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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人间草木——香蒲草儿
正文

说是草,这种草生长在故乡的水畔,让曾经清贫的日子安稳过,也美丽过。

年少时的我是大意的,很少注意村前村后水岸边的香蒲草儿,是怎样在春水里生出绿意长成蒲的。初夏的清晨,我到屋后的水塘赶鸭子,一不小心居然看见香蒲草儿已经水袖翩翩了。细长细长的叶子披着薄晖,齐刷刷的映绿一塘清水。前一阵子来我家的表姨,见到我时张大嘴巴半天:“哎呦,纯丫儿,几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我对着一池烟蒲如画,花影重叠的香蒲草儿,便与表姨一般的惊叫:“哎吆,香蒲草儿,几日不看你,你这么快长成美人了!”

一只绿莹莹的翠鸟,停在一尾蒲叶,被我寻找蒲黄的窸窣声惊飞,飞到另一处香蒲草儿堆里。我找到好多蒲黄儿(蒲花),顾不得什么,开始采我能够得到的。我最喜欢听蒲黄从蒲心抽出时的声音,像一粒倏忽奏起的琴音,有风从蒲草间穿过再穿过指尖的声响。把一枝嫩黄的蒲黄横含着在唇,像肯羊肉串,唇齿轻抿,满嘴都是细花瓣。又粉又面,蛋黄,玉米面,麦叶,还有烤红薯味一股脑在味蕾蔓延,都是淡淡再淡淡的味道,很好吃。

香蒲草儿的花语是:卑微。一种质朴,善良,追求幸福的植物。

香蒲草儿的风姿绰约,叶子细长,柔韧,馨香。有丝绸的质感,也有棉质的柔软,散发着清凉的香气。村庄里的人们用香蒲叶编各种纯手工艺品,蒲包,蒲扇,草席等。

当稻苗栽下田开始返青,农活疏淡,香蒲草儿长出咖啡色蒲棒,水塘弥漫着蒲香,暑假开始了。小伙伴们开始割香蒲草儿,晒香蒲草儿,开始了编织蒲包,赚下学期的学费。

那时候我是幸运儿,不用像隔壁堂姐妹那样没日没夜的编蒲包,母亲只要我好生上学。我用着心的是写作业看书,编蒲包不关我的事。所以我是不太知道编蒲包的整个细节过程。可我最终也没有把书念出什么名堂来。

我只记得,西院家大婶堂屋里两扇对面墙,栓着两根大粗绳子,两根绳子下卧着一蹲青石辘。大婶带着她们的女儿们,就在这屋里编一平板车又一平板车的蒲包,变卖来微薄的钞票,收获沉甸甸的幸福。大婶个头矮小,走路有点瘸,那时候我总是觉得大婶有点另类,她是村子里独一个耳朵上摇晃着两只硕大银耳圈的女人,独一个吃香烟的女人。她比我母亲现实精明。她站在石辘上,两只手握住两根粗绳,双脚一登,石辘滚向铺好在地上的香蒲叶。她的手在绳子上挺麻利的移动,脚随着石辘滚动的节奏也很自如的移动。看着大婶不费力气似得滚动这么大的石辘,我惊叹,好奇,放下手里的书,爬到石辘上面试了又试,石辘纹丝不动根本不听我的。大婶碾压的蒲草适度的柔韧质感,很好使用,编织起来不容易断裂,所以她家编织的蒲包质量最佳,比别人家蒲包卖价高。那时候物质的匮乏,欲望的单纯,大婶的几个女儿都辍学在家编蒲包卖。

