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阅尽繁华心如菊 |
| 正文 | 我曾经服务过的一位副厅领导，是一个通天的人物。能通到哪里，你们去想。 2009年11月初，这位领导为了单位的事，去北京走访他当年服务过的一位更大的领导，要我陪同。我说，我没见过大场面，能否不去。在他跟前工作，非常随意，怎么想，就怎么说。他安慰我，这位领导在成为他的领导之前，常年在国家领导人身边，非常随和的一个老头，没半点架子。让我放心好了。 我就陪他去了。 事先订好了飞北京的机票。起飞时间是中午1点。我们从河西乘出租车，11点40左右赶到了机场。 进机场之前，我跟领导建议说，在外面的小饭馆填过肚子，再去过安检。机场里面的饭菜太贵，不划算。领导说，不吃了。也不用在机场里面吃。呆会机上会送餐的。我说，飞机1点才起飞，过了中饭时间，可能不会送餐了。他说，不送也没关系，到北京只不过下午3点多，下了飞机再吃点东西也不算太迟。一边说，一边就往机场里面走。 他是领导，我只得依他。 按正常程序过了安检，12点左右，来到当次航班的候机处。刚坐下扯了几句闲话，机场的广播就响了，大意是，由于空中管制，我们乘坐的航班，要延时到两点才起飞。 我看着领导，领导也看着我。看着看着他就笑了，说，没事，两点就两点。过下到飞机上，点心总会有得送的。安坐在候机室，聊着这次去北京走访的这位领导的一些趣闻轶事打发时光。他说，这位领导常年在国家领导人身边工作，耳濡目染，非常谦虚。到我们这儿当地委书记，下班之后，经常带着做政研室主任的他，每人骑着个破单车，大街小巷到处窜。饿了就在路边的小饭馆里，将就着吃点东西。当年电视没这么普及，那些在小饭馆里就餐的人，大多没在电视上见过这位地委书记的尊容，见着这么个性格随和、衣着普通的中年人，和他们一样蹲在饭馆里吃饭、聊家常，还以为就是工厂跑业务的。因为清楚老百姓想什么，在任上为本地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后来，这位领导去了黑龙江。再后来，退休了。退休了的老爷子回到了北京，颐养天年。好几次，老爷子打电话，说好久没见着他了，回想当年在一起工作时的种种愉快，想见见他。他每次都在电话里答应，立即去北京看望老爷子，可一直没有成行。这次是为了单位申报国家级的项目，去找老爷子，请老爷子帮忙。他说，要用和老领导唠嗑唠嗑的机会，鼓动老爷子到其当年服务过的国家领导人的儿子跟前，为单位的发展，好好美言美言。 他说得一脸的笑容。 正当他说在兴头上的时候，机场的广播又在说，我们乘坐的航班，要延时到3点半才能起飞。 听完广播，我俩一时愣在那里。我建议说，书记你看，要三点半才能起飞，肚子经不得饿哟，我们还是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他勉强点点头，仿佛自己犯了过错似的，辩解说，没想到飞机晚点这么久。就去吃碗面条吧。 我俩在候机大厅里找到了一家面馆，一前一后走了进去。一进餐厅，服务员就微笑着迎上前来，态度非常和霭可亲，程式化问好之后，就问我们想吃什么。我问道：“面条多少钱一碗？”服务员一脸笑容说，光头面75元一碗，猪肉面85，牛肉面95。 听完服务员的报价，心里涌上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机场里的饮食，价格真是贵得离谱。我扭转头，想征求一下走在身后的领导想吃什么。没想到，我看到的，只有领导的背影，他已经转身，退到了面馆的门外。 我马上离开面馆追上去，问领导怎么就走了。领导嘴里念念有词，说，太贵了，太贵了。我们再找找其他的饮食店，再找找，再找找。 我们一家家饮食店找过去，价格全一样。最便宜的，是面条。找完最后一家，我对领导说，好歹我们还是去吃碗面吧，不然就只有饿着了。领导说，不吃了，不吃了，饿一餐，没多大关系。没想到这么贵。40元以下，我还勉强接受。这么贵，不吃了，吃了心疼。 我说，不吃，胃痛。 领导笑了笑，说，胃痛，只痛一下；心疼，我要疼好些日子。已经饿了这么久，不如再忍一下，过下飞机起飞，总会有点心的。 我心里嘀咕，我私人请你去吃碗面条，总可以吧。可我不敢说。既怕他误会我认为他小气，又怕他误会我少爷做派。我更不敢背着他独自一人去填饱自己的肚子。只好陪着他，慢慢回到候机处，等待广播里播出登机的消息。 我们乘坐的航班，直到下午4点整，才起飞。我们候机期间，那位退休老爷子从北京打来了好几个电话，问他到了哪儿。我的领导，把航班的时间，报告给了他的领导。老爷子早早地就安排好了地方，等待他的到来。这个好老爷子，见以前身边的工作人员没有按时到达，心里头也一直牵挂着哟。一个电话，一个关心，让我的领导，感动得什么似的，每接过电话，都是一脸的笑容，仿佛那肚子的饿，也轻了许多。 肚子饿，倒是真饿的。飞机起飞后，过了20来分钟，机上开始送点心了。每份点心，包括一袋花生米，十来粒左右；一袋小榨菜，三五根左右；还有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面包，一杯水。我这位领导分得的那一份，三两口就吃完了，然后就问空姐，还有没有。刚好那天飞机乘客没坐满，机上还有富余的食品，空姐就给我和领导，每人加送了一份。一拿到这加的一份刚够塞牙缝的食品，领导立马狼吞虎咽，消灭了。然后，我加的那一份，也给了他。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转眼之间也消灭得干干净净。 真是个小气的领导哟。我想。但是，我立即知道，我的想法不对。领导在机关工作过20多年，作为政研室主任服务过的地市委书记，先后就有5位。多少繁华，他都曾经经历过，见过的世面，见过的排场，甚至不是一般的官员能够比拟。然而，不管阅尽多少繁华，他一直坚守着自己的百姓情怀。他的个人生活，既不铺张，更不豪奢，堪比邻家就是。对贵得离谱的东西，宁可自己挨饿，既不糟蹋自己的钱，也不糟蹋公帑。 这既是他自己的个性使然，也和他常年在更大的领导身边有关吧。 飞机降落，刚刚打开手机，老爷子就将电话拨过来了。我们按照老爷子的指点，找到了为我们接风的酒店。一家朴素的小酒店，是老爷子的儿子安排的。饭菜当然不铺张，但其间的情感交流，却是暖洋洋的。这位当年官至副省的老干部，当年常在国家领导人身边工作的老干部，果然如我的领导说的那样，态度谦逊，和霭可亲，一见面，就嘘寒问暖，嘴里念着“可把你等来啦”，就拉着我的领导，坐在身边，问长问短，几乎不容别人插嘴。用餐的时候，没有上酒，就用茶碰杯，围着桌子敬了个遍，对我这个无名小卒，敬过之后也要拉着手问几句生活上的事。用过饭之后，我的领导小心地提出，希望老爷子利用自己与国家领导人非同一般的关系，提请更高的领导多关注我们单位申报国家项目的事情。老爷子笑了，对我的领导说：“我去打个招呼，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得具备条件。我的那个兄弟，情分是情分，较真倒是铁面无私。”怕我的领导尴尬，接着又补充一句：“当然，你做事实在，肯定没什么花架子。” 在坐的人，都笑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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