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老爸和他的狗狗们 |
正文 | 老爸和它的狗 说起老爸,以前并不是个爱养狗的人,因为生活拮据,还要供两个子女读书,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养一只狗。可是自从我和哥哥都离开家去外地上学、工作,他的身边落空了一大片,老爸就开始养狗了。 老爸养的第一只狗叫黄黄,那时妈妈已经五十多岁了,为了贴补家用还要去农村给种菜的老板锄地,恰逢老板家的狗下了一窝崽要送人,妈妈用一天的工钱换回来一只,揣在衣襟里带回了家。黄黄来到我家时其实还没有断奶,浑身发抖地哀叫着找奶吃,用嫩嫩的小鼻子在人的裤脚上嗅来嗅去,平素省吃俭用的老爸去街头小铺买来三袋“完达山”奶粉,用温水冲泡了给它喝,晚上睡觉时把它抱在脚边的褥子上,它才算安顿下来。黄黄在我家撒欢地长,凭爸爸妈妈的善良,黄黄和我们一样拥有一个欢乐无忧的童年以及青年时光。其实我又何尝不感谢黄黄,我们背井离乡去外地打拼,只是零星在电话里送一声问候,而真正在二老膝下承欢的,却是伶俐可爱的黄黄。 老爸刚退休时,我还在上学,为了保障我的学费老爸来到延吉工地给人打更,就是吃住在工地上照看建筑材料。老板在工地上还养着一只大黑狗叫毕鲁,晚上夜深人静时,工棚里就只剩下老爸和毕鲁相依相伴。可是有一天毕鲁突然开始拒绝进食了,老爸很焦急,嚼碎了肉包子往毕鲁的嘴里塞也是无济于事。工地上一个小伙子告诉老爸是因为老板家来了好朋友,好客的老板准备杀了毕鲁款待朋友。谁知这种话竟然被毕鲁听见了,毕鲁伤心地绝食了。这时的老爸和毕鲁的交情已经很深了,老爸火急火燎的找到老板,说明宁愿不要半个月的工钱也要把毕鲁领回家。老板拗不过老爸只好答应了。我家的狗狗成员添丁进口了。 公狗毕鲁进家门以前,黄黄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农村家里的后院很宽敞,足以让黄黄在院子里奔跑撒欢,所以平时黄黄大门不出二门不入,三年以来竟然不曾有过异性交往。毕鲁跟着老爸初认家门时,却已十岁有余,按狗狗的年龄算来,毕鲁已经是中老年男子了。但是毕鲁仍然凭它锐不可当的雄性魅力征服了黄黄。我相信狗狗之间一定有语言沟通的,毕鲁性格很倔,有些事情如若它不肯做,任主人怎么吆喝也是决计不听的,比如说让它去房山头大便,它偏要在大门边解决。这时只要黄黄走过来用嘴在它的脖颈上蹭一蹭,它便乖乖地跟了去。当然这些趣闻都是老妈在电话里告诉我的。我暗自庆幸有这些乖巧又有担待的小生灵们给老爸老妈的晚年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我甚至自欺欺人地认为这些狗狗们能够弥补因为我们的远离而给父母造成的空巢落寞。 黄黄不失贤良女子的风范,给毕鲁生了两次孩子,合在一起有八只,后来黄黄因为产后衰弱死去了。按照一般人家的做法,主人通常会把多余的狗崽崽陆续地或卖或送地打发出去,但是老爸不同,不管生了多少只,他照单收养着,这时的我沉不住气了,这还了得!因为我是清楚狗狗的繁殖能力的,它不会像人一样计划生育,尤其是当我听到为了解决十只狗的口粮问题老爸坐车到沟里农场去采购玉米的消息时,就趁着“十一”放假赶回家里搬出百般游说的能事劝老爸把狗狗送人。谁知老爸起初只是默默地听着,一脸的阴郁,最后竟眼含浊泪地对我说:“这些小狗不能送走!