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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生产队里(14)
正文

地鳖虫阿泉

阿泉在队里是个“熊包”,连小把戏都看不起他。

岁数六十好几,打光棍少算也有三十多年了,住的草棚是竖头屋,南北二间,南间是他的房间,北间是猪棚。南房门前罩着个廊棚,摆一只独眼灶。

他有个坏习惯在队里有名气:从来不洗吃饭的碗筷,吃过饭把碗翻过来,盖在桌上,吃下顿饭时,把碗翻过来就盛饭。有人掩着鼻说脏,他还有道理:干净是自家的一张嘴,脏也是自家的一张嘴。关你啥事?

年轻时,阿泉也风光过,玩也玩出性,吃也吃好过。老祖宗留给他三间大瓦房,十六亩肥田。小时候家境好,读过几年私塾,字识得不算少,就是性子慢,做事缩头缩脚,勿出榫头,缺根主心骨。

二十刚出头,就娶了一门亲,隔年生了一个女儿。千不做,万不做,偏偏迷上了赌,十赌九输,凭他这点三两三,一上台面总归是输钞票的份。

他有个舅佬叫梅老虎,姑爷舅子是一路货色,梅老虎见他姐夫有些财产,天天和他凑在一起夹庄家,羸了二人对分,输嘛阿泉汇钞。

赌了三个月,田和房子都输给别人了,格辰光,梅老虎要伊翻本,没钱下赌注,老虎作主,把自已的阿姐,阿泉的娘子抵押借钱。

没过几天娘子输掉,阿泉一无所有,净身出门,梅老虎跟阿泉也断了来往。那是解放前的事了。

有时候,大家在田里一起干活,就唱顺口溜解闷,有人唱赌博:

“先赌田,后赌屋,赌到最后赌娘子只壳”。

阿泉听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自言自语:

“娘子待我蛮好,都是伊个阿弟起黑良心,写好张纸头叫我按手印,卖来的钱我一个子也不到手。都在梅老虎手里厢。”

不过,他的话或许有点理。阿泉娘子被卖到别人家后,也想着他,走后二年里,托人带女儿送来过二双新布鞋,阿泉接到鞋,眼泪象檐头水嗒嗒滴,说:

“今生今世,再也找不到女人为我做鞋子了,二双鞋留着上西天时用,免得我光着脚去见阎罗王。”

每年黄梅季节过后,阿泉总是把二双鞋摆在自家屋檐上晒着,鞋上四周的白边已经黄成暗红了,还没见他穿过。

西边有个邻居,叫五婶妈,六三年死了丈夫,是个寡孀,五婶妈走出去的唯一通道就是阿泉门前的格条小路。五婶妈与阿泉年纪相差不大,要是换别人,说不定会有“近水楼台”的戏,阿泉格副腔道那能动得了五婶妈心。一天到晚,五婶妈出工收工,在阿泉眼前来回七八趟,伊拉两个很少打个招呼。

队里好多人都叫阿泉象个“地鳖虫”,不碰他,不声不响,碰碰他,缩头缩脚,从来不会弄出点刚性,跟人争口气,他说得最多的一句:叫我那哈办(怎么办)?不晓得他是在问自已还是问别人。啥人想到,伊格副脓包样,到了今朝日脚,倒也显出点骨气来了。

隔边队有个男独身叫小友根,时常没事找事到五婶妈家走一走,白天来时,阿泉就坐在门口看报纸,伊眼睛盯到走过去,再盯到走出来,晚上来时,阿泉就搬个凳子坐在路当中,不肯让路,还骂小友根:“做贼要看看人家,寡妇家里有啥东西好偷。”

没隔几天,小友根想跟阿泉做朋友,买了酒,拿了烟,上门跟阿泉讨热络,小友根走到门前,阿泉就把门一关,到后面猪棚间跟猪搭话:

“宰千刀,有得吃有得困,还要跑出门寻野食。”弄得小友根呒趣跶跶叫,喉咙头象吞了个烫圆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缩着头颈回家。

格件事过后,阿泉白天出工,三天打鱼,二天晒网。一到夜,就坐在门前的土岸上,夜夜要等启明星出来,才肯回屋睡觉。上床前,他还要拎三桶水把门前泥岸淋透。第二天起来还要看看有没有走过的脚印。

日子过得象流水,转眼就是一年多了,那年冬天,队里的人看见阿泉家的门三天不开,就去敲门,里面呒没声音,晓得事情不好,几个人撬门进去,阿泉已经死在床上,头枕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二双鞋,鞋口白边上泛着暗红的黄色。

那是二十年前被他赌掉的媳妇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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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6 0:3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