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漫话“穿越小说”（原创） |
| 正文 | 在网络时代，网络文学已经成为人们特别是青年人日常阅读的首选，继玄幻、历史、盗墓等网上阅读热潮后，“穿越小说”已经成为当下网络文学最热门的一种题材。 要说穿越小说，得先聊聊“穿越”。“穿越”者，穿越时空的简称。人们通常认为：时间就是一条单向的快车道，不能逆转、拐弯，只能向前。“穿越理论”恰恰是对人们常识的彻底颠覆——时间不但可以拐弯、逆转，还可以像拼图一样被打乱再重新组合。“穿越理论”对“空间”的理解和解释也迥乎我们的认知，它认为我们的世界是由多个或平行、或远离、或交错的空间构成，最奇妙的是可以通过某些神秘的媒介自由地实现不同空间的跨越。 穿越小说就是建立在这种“穿越理论”上的文学类型。惯有的套路通常是：主人公由于某种原因，从其原本生活的年代离开，穿越时空到了另一个时代，以“在场”的方式见证、参与甚至主导种种历史事件。由此可见，穿越小说好像是高科技理论含量颇高的网络文学新宠，它将当今最时髦、最高深的时间、空间、维度等概念玩得滴流乱转。同时，它又最大限度地满足了人们窥探历史隐私的愿望。作者和小说中的主人公，一个好像能够洞悉时空秘密的媒体主编，一个好像具有穿越不同时空本领的新闻记者，二者共同以“我在现场为您报道”的真实感讲述其在另一个时空的奇异经历。 我们对穿越小说的关注，既是对一种文学现象的关注，也是对当下社会心理的关注。文学是一个时代人的思想的记录者，也是一个时代人的心理秘史的解读者。要想了解一个时代的社会心理隐秘，就了解那个时代的人们最流行的阅读内容吧， 穿越小说寄托了多数 “草根” 的心愿——渴望拥有“出彩”的人生 穿越小说中的主人公无论男女基本都属于年轻“屌丝”序列，偶尔有几个中年成功人士，也往往被作者设计的某些桥段打回“草根”原形，或自愿或无奈地跨入另一个时空，很有点“大鹏鸟失恋（失意）之后才开始鹏程万里”的意思。但穿越后就不得了了：在另一个时空里，小说的主人公们或借势而起，或只凭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纵横天地间，历经种种磨练，最终“土鸡变凤凰”，成就一番宏图伟业——那是现实世界的“草根”们根本无法企及的生命高度。 有人说现在是最好的时代，因为机遇众多，几乎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无数种可能性；也有人说现在是最糟糕的时代，许多似乎触手可及的机会永远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咫尺即是天涯。在整体上，转型时期的社会正向着更合理规范的方向发展，但新旧观、念规则却犬牙交错地纠结着：旧有的、不合理的迟迟不肯退出，新的、更公平的或姗姗来迟，或还不完善。面对剧烈的时代变迁和社会变革，年轻“草根”们思想深处比以往更加注重自我人生价值的实现，同时由于个人良好的教育经历，使其对自己人生的未来拥有更高的期望值，但现实的不尽人意，却在他们通往自己人生梦想的征途上设置了更多的障碍。他们要面对合理的竞争压力和不合理的竞争障碍，他们感受到了种种不自由的束缚，而且也认识到：拥有“出彩”的人生并不容易，绝非只需要个人的主观努力、个人素质，更需要宽松的环境、公平的规则等一系列具有决定性的、而自己暂时又很难施加有力影响的客观因素。 理想的“丰满”和现实的“骨感”，加深了 “草根”们的无奈，但同时也更激发了对“出彩”的渴望。小说中“穿越者”的突出特征或“特殊优势”，是较少受到另一时空的制约束缚（个人心理、社会规则），并获得个人神话般的成功，这是穿越小说吸引许多年轻阅读者的一个重要因素。“草根”们在埋头奋斗之余，自然地将目光转向穿越小说，不仅用书中一个个自由的神迹般的魔幻励志故事愉悦自己，更用这种成人世界的“新童话”来激励自己为实现“出彩”继续坚持、奋斗。 穿越小说折射出青年读者对我们国家、民族过往历史的反思和对未来发展的展望 在浩如烟海的穿越小说作品中，穿越者大到文治武功，小至闲情逸致，都可以做到极致和完美，个人英雄主义情结贯穿于故事的始终。