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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芳草,凄凄
正文

暑夏的夜总是这样,黑的晚静的更晚。老家的院子前所未有的聒噪,院子外也有人影晃动。三间砖瓦外的灯亮彻了整个院子,一些蚊子盘旋灯下寻找光明,另一些蚊子在贪婪的吮吸着院子里的人群。院子里哭闹声,聊天声此起彼伏,左屋有个女人忙碌的身影,大汗淋漓,却仍不停的拾掇扔满碎片布的炕;右屋的炕坐着一群打扑克的年轻人,时不时的从嘴里奔出几句脏话,还有几个坐在炕边靠着打牌者仰着脑袋出谋划策,整个屋子乌烟瘴气。中屋是静的,墙上挂着陈旧的照片,炕上摆着几个破笼,逼仄房间的地都被隆隆作响的的冰柜子占满,柜子里躺着我亲爱的奶奶,此刻屋内屋外的一切,然而她却一无所知。

“奶奶今年后院的小果子树枯了,以往一到七八月硕果累累供一大家子人解馋,去年果树突然萎靡不振,果子寥寥无几叶子也很快都掉落了!我小时候几乎每天放学都要跑离学校很远的奶奶家过夜,尤其七八月份果子成熟的时候,有时中午不午睡,带着一帮小伙伴偷偷溜进奶奶家的后院偷摘果子,我不喜欢吃果子,但享受那种爬树上摇晃树枝看着果子像倾盆大雨般洒落大地的感觉,四伯母嫌浪费,每次都阻止我们摘,她家门口是去果子园的必经之路,我们经过像个小偷鬼鬼祟祟,心惊胆战,深怕被发现责骂!记忆里每年的树都是硕果累累,树枝一枝枝的都被果子压弯了腰,一群小孩肆无忌惮的玩乐,狼吞虎咽的吃,偶尔奶奶看见也不管,只是坐在夕阳下笑容可掬的看着我们,边嘟囔着,这帮小鬼何时才能长大呀,一个个皮的看长大谁敢娶哟!时光荏苒,转眼我长大了,奶奶却老了”想到这些我泪水忍不住决堤了。

院子里女人围着的人群落家常笑声不断,她们兴许好久不见了,寒暄问暖;

年轻人聊外面的世界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热火朝天,小孩们争抢着玩具奔跑着,好似一场喜庆聚会。只有墙角喝着啤酒吃着有些寒酸小菜的这群男人有点格格不入,他们表情严肃。时而激动争论时而沉静。

“你记得你小时候你妈是如何教育你疼爱你的吗?李老师问头倚在墙头的三伯,

李老师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里东家吵架总会找他主持公道,李家有丧事也人会请他写悼文。

“嗯,我记得我小时候念不起书张老师给了我十块钱交学费”,三伯先沉默片刻,又顾左右而言他。

“你母亲也应该疼过你吧”,李老师又问

三伯又是一阵沉静。。

“怎么能没疼呢?我们从小家穷,我父亲每天在外干农活,我母亲在外乞讨,十二三岁时我们兄弟正长个子,我妈自己舍不得吃把饭都留给我们……“二伯已泣不成声,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但三伯挑起眼皮看了看老泪纵横的二哥终究还是没出声。

二伯已耳顺之年,因为奶奶重病,家里恰遇不顺心事,心力交瘁,现已两鬓斑白,看着曾经耀武扬威的大男人泪流满面,我无比心疼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的在身边陪他流泪。我已然成年,是个大人了,至少我这么认为,母亲却总叮嘱我是个小孩不谙世事大人说话不能乱插嘴,不过也是,毕竟在父母眼里,我们永远是孩子。所以对三伯,纵使我有无限不满,但只能静静的坐一旁,只能心里恶狠狠的说些苍白无力的愤怒言语,,我厌恶极了没心没肺的三伯,但一直缄口不言泪眼婆娑的蜷缩在昏暗的灯光下的隅隙中,听着最爱的亲人们讲解奶奶的生平。

追悼会上悼文是三伯念的,几度哽咽,围观的同村人有两三个为此感动也抹起了眼泪,我心如刀绞,因为逝去的奶奶,也因为奶奶生前冷漠无情不曾赡养却装模作样捶胸顿足虚假痛心的三伯。我的悲伤与愤怒交织成泪水,浸湿了跪地上沾满尘土的大腿上的整片白长褂子。

