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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一束光
正文

几天前的一个下午,当我推开那扇门走进房间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我看到一束熟悉又陌生的阳光,它透过雾蒙蒙的空气,从正西朝向的玻璃窗倾泻进来,又在摆放整齐的沙发扶手上闪耀出一排亮光,一种安静、温暖、纯净的感觉刹那间将我包围。

那一刻的情景似曾相识,仿佛是偶然见过的静物写生,头脑中残存的记忆碎片,又把我从嘈杂的现实中带回了童年。在一个贫穷的村子里,有一座小院,正房坐北朝南,是居住和会客的地方,配两间西屋,用于做饭和存放农具。在土坯蓝砖木椽构成的低矮的厨房里,金黄带红的炉火随着风箱“吧嗒”的响声,节奏鲜明地交替窜出或缩回炉膛,熏黑了灶台,又使薄薄的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这时候,阳光便穿过顶窗的纸洞照射进来,形成一个拳头粗细的斜斜的光柱。那时自己还是白纸一张的幼童,总觉得这光柱是那么神奇、那么美妙,在那里有如丝如缕的烟雾在徘徊逡巡,有无数的微尘在翻腾追逐,想要一把攥住,却又一无所获……后来在学校读了《灰尘的旅行》,了解了自然界的日月星辰、雾雨雷电,洞悉了一些秘密,便不再好奇,对这厨房中的光柱也移情别恋了。

人们似乎总是这样,当你没有达到那个境界时,巴望的眼神是水汪汪的;当你身处其中时,眼神随之黯淡无光,直到有新的方向出现。幸好,太阳是我们普通人永远不可触及的神秘所在。八九来岁的时候,放学后傍晚,大人们仍在田间忙碌,我则化身为放羊娃,在温柔的夕阳晚照中,甩着鞭子,赶着羊群,在村边绿油油的河道里,一边听着羊儿的咀嚼声,一边望着天空漫无边际地幻想。西天的云彩是变幻多姿的,厚实的云层把太阳挡在了身后,天色暗了下来。这个时候,我便有机会看到天上的光柱,像一个巨大的探照灯从云缝中射出,又仿佛是天神的眼睛穿透云雾扫视人间。每当此时,我就会深深地沉醉其中,被这大自然的奇观所震撼,无限地希望能融入其中,随那风云而变幻。后来读到了庄子的话,“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不知道为什么,我清楚地知道这句话和那“天光下注”的景象没有关系,但脑海里总是想起当时的悠游时光。

岁月静好,只是一种短暂的生活状态,而人生更多是艰苦,更多是五味杂陈。回忆那段单纯、轻快的时光,想想现在复杂、困盹的自己,只能徒增时不我予的惆怅罢了。然而,内心深处对大自然和自由王国的向往,始终没有随着年轮老去而褪色。我感谢那抹透窗的阳光,也禁不住想去亲近它,就像已经形同陌路的那个人,你可以不去打扰他,却不能不去关注他。

所以,今天下午我又推开了那扇门,那片阳光果然也如约而至。可遗憾的是,我静静伫立了很久,而那种安静、温暖、纯净的感觉再也没有降临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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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4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