因为我答应过黄黄,就算生活再难,我也要亲手把它的孩子们养大,一直养到老!因为黄黄是我和你妈妈的救命恩人。有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我也不让你妈说给你听------去年冬天咱家炕不好烧,半夜倒烟,我和你妈都睡得沉,黄黄闻到了烟味,拼命地在我们旁边嚎叫,我勉强睁开眼,手和腿脚都发软,你妈已经给熏昏过去了,我爬着打开门,把你妈拽到门边透气,这才捡回两条命。我不能心疼那点狗粮钱就忘了本……”老爸这时已经说不下去,而我已是泪眼模糊。我可怜的二老双亲!我拿什么来抚慰你们历经灾难的心灵?!后来我听邻居们说当年闹“非典”,老爸去药店买来“青霉素”针剂和注射器,用笨拙的粗手给每个狗狗的脖子上打针,唯恐哪只狗儿因那场劫难离开他。狗狗们埃扎时个个痛得哀鸣不断,却没有一只狗儿伸嘴去咬老爸。各自在自己的痛处舔舔了事。说起大狗毕鲁,更是一奇,黄黄走后,毕鲁尽职尽责地当好狗爸爸,它立起身子伸嘴向人讨来骨头或肉块却从来不独自享用,悉数衔来喂给小狗狗们吃。人常说狗见了肉会发疯,是什么样的意志力使得毕鲁抵挡了肉块的诱惑去全心全力照顾狗崽们呢?在受人豢养的环境里,毕鲁不能像它的祖先那样穿越深山老林捕杀猎物来喂养后代,只能以乞讨的方式来履行作为长辈的爱。老爸文化不高,小学都没读完,却能给每个狗狗都取一个可人动听的名字,什么娇娇、虎虎、崽崽……而每个小狗在听到主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时,不管在干什么,就算嘴里正叼着骨头,也会立马撒开跑到老爸跟前。爱怜如斯的老爸,我又怎能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动过把狗狗送人的念头。狗狗已然成为老爸心头的娇娃,就像他当年爱幼小的我们一样。不幸的是,后来村里闹了一场狗瘟,我家的狗狗们得了脑炎,连同毕鲁在内一下死掉了八只,只剩下小崽崽一个了。老爸很伤心,整整两天吃不下饭,他把狗儿埋在后院的墙边,紧挨着先它们而去的黄黄,让他们的魂灵永远守护着庭院。 去年老妈因病去世了,破败不堪老宅里就只剩下老爸和老狗崽崽了,这时的崽崽已经十一岁了,比我的儿子还要大一岁,它曾经是我儿子很要好的玩伴。老宅早就该翻修了,可是老爸老妈为了周济我们的生活,翻修的日程一拖再拖,就这么永远搁置下来。再让老爸住在乡下老宅里触景生情是不可能的,我开始着手接老爸来城里和我一起住,说起进城,老爸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带上崽崽一起走,我答应了,深知老爸性情的我是决计不会再去试图拆散他和崽崽的。老爸的第二个要求就是不能卖掉乡下的老宅,因为他的狗狗们都安息在老宅后院的地下,他要为黄黄和毕鲁以及它们的儿女们保留一块安寝之地。我当然答应,这座老宅里有我童年的嬉笑和青春期的彷徨,更有妈妈留下的爱抚和温馨。当我在城市的尘埃中迷失自己时,可以回到这里来找寻失去的童真。 本来打算和老爸一起坐公交车回延吉的,无奈公交车上不允许带狗,我们只好包下一辆面的带着崽崽和陈旧的家什奔延吉而来。崽崽可以说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孩童般的欣喜和好奇,一开始还惴惴不安地探头去瞅车窗外的路景,后来就慵懒地趴下睡着了。 