忙碌了七天,奶奶终于入土为安了,送走了所有亲朋好友,一家人坐一间房子里,好静。

“妈的家产怎么分“三伯打破了房间的寂静。三伯总是能那么“另辟蹊径“的开始话题。

二伯先是惊愕,猛吸了一口烟说“妈也没留下啥,生前用过的家具就给了妹妹妹夫吧,妹妹伺候了咱妈这么久也不容易”。

“不能,凭什么”三伯蹭的窜下炕暴跳如雷。

我坐炉灶旁的矮凳上突然感觉眼光无处安放,屋子弥漫着剑拔弩张,低着头屏气敛息听着父辈亲兄弟之间的这场言语战争。

“凭她赡养咱妈!”二伯看了看站地下为寥寥家产情绪激动的三伯斩钉截铁的说。

三伯抖了抖手里的烟冷笑道:“赡养?我也赡养过,遗产凭什么她独享,况且她早嫁人没有继承权”

“老三,你好意思说你赡养?咱妈重病你几日在身边过?”二伯也冷笑回复到。

“我…..那我也….赡养过呀”三伯边坐凳子上边压低声音期期艾艾的说。

姑姑抽泣的说:”别吵了,遗产给三哥吧。“

”不行“二伯和父亲异口同声的说。

”三伯母一脸嫌弃的用一根缠满白布的小木棍狠狠的推了推三伯,三伯

从凳子上坐起再次变的理直气壮。

“家产她就没有继承权,家产是我…..们的“他故意将我们拉的很长很长。

”你的?呵呵,奶奶重病看病需要钱你怎么沉默了”我心里暗暗回复到

恶心厌倦油然而生。

”老三,家产谁也有资格分,唯独你不能“四伯说

我喜欢四伯的心直口快直言不讳,虽然他身无长物人微言轻。

三伯母似乎感觉自尊心受挫,跳起来破口大叫:“老四,你每天赌博自己穷困潦倒你有什么发言权”她的唾沫飞溅空中拥抱灰尘滚滚落下。

四伯也开始脏话回应,三伯母先是一愣总算是沉静下来了。

三伯母的刁难真的很不可理喻,她年轻时曾在村子里呆过几年,因为尖酸刻薄在村里口碑不好,恰好三伯工作调动便跟在三伯外出再也没回村”

奶奶生前三伯很少看望,更别说买米醋油盐,偶尔来一次也是因为回村有事暂居一晚,尽管如此,奶奶也是满足的欣喜的,比起金钱老人更希望的是儿女陪伴左右。有时恰逢伯伯或者爸爸提着大包小包回老家时他也不说话吃着别人分给他的水果一声不吭的换着电视频道。哥哥弟弟都理解他,从未抱怨过他没为母亲物质资助,他怕老婆,经济又受约束,一旦被家里知道看望过奶奶,回家又的被吵架闹离婚,而事实上,他已是个年过半百有一儿一女的父亲了,一个小孩的外公了。我想不孝顺或许是他心甘情愿的,怕老婆只是个幌子。

我始终认为有能力却如此堂而皇之的不履行赡养父母的义务是可耻的,当然,为奶奶养老送终我们谁也不曾指望过他。

奶奶迷留之际,三伯曾携儿带孙专程看望过奶奶。冷漠父母的儿女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冷漠,奶奶重病挣扎坐起翻开枕边那个用手绢包了好几层的钱包里拿出200元颤颤巍巍的递给许久不见的孙女,她毫不客气的接过钱仅仅说了句谢谢便匆匆告别,而彼时她已是一位结婚三年之久的老师。当听目睹这件事的姐姐义愤填膺的讲完这件事时,我忍不住忿詈。

当然三伯家最后一次看望奶奶的事被同村的许多人诟病。

“三婶哭哭啼啼的走出门口,我却有种大快人心的酣畅淋漓,头埋到很低内心却莫名有点欢喜。越来越觉得,不责骂女人的男人便是有风度是种谬论,错就应该谴责,任她取闹反而算是助纣为虐。

