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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渴望拥有一片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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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少至今,我时常做着一个白日梦——自己拥有一片菜园。菜园不大,应该处于青山下,绿溪畔,有一座古朴的小桥连接着通向山外的小径。不用费心费力扎结篱笆,就让潺缓歌唱的溪流作菜园靓丽的镶边吧;也不用土肥化肥催促秧苗,就让春雨夏露的精华作菜园生息的主宰吧。然后,我跟随着季节的脚步,遵循着神农氏以降农人们传下的耕作谚语,先除草翻地,继之耘土成畦,然后播种浇水,静等田园里的生命破土而出,挤挤嚷嚷,热热闹闹,心里漾满欣喜。于是,我登上山坡高声放歌:“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我当真变成一位春发其华,秋收其实的菜农啦!

但我不是菜农,只是个不称职的农民,因为生命的前二十年在农村度过。

我生长的村庄好像非常重视“菜篮子”,村庄的北边就开辟了几十亩大的菜园子,早春芹菜雪里埋,菠菜、小青菜,迎接东风来,“三月里的韭芽芽,羡煞佛爷爷”,这些菜园里都种,但我印象最深的是小水萝卜,其表皮深红色、光净,肉白、细嫩、甜脆、多汁,生吃咔嚓嚓的响,味道鲜美。

菜园边上有口大井,用辘轳绞起吊在铁练上的大水桶,水桶里满满清凉甘甜的井水。干农活来井边歇晌的村民,用手捧着井水,嗞嗞地喝上一口气,解渴又提神。井边聚拢一大片人头的时候,老椿大伯会从菜地里抱过来一捆疏苗掉的小水萝卜分给大伙吃。这些被间苗间掉的小萝卜有鸡蛋粗,皮粉红,叶青翠,大家你一棵我两棵拿在手,用井水冲洗掉表皮上的沙泥,攥着萝卜叶子,咬掉萝卜根,从底部咔嚓嚓的啃吃起来,井边瞬间响成一片。我恍惚记得自己还没到上学的年龄,经常蹲坐在这片声音中,小声的应和着。

老椿大伯是种植这片菜地的菜农中年纪最大的,黝黑的脸膛,炯炯人眼睛,嘴里常年塞着烟嘴,烟袋竿是村里烟民中最长的,有两尺多长,草烟填满烟锅,伸长手臂用火柴点烟,就像村民喝井水一样,嗞嗞用力吸,眼前脑后腾云驾雾一般,现在想想,老椿大伯的肺活量是足足够强大了。他常点上烟,把烟嘴伸给比我大一点的男孩抽,男孩使出了吃奶劲也没抽出一口烟,他就呵呵笑起来。虽然我小,但我知道这是在捉弄小孩子,他并不捉弄我,相反,他时常会从短褂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红红的西红柿或几棵绿绿的嫩豌豆塞给我吃,我会甜甜叫声大伯,他伸出大手摸摸我的小脑袋说:“你们这群娃子中,洁儿最聪明,长大一定有出息。”大家眼巴巴望着我手中的蔬菜,我也乐于和大伙分享。后来稍大一点上学后,我常常捉摸,老椿大伯说我长大了一定有出息是不是也会成为像他那样的种菜能手,被挑选到村庄菜园专门为大伙种菜,然后抱来一捆水萝卜分给大家吃。但即便有像老椿大伯如此种菜能手伺候那几十亩大菜园,每次均分到村民餐桌上也就是不大满的一碟菜,村民佐餐的常是红薯叶、萝卜秧子。

后来,我考入父亲教书的初中,姐姐读初三,爷仨就自己烧饭吃,菜是父亲开垦校园围墙边的荒地种植出来的。这片菜地很小,称不上菜园了,父亲利用休息时间从学校猪圈里清出猪粪泥,用扁担挑到围墙边,晒干后耘松,垄成两畦菜地,按节令种上小白菜、大葱、水萝卜、四季豆、芫荽等,这几种菜有个共同特点,可以生吃或凉拌,节约了烧菜时间。虽然菜品不够丰富,但在那个物质匮乏孩子们长身体急需营养的时期,这块菜地算是功劳大矣。凉拌一碗水萝卜或芫荽,爷仨一口菜两口馍有滋有味地吃着,再滋溜一口稀粥,其乐融融。在青少年时期身体没有严重亏损,多亏了父亲的那片菜地。

