朵希望,也是必请他给说道说道的,或在田头路边,或在堂前檐底,一碗茶水,一支香烟,也就这么布道。人们是需求请愿,他也乐得说道,是互利行径——求安心者得心安,谋营生者得生赢。 所以,我开始以为那时的人们的请愿该是一种大义、一种情爱。那时,是自然不懂得这些,即便现在吧,这些所谓懂得的于如今尚活着的人们而言也未必见得正确。但我宁愿是自欺自娱!我愿迷惑耳目的是真实!但我又在想,直到一两前年也还在想:他到底是如何晓得我的身份的?是他的真能耐么?还是真有他的所谓“天机”在?这里含有很大的道理。 凡是年老且智慧者,在后辈跟前是总爱摆设他的人生。好像他是真的嗜盐如糖如命,好像他是非得走桥约会办事不可的,好像史太公不记他一笔就无法穷究天际人常了。幸好,我也会是个老人!并且可以的话,我还可以吃更多的盐、走更长的桥。盐吃得多了、路走得长了,到底是人也见得多了。结合着自己的反省,摸索着他人的心思,也总能得出个大概——“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或者“棉花树结不出桃子”。继而便有“性格决定命运”、“命运即是现世人生”之论了。这应该是真理,是“算命先生”那“不可告人的天机”。所谓神乎灵验者,终归是他的会思维的大脑、会闻见的耳目、会说道的口舌。这是真理!是可见日月的科学,像炼丹炉中的化学、古代神话中的美好。——敞亮透彻!尚且年青的我,完全可以相信的一点是:人见得多了,自然可预见尚在成长中的某个人的不远的未来!所以,就像是英国老牌生物进化论者华莱士所言,人的所谓不知者,也只是我们人的无知了。 三 自远离了老家,确有好多年不曾见过那位老先生了,所以也一直没能再向他询问“我是谁”。偶尔也会在梦醒了之后问问自己——“我到底是谁呢?”自然,答案不会是“伊侬应该是陈家庚寅的只崽”这般简单。但是我又不曾解得过答案!所以也就总不能释怀。以为书中可以有的吧,于是看过几本所谓的“大部头”,思维也就开始变得混乱不堪,言语也就变得虚妄做作。是变得不可免的高深莫测、神秘虚玄了么?还是也可以预测他人的不远的将来了?终究是连自己的命运也所知了了。 一直以来,是都盼着能有充足的时间供自己自在消费,用来思考于自己有意义的那些问题。所以,我考虑着:是该换个工作环境或是生活空间了。那天,——是好几个月前的一天,在不经意间接了个电话,被告知有个好的机会待我、切勿错过。可是,我到底是错过了,并且现在以为是错得怎样的离谱!——我竟以为,请假是件很不好的事;相对于这里的工作,我的去趁那个机会是不道德的。于是反复琢磨乃至于掐指谋算:去还是不去,不去还是去。并且以为这是客运淡季,以为是可以临时购得车票的。但终于等到下决心去车站买票时,客观的事实还是教我受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教训!那时候我就想:这就是所谓的“命当如此”吧!我就注定是如当下地生存着。不知老家的那位“算命先生”当初在地头的泡桐树下是否也曾给父亲讲过这么一段我的那时的将来?而如果那时我也能虔敬地聆听老先生的预告,那么现在的我的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呢?但我历来是不相信这样的套数,总以为“人的命运当由自己决定。”可我自己的命运又果真如此的么?于是,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吧,——便写些下边自以为是的无聊的文字。 “人的命运,终究是由自己决定的!”这是每一个现代化的人都耳熟能详的一句伟大号召。它似乎有着巨大的力量,能拨开压抑人们心智数千年的漫布人间的阴云,于是浓云背后的灿烂阳光普照着大地,给了人们无限的力量和光明;于是人可真正平等地立于他者面前,并可自由地大声呼喊:“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青春我做主”。当然,也自然是有人不能接受这句话的,以为它带有很大的欺骗性,因为他们看到这样的事实:很多时候个人的命运是不能由自己做主的。但是,无论如何,我希望大家能正确理解这句“伟大号召”的内涵! 什么是“自己”?这是理解上述那句伟大的话语的关键。“自己”绝不是抽象虚无的,它必定是即刻的个体的文化背景、家庭状况、经济水平、社会地位、行事能力和性格特征、生理状态的综合,因而每一个个体都是客观具体现实的。同样,我们还得明确:到底什么是“命运”?