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的老师 |
正文 | 我 的 老 师 昨晚,又梦见了我的启蒙老师,音容笑貌宛如当年。 我七岁上的学。入学第一天,孩童们陆续地被家长领来,几条支在砖垛上的长条板桌前,有侧趴在上面默默流泪的,有坐在桌前张着大嘴哇哇嚎哭的,有抱着家长大腿死活不放的,还有被母亲拎着一条胳膊在屁股上“啪啪”挨扇的…… 那个年代(四十多年前),孩子没现在这么金贵,农村孩子多得成灾,一个家庭少的三四个,多的七八个,甚至十多个的也不是绝无仅有。我的同桌八福就男女姊妹十一个,居然个个都活了下来。 小孩童们初次离家,犹如刚摘奶的小狗仔,没有了着落,嗷嗷乱叫。我是被上四年级的哥哥领到学校的,好在我有几个月“育红班”的基础,哥哥走后,如同身子被扔到了凉水井里,还好,只是心里难受、凄凉了一阵子,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没哭出来。 正乱着,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眼睛挺大的女老师走上了讲台:“大家安静了!今天入了学就是学生了,学生就要服从组织纪律,听从学校安排。家长们把孩子安排坐下后离校吧!” 也怪,那个年代,几岁的孩子对集体、对组织、对纪律就有很强的服从性和敬畏感,老师几句话震得哭的闹的都没了脾气,尽管有的仍不断啜泣,但还是被乖乖地安排到座位上,家长们趁机脱身急着挣工分去了。 家长们走后,老师费了半天劲问出全班二十几个学生的姓名。造好花名册后,老师可能看我还有点精神,点名挑我和另一名女生跟她去办公室领东西。当抱着笤帚、簸箕、粉笔回到教室,面对一个个无神、无助、无奈正打着蔫的同学,我幼小的心间忽然升起一丝成就感和自信感,对老师也产生了些许亲近与依赖。 没上学前没注意,放学回家时才发现老师竟跟我是同路:出学校走南北街向北走,到丁字街口本院二奶奶门前,老师向西,我向东一拐就到家。 没多长时间,我对老师越来越熟。一天放学后,刚进院门就听见了姥姥的说话声。“姥姥来了!”心里一阵欢喜。跑进屋看见方桌上放着一大篦子冒着热气的大包子,没多想,我抓起一个转身跑出家门,追上刚分道不远的老师,讲包子塞到她手里扭头跑回了家! 那时,老师都是跟班走,语文、数学一个人教。跟老师熟了,在老师的眼里,我读到了更多的慈爱和温暖,对老师越来越亲近,上课也格外用心,所以成绩也总是数一数二的。 春天来了,阳光明媚,和风送暖。校园里几株大杏树开满了粉色的花,蜜蜂们在花丛中追逐嬉戏,孩子们也在杏树下疯跑。我因正患“疾气”(因营养不良,皮肤发黄、浑身没劲),偎靠在教室门槛上无精打采。正发着呆,只见老师一下坐在我身旁,一边嘘寒问暖,一边用她柔滑的手指梳理着我蓬乱的枯发。顿时一股热流充满心房,抬眼一看,只见老师正怔怔地望着远处,大大的眼睛里凝结的满是心事和忧郁…… 上学几个月后我才知道老师姓吴,口天吴。从二奶奶嘴里,知道了老师身世苦心里更苦。 老师一岁半就没了娘,一个哥哥当兵走了,跟常年有病70多的老爹相依为命,日子过得那个苦!尤其二十大几了还没婆家,这在当时的农村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对老师了解多了,也就明白了老师眼里为啥除慈爱外还有时流露淡淡的忧郁与伤感。 在那个春天和夏天,害着癞病的我和心里装着疾苦的老师在课下经常共同坐在台阶上,看同学们玩闹,看飞过的雁阵,看天际的云飘…… 那时候,我枯草似的乱发里常有虱子蠕动,老师便经常把我揽在怀中,仔细地扒拉,不时听到“啪啪”挤死虱子的响声。长期的营养不良,我脸上长了片片脱皮的白癣,老师也经常掏出蛤喇油给我涂抹。依偎在温暖的怀里,枯发被老师柔滑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就连老师那声音很低的“小白菜呀——心里黄啊;三两岁呀——没有娘啊”的歌声,也成了一种莫名的享受。忽然,我感觉头顶上一点一点地湿凉,抬眼看到老师满脸的泪水,我赶紧埋下头,身子跟老师靠得更紧,心也跟老师贴得更近…… 二奶奶是我记忆中最善良的老太太,小脚,下不了地,常年坐在大门底下纺花(用手摇纺车纺棉线)。二奶奶对老师的关心不亚于对待亲闺女,每逢老师打门前过,二奶奶总是停下纺车,关切地问:“妮儿,吃的嘛呀?!”得到答复,心里才安生。有时把老师喊道近前,问道伤心处就跟着老师流泪。赶上做顿差样的,她总是等老师放学后留下改善改善。对没娘的孩子,二奶奶天性怜悯,疼在心里。对老师的大龄未嫁,她更是牵挂焦急。 一场北风一场寒。冬天到了,二奶奶喊住放学回家的老师,掀起罩褂,见里面的薄袄遮不住腰;摸摸袖子,发现只有半截。二奶奶又顿时老泪横流:“妮儿,礼拜天头晌午来家一趟,给我做点事!” 星期天上午,男人们都出工走了,二奶奶叫老师把身上的小袄脱下来,找了她和二爷爷的两件夹袄让老师穿上偎坐在热炕上的被窝里,三下五除二将老师的小棉袄拆开,袖子、对襟、底边接上帮衬,“哧”得一声撕开自己盖的薄被子,在被套上揭下了一层层棉花……几近中午,老师穿上了加厚加大的棉袄,二奶奶也拾掇好了她那又薄了一层的被子。看着老师穿着男人的衣服坐在被窝里的样子,我感觉很滑稽。低头偷看老师,老师平时发锈显黄的脸庞,此时竟是白里泛红。 记得那次午饭是在二奶奶家吃的。老师见我又抱柴火又舀水地忙活,笑得很开心。那天,我,二奶奶也很开心! 我的老师家里事少,心无旁骛,敬业。我跟老师上学的几年里,老师教的班级一直在全公社名列前茅。也是跟老师特殊的亲近,我的学习成绩一直较好,语文基础打得磁石,并形成了偏爱语文的兴趣,至今受益。 四年级上,老师的父亲故去,部队转业到包头的哥哥将老师接到他那里教书。 老师走后,我的情绪低落了好长时间,从那时起才我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寂落和思念…… 屈指算来,我和我的老师已经分别四十多年了,老师也年逾古稀,早应安享晚年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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