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展桌上的马灯 |
正文 | 展桌上的马灯(散文) 辛淑英 一盏马灯在民俗文化馆的桌上。民俗文化馆在植物馆和科技博物馆一角,好些游客直奔前面两个展馆,对民俗文化馆鲜有人问津。我推开厚重的木门,阳光先我而入,普照了整个展室,里面旧物品真多,称得上“旧物收藏所”了,承载着太多的念想。旧物中有:簸箕,风箱,蒲草墩子,残破的木独轮车,编筐,织篓,生锈的锄头,镰刀,犁子等等。漫过记忆的沟沟坎坎,抵达过往的岁月。那盏锈迹斑斑的马灯在一张桌上,那锈迹斑斑的古铜色传递出岁月风尘的气息。 它高尺许,铁丝制成的黑色提手,三道铁丝箍围,玻璃罩一尘不染,下层底部扁圆形油箱已干涸,有煤油浸润擦抹过的痕迹,不用说它散发过温暖的光束。看着它,忽然觉得,那灯火依然亮着。 仿佛受着那束光的指引,思绪被拽到炮火连天的岁月:漆黑之夜的白山黑水间,马灯微弱的光耀下,耳边回荡起木轮车碾压坚冰凛凛的声响;迂回曲折的山道上,身着灰色制服的队伍在匆匆赶路,手提马灯的亲人山口默默送行,直到长龙的队伍消失在崇山峻岭间的浓黑里;正是杜鹃花开、夜色笼罩竹林松岗的江南,一个山民救起受伤的战士,在竹林和杜鹃花丛掩护下,把他背到安全的地方,马灯下为战士清理流血的伤口。 还是那盏马灯,井冈山、遵义会议桌上,延安窑洞的黄昏、深夜至黎明,照亮过中国革命历史上多少永不可磨灭的人物?映照过他们将天下置于掌中、谈笑风生的音容笑貌,描绘出一个个伟大的胜利蓝图,风雨霜雪里见证了多少伟大诗篇诞生?! 还是那盏马灯下,多少慈爱的母亲双手织布纺棉、缝补衣裤鞋袜?妻子用牵挂纳成鞋底,战士用坚定的信念写下一封封书信……。 马灯是大地上的微光。提手被抚摸滋养,上面留下手的脂膏,玻璃罩擦拭透明,光耀把黑暗驱赶。每个人心中多么渴望一盏马灯的照耀,作为黑夜的使者,带着它一次次出征,终极目标前方等待。 永远记的,记工员手提一盏马灯记工的情景。光辉映在小册子上,一笔笔写下的数码,积成日月,劳筹,是命运、生命赖以生存的食粮,均被小册子收容,成了一代人苦涩的记忆。我们家孩子多,那时都还小,母亲不能下地干活,父亲一个人的工分在册,他又是倒霉的一类人,别人劳动一天十分,他只得八分,后来甚至不给记工三年。分粮食瓜疏时,吃无数的白眼,他们会说风凉话“缺粮户也来分呀!”负责分东西的是梁伯,头也没抬,就知道我早已站那里了。“分给她点吗?”梁伯看着地上又少又脏的一点粮食或瓜疏,问站在一旁吸着旱烟的胖队长。胖队长眯缝着眼乜我“给她点吧,咳!”少年的我看在眼,明在心,不敢吱声,但却难受,多少年了那情景从心里都无法抹去。还有马灯下记工员歪着脑袋记工的样子。 想起那盏马灯,仿佛听到儿时伙伴叫我:那冷寒的夜晚,杏花春雨的夜晚,秋虫鸣叫梧桐落叶的夜晚,乡间小路上,一群晚课归来的孩子,马灯的忽明忽暗中向家走,而家里的那盏马灯也为我们亮着。 还记的,母亲马灯下剥棉桃,剥得“咔——咔”响,似有满腹心事无处倾吐。家里没有桌椅,母亲要我趴在风箱上给外出的父亲写信。刚上小学的我还不会写信,急得哭,不识字,剥棉桃的母亲说一句,我写一句。就那样,和她完成的一封信,寄到远方父亲的手中。后来证明,是那封语句不通、错字连篇的书信,最终感动父亲走上回家的路。好感念那盏马灯。 后来马灯常挂在院子的树上。父母在马灯下铡草。父亲往铡刀下续一下草,母亲用力地按一下,那齐刷刷浪花样的干草散落。院子里弥散着干草的清香,牛头伸出圈栏外哞叫,睁大的眼闪着光。那温馨的场景,也好难忘啊! 马灯一度成为村里人喜爱的照明工具。提着它浇田,听到喝足水的庄稼拔节的声响;早晚的在一盏马灯下编筐织篓,拿到集市上换取零花钱来补贴家用;护青人更离不开马灯,提着它田野间穿梭,从虫鸣饮露到庄稼成熟,无数漫漫长夜里,马灯是他孤独中的陪伴,也让护青者在明暗的光里有了些心事;收获时节,马灯挂在车辕旁映照着乡间坑洼不平的道路,一车车的庄稼拉回场地。一盏马灯,邻里之间还相互借用,当光亮照着他家时,增添了邻里之间的和睦。 现如今,马登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农村也往往看不到它的影子了,让我忽然意识到:夜色中每一盏光亮里不都有当年那盏马灯的光耀?看一眼那灿若银河的万家灯火吧,希望永远从中看到新中国诞生的历程中有它永远照耀的光芒。 民俗文化馆桌子上的那盏马灯,它锈迹斑斑,但它依然年轻,是灯中的伟丈夫。它干涸了,但它依然在我们的心中闪亮,伴随我们左右,它的光辉融入千家万户,黑暗中,为我们照亮前进的道路,走向一个个新的黎明。这是马灯精神,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 2019、10、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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