记得曾也讲过这样的话题,那时以为:所谓人的“命运”不过就是人的当下的而非未来某个时刻的生存状态,并且是由当事者自己体认的。现在,我依然持有着这样的念头,并且认为:“人的命运,终究是由自己决定的!”可还是会有人不免要心生疑虑——“那么,可是,可是我自己干嘛去了呢?”可是,可是又有多少人思考过这个问题呢?——“我自己是什么?”毫无疑问的是,很有些人是仅仅抓住了这么一点不放以致其他的被忽视。这是不可否认的:人之为人有其主观的一面。但人的这主观的一面(至少在我的这篇文字里的),应该是指人的认知能力(反省力),或认“我之为我”的能力而非其结果,是意识的目的性、计划性和创造性。正是因了这一点,才有我们通常所言的:“人的命运自己做主”。但是这样的一个说法只具有精神动力的作用,毫无其现实性,尽管它可以藉由人自身的力量而转化为现实。并且这样的一个说法必然会生有这样的结论:“人的命运,终究是由自己决定的!”这句话就等价于“我的命运终究是由我的计划、我的理想决定的。”因此,现实的人就彻底打败了虚无的上帝,每一个体就都成了他自己心灵帝国中的主宰。这是自启蒙运动以来的思维逻辑发展的必然,是现代工业社会的物质能力在人们大脑中的刻印。但是,理想也必然是基于个体的综合现实之上而生的,因此个人的理想由此而不同。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我们也不难发现,个体的综合现实也同样是个体认知的对象,并且是已被感知到了的现实——尽管认知可能并不全面也可能并不绝对真实,但“归根到底”是个体的现实。所以,在某些人而言,对自己的认识变成了自己本身!而这却是现实世俗生活中的普遍现象。因为,自“文艺复兴”以来,我们就被告知:做自己的主人。可是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曾明了,又怎能掌控好“自己”呢? 人的“命运”,我们认定:是由人“自己”决定的,但这种认定绝不是立于理想主义者或“美文学家”们的角度才有的,更不是对当下个人主义者或自由主义者的鼓吹的唱和。我们的认识应该可以是这样:如外物(“我”现在所感知到的)般降临于某个环境之中,继而成之为人;在其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形成关于他自己和外物(包括“他人”在内)的关系的认知(观点),由之指引自己的言行和取舍。——此即“命运”之所谓!具体而言,其实“命运”也不过是人对自身生存状态的一种反思或者反馈。正是人的这种反思能力的存在,才有“人的命运,终究是由自己决定的”这么一个说法。在不同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个体,具有着各异的认知水平和选择能力;或者说,其生长环境赋予他选择的偏好,规定他认知的向度。而这种偏好与向度的终点,对于他的反思而言就是其所谓“命运”。这绝不是悲观萎靡的论调,也绝非不可一世的狂言乱语。它欲表明的是:认清你自己;做一个自知自觉自立自强的人!“人定胜天”,我们决不能因之轻视它的作用,因为人的行举总是在一定的认知指引下进行的;而“认知”一定是人自己的认知,而人“自己”一定是一定条件下的“自己”! 但可惜或者可贵的是,人还有另一面:善于比较——横向或是纵向地比较。中国历来就有这么一些人,他们总在说“知足常乐”。什么意思呢?无非是告诉大家:不要比较,要安于现状。可是这些人怎知道,“人心不足”不是伦理道德的反面,而是不可违逆的“天理”,是不可否认的客观事实。那么,当我们发觉自己的生存状态不如人时或者是“一代不如一代”时,该欲何为呢?——那就改造“自己”。改造自己,不仅仅是像当下的某些“人生导师”所说的那般,我们的改造绝不是为着“自己”对环境的最终适应!我们的改造“自己”,是把“自己”也当作待改造的环境的一部分予以改造。这就是“我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老家的算命先生用了他自己的实在行动证明着:“人的命运,终究是由自己决定的”。但他却在旁的人们跟前做着别样的宣传!这其实就正是那位老先生所秘而不宣的!正是这种秘而不宣,才有了他的“高深莫测”。这是什么呢?莫非他自己就真不知道“人的命运,终究是由自己决定的”么?这就是他的“知人善事”的本事,就是他的高深莫测吧。可是又有谁不知呢?人总是有感情的动物,并且是谁也有困顿迷惑的时候。 