但从2007年到2014年，穿越小说的这种英雄情结逐渐发生了变化：从原来单纯表现穿越者“一个人的奋斗”，开始转变为一位穿越者带领一个团队（个人的追随者和拥护者）、一个国家（某个封建王朝）、一个民族（以汉族为主体的中华民族），在“现代理念”所框定的轨道里“崛起”，向着更符合现代人价值观、历史观的方向发展。 早期的穿越小说几乎全部都是穿越者的“个人奋斗史”，成功失败或喜怒哀乐都只是穿越者个人的事情。这时的穿越者仿佛是一位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其思想、行为的出发点都取决于穿越者个人的好恶，影响也多集中于穿越者本身。稍后，穿越小说作品中“游戏”的成分逐渐减弱，而“反思”的份量开始增多。如许多描写两宋“靖康之变”的作品开始反思，为什么“先进的文明”被“落后的野蛮”围攻、击败？“先进的文明”中是否夹杂着一些我们曾经忽视的“惰性基因”？还有一些描写历史悲剧英雄的作品，也发出一些“时代的发展真的必须以道德沦丧为代价吗”、“家国的崛起真的必须用天才的血液做祭品吗”等疑问。这两个阶段的穿越小说在原有的续写传奇的基础上，开始出现对我们国家、民族过往历史的反思和追问，有的是人云亦云、拾人牙慧，有的是深入思考、发人深省。但他们解答方式的简单却如出一辙，按照作者及现代读者的情感需要，让穿越者利用自身“先知先觉”的能力，去影响篡改“穿越时空”里历史的走向和主人公的命运。 再往后，某些穿越小说的脚步又向前迈出了一步，不再只满足于沉痛的反思，如某些描写晚明、晚清及民国初年的一些穿越小说，开始尝试着所谓的“有新意的改变”。在这些作品中，作者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赋予穿越者改变历史走向的使命。作者借鉴当代人的现代理念和发展历程，让穿越者大展拳脚，全方位地改造穿越时空里特定国家或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军事等体系，进而为其崛起奠定“坚实可信”的“发展”基础。遗憾的是，绝大多数穿越作品中关于对未来发展的展望式描述还很幼稚，都只是在“血腥殖民”、“航海贸易”、“武力征服”、“科技至上”等几个陈腐的方向道路上打转转，小说中的穿越者无论从哪个方面进行改造，都没有超越现有阶段世界各国已知的某些崛起经历和模式，都只是把现实世界里某国曾经的成功经验在作品中再克隆一遍。现有穿越小说里的穿越方向多数在“过去”，极少有穿越到“未来”的，因此他们的展望实质还是“向后看”，他们的目光所及范围还没有穿越我们前方遥远的地平线。换言之，我们现在还没有出现类似《理想国》、《乌托邦》等经典作品——它们还不能给我们具体描绘出“未来如何更好发展”的草图。 穿越小说暴露了部分“路上一族”面对竞争压力的逃避心理和投机倾向 青年读者的喜爱，成为穿越小说席卷网络和纸质等阅读版图的强大推力。穿越小说拥有庞大的作者群和读者群，说明它契合了青年读者的某种心理需求，并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因此，透过穿越小说的某些显著特征，我们可以清晰地窥见这些“源动力”的某些心理倾向。 穿越小说正在变成新的“桃花源”。穿越小说中的穿越者离开原有时空多数属于“被迫”离开，他们在新的穿越时空里无论怎样肆意纵横，都或多或少地都与现实相对应，有时甚至是一种强烈的反差和对立，如《聊斋志异》中表面上画狐画鬼，实际上是说人说事，并且用想象中狐鬼世界里的美好、如愿，反衬当时现实人间的丑恶、无奈。穿越小说里的“现实”同样不尽人意，有时还更为险恶，但穿越者极少有在现实时空里的顾忌、担忧和束缚，他们的主观能动性的爆发压制了穿越时空里各种“现实障碍”，使他们可以放开拳脚拼力一搏，在想象的江湖中快意恩仇。这种自由在现实世界可能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对此，作者和读者都是心知肚明的，但他们的依然故我，正说明作者与读者的心底都有一种无可奈何的逃避心理，共同的心理述求使他们选择了穿越小说。一群写得过瘾，更大的一群读得痛快，由此穿越小说成为他们各自逃避心理的临时避难所。 中国历史上的知识分子基本分为“入世”和“逃世”两个基本群体。