老爸和崽崽来到延吉后,先是住在我的家里,老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露天阳台上打造了一幢宽敞结实的狗舍,要知道在城里木板并不好找,不知他用什么办法淘来了一些木板。他对自己的作品颇感自豪,认为这是他有生四十年来的一项杰作。但老爸的看法完全不同,他认为崽崽在农村时一直是和人一起睡在屋子里的,露天阳台上夏天闷热冬天寒冷,尽管建了木板狗舍其实和外面没什么区别。于是崽崽的住处就安顿在了卫生间里。崽崽的一日三餐是在我们吃完之后,但老爸绝不会让它吃剩饭剩菜,通常是先分出一些饭和菜放在狗碗里,当然如果餐桌上有肉也要分出一两块来的。等老爸吃完饭后,第一件事就是端着碗去喂狗。崽崽吃的食物一定要老爸亲手去喂才肯吃,别人来喂,就算是山海珍馐也绝不会动的,当年妈妈在世是也未曾获此殊荣。自从崽崽来到我家,我买菜时就开始有意常买些脊骨、猪排什么的,也好让崽崽的碗里时不时地出现惊喜。我想崽崽恐怕是世上最通灵性的狗了,他从来不曾尿在卫生间的地面上,(它怎么会知道人类不喜欢用手去擦拭狗尿呢?)当它想大小便时,会以一种特殊的呜呜吠叫来表达意向,我们一听就知道它想解手了,老爸就及时地跑过去抱它去阳台上解手,别人抱它是不肯的,如果硬要抱起它来,它会呲牙咧嘴以示威胁。 其实崽崽这时足有四十斤重,老爸每次抱它起来也是一种蛮重的体力劳动呢。有一次老爸受到敦化三叔的邀请出去做客。老爸不在家的三天里,崽崽竟然没有解过一次大小便,我怕它憋出毛病来,使出各种诡计骗它去阳台,它就是盘踞在卫生间里不肯出去,最后我只好央求它:“那你就尿在这里吧,好吗?”它还是不予理会。老爸回来后听了我的描述,搂着崽崽动情地说:“老头以后再也不撇下你出门了。”崽崽的眼睛似乎可以表达人类所具有的任何一种思绪,日子久了,我们也能读懂它眼里的悲伤、快乐、孤独和思念。 老爸通常要在早晨四点起床,穿好衣服出去遛早,而晚上八点一定要上床睡觉的。这对我平时养成的起居习惯形成了极大的挑战,我是不到十点就睡不着,而早晨通常要到六点才睁眼的。我开始改变作息时间来适应老爸,努力迎合他的习惯,但几个月下来,我已是疲惫不堪,憔悴之色渐渐浮在脸上。老爸其实也为了适应我们付出了很多艰辛,我和老公加班的时候老爸还要买回来菜等我回来做饭。最后老爸说起我的另一处房子,那是个三十多平方的小户型,而且是厢房,只有在上午才见阳光,下午就显得阴暗。老爸想要搬过去住,我有些不忍,毕竟厢房有些潮湿,况且是老人去住,但老爸认为自己一个人住比较自由,而且离我家不远,只有三分钟的路程,照应起来也方便。我就答应下来。 如今老爸从我家搬出去已有半年多了,在那间三十多平的小屋里,老爸和他的狗狗——崽崽相依为命,或欢喜,或孤独,或思念,或忧愁,老爸会把自己的心里话絮絮说给崽崽听,而崽崽也会乖乖的偎依着老爸瞪着圆圆的眼睛静静地听。而我每个月会把生活费准时打在老爸的卡里,每个周末会带着儿子到老爸的屋里去坐一会儿,要么就包了饺子让老爸过来吃,但倔强的老爸决不会把对崽崽说的话说给我听,我试图像崽崽一样走进老爸的心里去,但已然不可能,我被时代的旋风吹着跑,已经做不回自己,做不回老爸的乖乖女了。 吉林省延吉市 潘宗琴 TL 2011年10月2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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