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亲情系列之四：至爱无言 |
| 正文 | 母亲，您走了，才大我二十三岁。我们做儿女的使了很大的劲，想多留你几年，然后你还是在六月六日的早晨突然走了，竟这么匆忙，来不及说几句嘱托的话。 失去了生我养我的您，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对付以后的人生。当我哭闹着来到世上时，是您怀胎十月小心翼翼地把我降临，在吮吸乳汁声中，我慢慢长大。接着，你白天下地耕种，晚上摇花织布，为渐渐长大的我准备了一切；偶尔得病时，你将自己置之度外，但在我的身上却倾尽全力，不惜全部的家当和自己的生命。我想我到世上的每一天，只要您在任何一个时间内的一点不小心，我都会有痛苦甚至失去生命，母爱如水，令我取之不尽。如今您走了，我该怎么报答您厚重的养育之恩呢？ 您是一个普通的人，不识字，也不轰轰烈烈，一生中连近在百里的上海、杭州都不曾到过。一年四季，不是田里，就是家里，里里外外，不停地象时钟一样准时摆动，除了简单的饭菜，从未有过非份的享受。认识您的人都说你人老实善良。但作为儿子，我无法对自己的母亲妄加评议。因为早有古训：“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儿子对母亲除了感恩外，那有资格说三道四？但母亲的老实却使我的人生显现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母亲在生我妹妹时得了肺结核病，在那时的医疗条件下是个谈虎色变的病，不仅治愈力不高，又是传染很快的病种。当医生为我们弟兄俩个检查时，发现我们身上都染有结核病灶，母亲听到这个结果时，撑坐在病床上，眼睛长时间地盯着我们，久久不说一句话，那种眼神，让我一辈子都难以忘却。回家后，生产队的人都知道我们一家有肺病，象躲避瘟疫一样躲避我们，这种心灵的伤痛何时不刻在折磨着我们。而母亲更是饱受白眼和欺凌。身体稍有好转时，便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去生产队挣工分。劳动中很少有人跟她合作干活的，生怕把病传染。母亲也很识趣，大热天田头的茶水别人都可以随手拿碗就喝，而她总是先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把茶碗里的水倒在手掌里喝。每逢队里开会，她总是自带一只小板凳，不声不响地座在人群的边上，头向外面生怕把病传给他人。孤独和自卑使她的老实更添上了一层悲伤的色彩。但即便是这样的知趣，也还是遭致了很多的委屈。 那年开跃进河，夜里天气突然变冷，母亲只有一条被子，半夜里冷得不能睡，一位好心的邻居婶子就说：我们合起来睡一张地铺，二条被子二个人会暖和一些。母亲同意了，第二天婶子的丈夫知道了，暴跳如雷，骂得母亲在开河工地上无法做工，哭着逃回了家。一个带病劳动的人，不仅没有得到一丁点的怜悯和关照，反而遭受瘟神一样的待遇被驱逐出阵。其实肺结核的传染是在病体的发病期通过空气进入呼吸道传染的，并不是所有的接触都能致病。但母亲不知道，即使知道凭她那张老实的嘴能说服得了众人嘛。从此，她在家里永远都是自己的一双筷，一只碗，也从来不和子女们互换碗筷。偶尔为客人挟菜，她总要另提一双筷子。晚年到分居的三个子女家吃饭，她总是很要紧的把自己用过的碗筷洗完独放一处，临走再三叮嘱一定要开水泡过。 我们弟妹三人都是在贫病交困的岁月里长大的。十七岁那年，我以仅读的七年书为资本，向刚刚恢复的高考发起了冲击，连续三年的报考，最后以三分之差被抛置榜外。那时对生活的信心失之低落，总觉到自己的未来希望渺茫。这时我的大姨来找母亲，要利用母亲寄妈的特殊身份为她的儿子做媒，姨说：母亲老实，人又好，这事能办成。母亲真的被点动了心，她去了，不知她用什么话去说服了她现在的媳妇，同意嫁给当时家景悬殊的我。后来她戏说：姨说我老实，我自己也有儿子，总得自己的为先啊。再后来姨知道了，说大姐在大事体上也不老实。而我当时如果没有这爱情的及时出现，真的不知道在人生路上会出现怎么样的转折。我不知道老实的母亲用什么话去打动了我的妻子，在家境悬殊、家里家外所有人都反对的环境下，坚持了八年的恋爱挣扎，终于在二十九岁结婚。二十年过去了，我问妻子当时母亲用什么话让你上当的，她说：是实话，我到现在没有后悔过！ 母亲在世的时候，她居然做了三头媒，但没有一对分道扬镳，合合分分的，包括我读过师范的小阿姨。我想这与她老实的性格休戚相关。 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莫过于父母之爱，但很少有父母对这爱高声渲染，常言道：父爱如山，沉厚执着，母爱如水，温柔体贴。人一生中能完整地享用父母之爱，将是一种至高无尚的荣耀。 愿母亲在地下安息！ 2007、7、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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