在数量上，“逃世者”明显少于前者，但他们在中国文化史、思想史上却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传统上，我们称其为“隐者”或“逸者”，东晋时期的陶渊明和《桃花源记》是这一群体的典型代表。（世上有花千万树，前人偏以“桃”为象征，也许就是为取“桃”与“逃”的谐音吧）历史上的“逃世者”多是为远离政治黑暗或躲避战乱，目的、态度都比较明确。现实世界青睐穿越小说的人群，多数已经离开家庭、学校的庇护，正处于解决生存生活压力、为实现自我人生理想打拼的“爬坡”阶段，是名副其实的“路上一族”。他们逃避心理的产生或许更多地源于生存、生活的压力，纯意识形态方面的逃避不多，其目的、态度也非常模糊，甚至有时仅仅是在现实竞争压力下的一种下意识的行为选择。 穿越小说正成为精神游戏里的“作弊器”。小说里的穿越者们都拥有一项相同的本领：先知先觉。凭借如此“神器”，穿越时空里的一切都尽在小说主人公的掌握之中，任何艰难险阻都不过是给穿越者展示魅力的“秀场”。因此，无论是穿越到哪一个时空里，穿越者和其对立势力的斗争都是不公平的。在穿越者“先知先觉”的能力面前，任何势力的一切优势都是徒有其表的纸老虎。作者与读者津津乐道的都是穿越者种种的卓越表现，都避而不谈关于“作弊”的问题。 我们的现实时空确有林林总总的不公平、不规范、不合理、不合情，但还没有哪些人敢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去践踏基本的公理、规则，即使有也多数是遮遮掩掩，不敢见光。某些穿越小说的作者与读者或是感受到竞争压力的巨大，或是遭遇过不合理竞争障碍的伤害，在现实世界里他们只能无奈地承受或徒劳地发发牢骚，他们还没有改变这一切的实力，也没有践踏现实竞争规则的胆量。但这些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想。投机心理是人类的意识本能，它隐藏于人们潜意识的深处，当其受到现实的惩罚或舆论的谴责时，就会被抑制，通常不足以支配人的行为。这种投机意识和心理在客观上是存在的，特别是在受到外界种种“逆刺激”的时候，会表现得更加强烈。既然多数不能外化于现实中的行动，那就在思想深处找个寄托吧，于是穿越小说大行其道。 中外穿越小说中 “时间”和“空间”的差异 穿越小说不仅登陆中国，在欧美等国家也有广泛的影响。但区别也很明显：我们的“穿越”多集中在地球上各个历史深处的褶皱里，国外的“穿越”多面向宇宙中隐约可见的未来。 我们的穿越小说，在地域上多半超越不了中国历史上的固有疆域，所描绘的更多是一种传统的农业文明、现有的工业文明，极少涉及信息文明。换言之，我们的“穿越”多集中在过去或现有的地球。国外与此不同，他们也有一些过去式的“穿越”，但不是主流。国外的穿越作品多数面向未来，他们通常设想：在地球现有发展模式及速度的的基础上，到遥远的未来，人类将会面临哪些重大的生存和发展问题，人类可能采取哪些办法进行应对。在这些作品中，有的是目前地球上各个国家共同的世纪性难题，如环境保护问题、资源持续利用问题，有的是经过推理预判在未来可能遇到的问题，如地球在宇宙中的安全问题、地球文明如何与其他星际文明相处问题，等等。 姑且不谈论国外穿越作品中的是非对错，但他们直面未来的勇气、探索精神和思考深度却是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国外穿越作品也有对于人类自身过往的历史的关注，但他们的出发点却是基于如何更地面向未来。如国外有一部穿越作品，直接让人类最后的幸存者穿越到与恐龙同行的史前世界，让那些幸存者根据新的生存环境来设计那个“微型人类社会”的发展模式，试图为人类找出一条更有前景的发展道路。与我们相比，国外穿越作品没有一味地沉湎于过去，也没有只看到眼前，他们走得更远。也许他们的某些结论过于悲观、偏颇，也许他们思考的方向和角度还有待纠正，但毕竟在探索，这很重要。（文/唐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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