这已裹藏在早年贫困记忆中必须种的菜园、菜地并非我渴望得到的,虽然也在我的生命历程标尺上烙印得如此深刻,当每次用头脑风暴吹刮掉尘封的灰泥后,还有丝丝痛苦。

前几年,火车开始大提速,为了不影响地面繁忙的交通干道通行,经过市镇的铁路都铺成了高架,高架桥下原有的路基就成了荒地。于是城镇的闲人纷纷占领开垦,你十米我五米搞起了圈地运动,冲在最前面的是年愈古稀的王老师。

王老师是一所初中已经退休十多年的教师,身材瘦小,背驼严重,皮肤黝黑,眼睛常眯着,耳朵有重听。我是在他菜地边上认识他的,他的大部分菜地在公园尽头的高架桥下,我常去公园散步,当时他正在菜地拔草,我也正走到公园尽头。他把高架桥下的大石用撬杠挪移到菜地边上,太大的就用大铁锤击碎,再一筐筐搬到边上,一座石块堆砌的围墙延伸开去。再用挑担一担一担挑来修建公园弃置在江边的塘泥,薄薄地铺在围墙中间的小石子上。因为铁路地基不是大石就是小石,没有泥土,要种菜先得种植菜园,工程量可谓浩大,修造菜地的决心更坚比愚公移山精神,不是饱经风霜的老人绝不会吃饱了撑得没事来干这活。

王老师刚退休时一年到头到江边钓鱼,后来觉得钓鱼太静闲,又达不到“方下钓时,但知有我而不知有鱼,目不瞬,神不变,鱼忘其为我,故易取也。”于是改行种菜,先是小区边边角落种上一棵两棵,公园废弃的花坛种上一片,但每次卫生检查前,他的菜苗都会被拔得一毛不剩,生气发脾气跟主管部门领导说理,反被批评为破坏卫生环境,自己只有生个闷气,咱是退休教师,注重师德形象,不跟他们计较。现在有了种菜的机会,真得大干快上。于是他暴霜露,戴星月,由春夏到秋冬,终成正果,竟然修造出宽十数米,长为两个桥墩之间的大片菜地。在这块宝地上,王老师是鸡鸣而兴冲冲来,日落而贪恋恋去,自个儿捉摸着种了辣椒、青菜、萝卜、南瓜等。地太多菜种不够,又种了红薯、玉米、大豆等庄稼。七十多岁的老师变成了农场主了。

但好景不长,一年前,公园扩建,在高架桥下建一停车场,王老师的菜地竟一夜夷为平地,他再次光荣退休了。我有时散步碰到他时,心里没有替他惋惜,而是庆幸,为什么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同样的遭遇也发生在单位老吴身上,老吴在单位围墙边开垦的菜园被推土机推平了,取而代之的是单位花木工老李种上了风景草——麦冬。前天经过那里,看见老李正在种草,三寸一窝,一窝三棵,前后左右各三寸距离,远近看过去,横成行竖成线,整齐化一,非常美。老吴说他自己没有惋惜,而是庆幸,这说明他活得很开脱。

我发现,随着自己越来越多地了解种菜人的故事,自己拥有一片菜园的希望反而越来越渺茫。我不时拷问自己:有了菜园种什么菜?种出的菜是否为了满足口舌之欲?若不是,那么我种菜的意义何在呢?是为了消磨时光,打发日子?为了显出自己的高雅志趣可以种菊植荷,为什么单单是菜呢?智慧的人们,请您帮我找出答案。

但我仍然渴望拥有一片菜园,遵循古老的时令,播下种子,辛勤浇水除草,静静等待发芽,舒叶,开花,结果,然后你来我往,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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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3:4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