我闻着满屋子的蒲草儿清香,对大婶表示佩服,大婶停住手中的活计,坐在一只编好的蒲包上,点燃一只香烟,食指和中指夹住香烟,有模有样的猛吸一口,像个爷们气概。只见她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你婶子就是这命,不起眼的命,苦一辈子,编一辈子蒲包,连一只好烟也吸不起。闺女你以后找婆家,可别像婶子一样憨。婶子原来是有人爱的,他家有钱,就是长得丑,我就是看上你叔帅,你说这人帅又不当饭吃不当烟吸······”婶子又深吸一口香烟,吐出一圈烟雾,我看到她眼角的晶莹。这隐隐的泪光让我第一次,看到大婶从内心流露出的柔软和幽怨。她把半截香烟在石辘上发狠似得拧灭,抱起一捆碾压好的蒲叶,盘腿打坐开始编起蒲包底,蒲叶在她香烟熏黄的指尖翻飞起舞。这时候大叔在厨房吆喝:“开饭喽!”大婶用手摸摸眼角,暖暖的笑了。

找一个很晴朗的日子,我趴在大叔装满蒲包的平板车上,顺溜去赶集买词典。蒲包市场,平板车,头车,拖拉机,还有担着挑子的,装的全都是蒲包,蒲包堆得像一座座小山,气势恢宏。我问大叔这么多的蒲包卖给谁,蒲包到底干啥用?大叔说是留装水果用。果园肯定比蒲包市场又大又多啦。是啊,那时候村庄里编织再多的蒲包都被抢购一空,供不应求。大叔家的蒲包一到,好几个买家围上来,很快如意出售。大叔揣着钱,带我去逛街,给大婶买香烟,给堂妹们买糖果。

香蒲草儿,在清苦的年代,不仅给村庄带来了日子的奔头和追求。于我她有着更浓烈的安暖和诗意。

我想起小脚的大外婆,母亲的大妈,我的亲外婆去世的早,我就叫她外婆。她喜欢用最细瘦的香蒲草儿编蒲扇。外婆编得蒲扇,小巧可爱,细细的蒲叶编出很好看的花纹,握在手里,像攥着一枚很大的白玉兰花瓣,摇来花香的凉爽。我和姨表哥正在玩耍时,外婆会很古典的摇着蒲扇,颤巍巍挪动着小脚到我跟前,用蒲扇半遮住嘴,小声对我说,她给我煮好了鸡蛋,她叫我先去吃,我吃剩了给姨表哥吃,不然表哥会一个人吃光。外婆的蒲扇是精致的手工艺品,她不仅能驱蚊扇风,更是外婆对我表达爱的信物。

故乡村庄酿造的老酱豆,味道不用说多好,吃了一次就记住了它的美味。陈年的香醇,又有自然的鲜美,咀嚼出植物的香。这一定是用蒲包捂闷发酵的酱豆。奶奶不编蒲包,她常年用芦苇编凉席。但每年的夏天她都要编一个专门捂酱豆的蒲包。香蒲草儿最葳蕤时,她叫父亲到水塘割一些肥胖的香蒲草儿,晒在家院。香蒲草儿风晒干后,她叫大婶给蒲叶碾压柔顺,她开始很认真的编捂酱豆的蒲包。蒲包编好,挂在堂屋檐下,浸泡足够的阳光和风吹来的草木香。直到秋天,烀熟一锅黄豆,趁热装进蒲包里,再趁热埋在灶屋一垛麦草里。一年的就饭菜,在这草窝的香蒲包里成功酝酿了。

清秋里孩子们采蒲棒儿,大人们割蒲艼儿。蒲棒晒干后,用来熏蚊虫;或者把蒲绒捋下来,毛茸茸的像棉花,用来装枕头芯。蒲艼,就是结蒲棒的茎,用来绗锅盖,绗蒸笼。

在浅水塘无水的岸边,像红蜻蜓花蝴蝶一样走过岸边野花丛。穿梭在各种水草里寻找蒲棒,在一股股水草和淤泥的味道里,在植物叶子触碰身体时微微痛痒的感觉中,掰蒲棒。喜欢这寻找的过程,喜欢与很多水生的植物擦肩的亲近。一枝酱紫的蒲棒,上部是雄花儿凋零后的花芯,下部是雌花儿结成的果——蒲棒。一枚枚挺立在杂乱的秋草间,静默无语,就像很多只露着灯捻的蜡烛,等待追求幸福的人来点燃火种。这是它中文学名“水烛”的来历吗?我想,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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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5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