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谢谢那几句刺激我的话 |
| 正文 | 1977年的秋天。 秋高气爽。 又是一个丰收年。 稻子收割上场进仓了，我和生产队的社员们开始在田间挑渣了。 所说的渣，就是把河里的水草和烂泥罱进泥塘再伴以陆地上铲的青草，时间一长就腐烂发臭，就当着有机肥料。那时，好多田块称为沤田，很烂。沤肥的泥塘都在河边，必须通过人力把这些肥料一担一担均匀地挑到田里，散开。 挑渣，对十七岁的我来说，这可不是一件轻巧活。担子的两头都堆足了渣，挑起来沉甸甸的。有时，肩膀靠前了，后面坠下去了。有时，肩膀靠后了，前面坠下去了。脚下，田很烂，一脚踩深了，就会拔不出来。只能咬紧牙关，使劲的往上拔。一趟肥料运到地头，就会累得满头大汗。 社员们看到我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也很关心我。有时上渣，就想少给我一点。可我不想这样，总是说“再上一点”，他们就会说“这样你会累坏的，你还小，不要太逞能”。每每总是在我的坚持下，再上一点，与大劳力一样多。说实话，我不想别人说我小，说我不会干农活。尽管还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青年，总是要别人上渣少一点，而我不屑这样做。也许，要强是我的主流性格，但实际上力气真的没有那位青年大。可我这样做，内心舒坦。 一担一担艰难地挑着，扁担压在肩头，时间长了，磨破了肩膀。鲜血染红了衬衫，以至于衬衫与肩膀粘在一起了。细心的女劳力看到我的肩头一片鲜红的血迹，心疼地说：“绍炳，你看你肩膀都流血了，就歇会儿吧！”我硬着头皮说：“不要紧的，我用左肩挑，很快就收工了。” 这时，社员李小四若有所思地说：“哎，绍炳，你看到了么？大会堂前边的小屋西墙上有个通知，说是全县招考民办教师了，你可以报名呀！” 我淡淡地说：“民办教师，没意思，我不想做！” “不想做？也许是怕考不上丢丑吧！”他故意激将了我一句。 “考不上？民办教师都考不上，我就跳进大河了！”我立即声色俱厉地回击。 “哈哈哈哈！”好多人都笑了起来。“那你就去考呀，光说不干有什么用！”大家都这样说。 这几句话还真的深深地刺激了我，发誓一定要报考，一定要考上。 其实，我的内心也不是不想做民办教师，主要是对之前做民师总是由干部和群众代表推荐的做法深恶痛疾，根本不靠真才实学，完全由人际关系决定，干部的子女亲属优先考虑，说得难听一点，也就是靠“开后门”。现在打倒了“四人帮”，拨乱反正了，形势真的不一样了。于是，我决定参加民师招考。 晚上，去大队查问了一下消息的来源，第二天就去沙沟小学报了名。 以后的日子，白天卷起裤腿，与社员们一起“战天斗地”，继续劳动，晚上，开始复习了。 毕竟毕业已近两年半了，复习不可马虎。可复习资料也成了一大难题。我的家搬了几次，初中高中的课本所剩无几了。好在语文不需要复习，凭借基本功还可以应付。数学只找到一本高三的第五册，这一本也就是初高中数学内容的综合。因为我们那一届，高三就只读了半年，这第五册的内容就是总复习。记公式，看例题，做练习。薄薄的一本数学书，几个晚上就复习完毕了。我在父母跟前说：“就要考试了，我没有资料复习，怎么办？”母亲说：“我去夏陈一趟，去三舅舅家看看，他的高中是在文化大革命前读的，不知道书还在不在。”我听到这样的话以后，真的好似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快去呀，找找看，找到就好了！” 母亲还真的找了一捆书回来了，我连忙打开一本本数学书，尽管已经发霉变色了，但里面的数学知识对我来说真的很新鲜，与我们所用的课本内容相比，简直有天渊之别。例题很多，解题方法技巧真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恨只恨发现得太迟了。于是我一头扎进数学的海洋里了。看着那么多题目还没有做，考试的日子又临近了，我真的很想集中精力复习几天，可那时在生产队里劳动需要休息就要请假，假如不批，还就不行。果真如此，请假了，断然不批。可我也很倔，不批，我也要休息几天专心复习。 哪知道，第二天，大队里在南头学校操场开群众大会时，那个当时不可一世的支部书记点名批评了我： “一队，有个李红昌，不顾目前秋收秋种农活紧张，在家里关门读书，太不像话了！” 啊？直呼其名！且不谈平时你要我写什么报告，出什么大批判专栏等一喊就到，就说这次民办教师招考在即，说什么也应该复习几天，你也应该通情达理呀！差我一个，秋收秋种就会受影响了吗？你们那么多干部，无论农活多忙，还不是成天在大队部吹牛皮睡大觉？太不像话！好的，我就是考不上也不会饶过你们，也要与你们对着干。 我咬紧牙关，白天继续劳动，夜晚挑灯夜战。复习效果还很不错，因为心里憋着一肚子气。这让我觉得自己还真有无限的潜力，对即将参加的考试更加充满信心。 几天以后，在沙沟小学参加了初试。我们大队有二十几位参加的。有的人，只是进了一下考场，看到试卷内容，觉得无从下手，就球起卷子，放弃了。最可笑的是，有的人连四则混合运算的计算顺序都搞不清，也去碰碰运气。可令你啼笑皆非的是，就是这样的人后来竟然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请客送礼而登上了党政机关的宝座。社会万象，可见一斑。 初试，顺利过关。复试，需要加试。语文数学必考，还要加试物理化学英语当中的一门。我选择的是英语。 复试时，语文考的是一篇作文，题目是“抓纲治国传捷报”。对我来说，我经常参加大队里的政治活动，因为我是生产队政治队长。华主席发出“抓纲治国”号召后，我带领当时的初中学生利用暑假排练文娱节目，到田间地头宣传国家的大政方针，搞得是风生水起，热火朝天。还有当时流行的一首《华国锋主席来掌舵》，被我唱得是家喻户晓，歌词我也是烂熟于心。正是这样的生活经历，让我在考场写作文时一气呵成，一挥而就。 据说，那篇作文，阅卷老师发现后争相传看，一致公认是一篇佳作，得分最高，打了九十五分。 至于数学，那是我复习的重头戏，考场里也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 最有意思的是英语加试，只有一张十六开的试卷，考的内容都是小儿科，什么中国，地图，人民，毛主席，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等等汉译英。那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吗？监考的就是我高中时期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吴林欣。我交卷时让他看了看究竟做得怎样，他扫描了一下，“哈哈哈，满分！”那时我的心里真像灌了蜜一样。 按理说，这以后的录取应该不成问题了。可是偏偏就没有那么顺利，最后填表需要大队里盖章才可报上级批准，支部书记和大队会计都对我腹诽很久，居然不盖公章，也就是不同意我做教师。怎么办？ 好在我的母校的校长我的恩师刘义猷对我很器重，他愿意帮忙。他的连襟石锦坤是公社党委秘书。刘校长找到石秘书一说具体情况，石秘书当即表示让他出面与大队干部协调一下，终于成就了我的“教师梦”。 现在想起那几句刺激我的话，真的很感激。谢谢那几句刺激我的话，虽然很难听，但是改变了我的命运，开启了我新的人生旅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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