四 预言占卜的行当是历来有之的,也于今不绝。其所行事,无非是借了神秘虚玄的言行以作高深,借了人们的无知和畏惧以得抬举;因而其所行事之人,在中国是所谓“算命先生”,在西方便是“占星术士”了。但它毕竟力行数千年,因而自有它隐约的真实在。那么这“隐约的真实”是为何物?何以于今也不绝呢? 有文化的老家人,是都能说道明朝刘伯温有“上知五百年前、下知五百年后”的本事。所以当下中国的社情民生也是刘伯温先生所早已预料到了的,尽管那时可并没一个叫做“中国”的地方!甚至于我今天的这篇文字,他老人家也是可预测的,如果我的今后可有大作为的话。可像他这样的,到底是如何预知未来的呢?在以此前两百年为界的此前的中国,在当下的与现代近在咫尺的中国农村,人们总是爱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好像直白就是破坏,所以月亮得敷些许浮云、荷花得隔半步亭台、少女的闺房得落一帷青帘。到底是教人欲看不能了!“食色,性也。”我们的老祖宗是这么说过!可有人却要“存天理,灭人欲。”实在无法灭绝,可也张狂不得,于是便胆战心惊地活动到地下了。但也总有“西门庆”似的猛汉,敢于挑开帘子直步爱人的深闺。——“潘金莲她到底有多骚情呢?”凡事总得弄个清明透彻才好。可在古老的中国,“西门庆与潘金莲”总是要挨人们唾骂的。于是不如隐约得好。这一隐约便有了“先生”与“术士”的天地。 人们还有一种好奇的天性:不但要知深闺的布设,还要知道未来自己的生活和当下生活的缘由。或者说,人们总是要寻着一种可知的依靠!这种依靠是一种关系,一种向往,一种着落。现实的不可控,愿想的不可期,在当下的生活中无法找寻生存的依靠,无法接起与他人的关联,这是现世的悲哀和可恶。于是,“先生”与“术士”做了至善之人,成了苦难中的人们与万幸世界的中介。正是他们转告了“神灵”的告诫,传达了“上苍”的安慰;是他们,让残破的人生保留继续的希望,让平常的人生有了持久的动力,让悔恨的人生服下不再悔恨的镇定剂。这一现实的需求,便创造了“先生”与“术士”生存的广阔天地。 这一切,他们知道得清楚!他们知道人们的心思和情绪,他们知道世事的变幻多端和来龙去脉,他们也知道到:待着人们的命运完全可由人们自己决定了的时候,他们的命运也就结束了!他们甚至知道这些: “人的全面发展”,不应是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个人能力无所不及。依了马克思的表达,它应是人的可能性的自由全面实现; “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或设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现实关系和观念关系的全面性。由此而来的是,人们把自己的历史当作过程来理解,把对自然界认识(这表现为支配自然界的实际力量)当作他自己的现实体的认识。发展过程本身被当作是并且被意识到是个人的前提”。个人在以往全部生产发展的基础上实现自身的发展,在发展的过程中逐渐消灭外在的被意识到了的客观的而非神圣不可捉摸的限制。所以,自己的生命过程是自己的创造物;自己是自己的主人! 可是在这样必然的历史进程中,个体的生存状态有时并不如所愿望的那般美好。这是“先生”与“术士”们还能继续存活的根由。在很多媒体上,我们不都能见着“星云大师”的布道么?不是传说,我们的李开复先生也去找“星云大师”了么? 我也要趁着老家的那位算命先生还康健,向他拜学些“知人善事”的机巧,得一种令人艳羡的生活。最好是,他可“知天机、测财运”的本事也能为我所领受,然后便可坐享“大师”之谓了。只是不知上头那样的文字也能否证明我有入得他的行道的资质?但至少得趁着老先生还康健,寻他再给卜一卦,算算我的将来还是否会是他曾经所预料的那般模样? 老先生现在应该是很老了吧!去年在家,听说他有女朋友好些年了,并且还在县城里购了新房。不知真假。但凭着他的能耐,以为有着当下这样的生活,是正常的社会中正常的事态,是无需惊讶的。倒是某些人,就拿了这样的事来取弄于他了。这是怎样的心情呢?“你呵,还真不如个算命的能耐!”也有人就拿了这样的事来取弄于我了。这是怎样的心情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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