屋子里又是一阵寂静。

姑姑看了看挂在墙上笑容可掬的父母遗像,倏忽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孩子般。

姑姑是兄妹六人中最小的,自幼没读书,十多岁便嫁人了。我心疼苦命姑姑的遭遇,所以每每读史铁生先生的《我与地坛》总感觉看到姑姑的身影,读着就眼泪婆婆,表哥花季雨季的年纪突地染重病,姑姑带他四处求医,得到的却是死亡通知书,她高价买了许多药尽量延续表哥的生命,同龄的孩子都在学校上课,只有他蛰居家里。独自呆家里无聊至极,姑姑东拼西凑为了他买了一台彩色电视驱赶孤独与惆怅,2002年,刀郎的歌风靡全国,表哥喜欢唱歌,不懂音乐的姑姑还是为她亲爱的儿子买了很多刀郎的磁带,她担心儿子无事时忧伤,因为化疗表哥的头发疯狂掉落,年纪轻轻面临光头,为了掩饰光头,大热天他戴着帽子,那时我们小,不懂生命的轻重,还开玩笑说他像刀郎。当表哥的头发彻底掉光时,他的脾气变的暴躁起来,有人来看望时他如正常人般谈笑风生,当独剩家人时他开始疯狂,坐在炕上边看电视边哭着反复喊着姑姑的名字咒骂,姑姑不说话,边做饭边流眼泪,他的忧伤在姑姑心里无以复加;偶尔表哥去河边散步,姑姑蹑手蹑脚跟在后面,有时被表哥发现怒吼着责返回家,她像个不舍父母出门的孩子边抹眼泪边走边斜着头用余光偷偷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或许表哥年少他不知道那个在家等待他的母亲有多担忧,夕阳西下表哥没回家时,姑姑沿着河边暴走远眺寻找着表哥,那个焦虑的背影,像极了那个在地坛上焦急寻找儿子的母亲。

可是,姑姑比史先生的母亲不幸千百倍。对于生活千苍百孔没有一丝希望时,死反而是种解脱,而姑姑却是一种比死亡更残忍的失去,坍圮一个又一个精神支柱。

自古逢秋悲寂寥,猝不及防的告别化作毒素仍吞噬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屋外的枣树叶子开始争先恐后的掉落,残余的烂枣片枯黄的叶,地下一片狼藉么,叶子飘飘洒洒,凄凄凉凉,恓恓惶惶。

表哥的嘴角开始溃烂,食不能噎,曾经最爱吃的美食垂涎无比却只能远观。他的视力也开始下降,眼皮像腐烂的苹果,蚊子时不时嗡嗡的叮,痒却不能制止;四肢无力瘦骨嶙峋,像个吸毒多年的的病人,恓恓惶惶。表哥自知大去之日不久,每晚都呜呜咽咽的哭。内心无比健康清醒,身体却被禁锢,这对于人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他要被迫告别,告别未曾正面较量的诡谲的世界,告别未得及回报养育之恩的父母,告别未好好享受的丰富充盈的学生时代,而千言万语却只能换成无力的呜呜咽咽的内心告白。一种掉落悬崖就无能为力的无助感,无比清醒的渐渐的低沉了的那些为他悲伤的抽泣声,淡了那些极力挽留他的画,淡了生命。这样的告别或许是蚀骨般灼痛,母亲却是哀毁瘠立。

枣树叶终究还是掉光了,表哥年轻的生命也戛然而止了,表哥算是舒坦了,而千千万万的内心折磨却留给了姑姑,一个善良的弱小女子独自承受着那些摧心剖肝的痛苦,为拯救表哥负债累累却仍没能挽留年轻生命的疮痍感,白发送黑发的揪心谁又能感同身受?姑姑变的不同往常,她开始虔诚的信上帝,开始视金钱如命,开始每天絮絮叨叨,同村的有安慰有怜悯,更多的却是冷嘲热讽,她们总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疯了…

她贫穷她农民妇女的斤斤计较鼠目寸光却在母亲遗产事退步了

奶奶的寥寥遗产被三伯如愿以偿的独占,他是百感交集还是心安理得我不得而知。

但,我想没有金钱不算贫穷,而贪婪自私才是世上最悲惨的贫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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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5 15:2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