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流动红旗 |
正文 | 对于我这个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工作于80年代中期的人来说,在港口这块土地上和那些老码头们相比,算是个真正的“半吊子”,港口老码头使用的扁担,铁锨、挑碳筐这些原始的装卸工具,还有那肩挑人扛的装卸场面没有亲眼见过,都是从老码头们茶余饭后闲扯淡那里听来的。 记得刚工作那会,从基层队调到作业区工会办公室上班的第一天,同部门年龄大的师傅们安排我收拾积满灰尘的办公室小仓库,我足足收拾了三天才把小仓库整理停当 。在铁厨子里翻出一面锈迹斑斑的三角形小旗帜,上边印着“流动红旗”四个字,日期为1973年,我暗暗寻思,这玩意是不是和我们上学时的卫生流动红旗一样,就随手扔到一边。怕我偷懒,一直在边上监督我干活的老徐急眼了,连忙拿起那面积满灰尘的三角旗,用嘴使劲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用鸡毛掸掸了又掸,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那面旗帜装进牛皮纸袋里,收进了抽屉里。老徐的举动让我感到惊奇。 老徐16岁就来码头上班,一干就是15年的装卸工。装卸班组都是四、五十岁的老码头,那时候,老码头们有句口头禅:老少三代都弟兄,当然,那些老码头们没把他当晚辈后生看,是因为他饭量大、力气足、能干活,受到了大伙的尊重,大家管他叫“小兄弟”。老徐说:“那时候干活全靠的是一把傻力气,没有现代化的装卸设备,有的也就是几台起重能力不到10吨的门机和转起来就‘吱呀’叫的皮带机。”老徐记得最深的是有一年冬天,他们班在一码头卸煤炭车,全班20来号人,用铁镐砸、铁锨挖,零下10多度的天气,滴水成冰,可个个干得汗水湿透了衣服,一个工班下来卸了40多节的煤炭车,平均每个人干了两节车,比旁边道上的班组多卸了一节车,就是因为多干一节车的进度,队长亲手将落满黑炭灰的流动红旗送到了班里,班长沾满煤炭的手在毛巾上擦了擦,忙不迭接过旗帜,然后举过头顶,在空中使劲挥了挥,全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班长是个跟政治形势跟的非常紧的老码头,乘着这股热乎劲,带着全班工友一起学习老三篇之一《为人民服务》。要求人人过堂,谈心得体会,查找不足。轮到老徐这里,班长责问他:“为啥比老职工干的还慢半拍,要不是大家帮助你清理车厢,差点耽误班组重新夺回红旗,要从思想上好好的向全班工友检讨”,班里工友们一起附和着,将矛头指向他。在这种阵势下,老徐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前两天受凉,拉肚子,今天干活不得劲,绝对不是思想上有毛病,是肚子有毛病”。并且掏出医生开的病假条,班长弄清了原由,扔给老徐一支“大前门”香烟,并表扬老徐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无畏的革命精神。 没有金钱刺激、没有登报宣扬、没有立功提拔,就是一面红布做的旗帜,哪个班干得快、干得好,就把那面旗帜传到哪个班。老码头们就是为了那面旗帜所带来的荣耀,不图名、不谋利,玩命的干,有的累倒在煤堆上、盐跺旁;有的班组因为没有获得这面旗帜全班工友抱在一起掩面痛哭;有的班组没有拿到这面旗帜,全班还要召开工后会,人人发言,从政治思想源头上查找个人原因 。 今天,听起来觉得老码头们有些傻、不可思议,但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那可能也是一种荣誉、一种精神、一种责任吧。 到了我工作以后,没有红旗再流动。但有一种劳动竞赛,一直保存在记忆里。我到作业区机关上班,好多年,都负责年度 “全勤双无”(出满勤、无责任事故、无违纪)评比工作。这期间,结识了很多朴实、勤劳、能干、智慧的装卸工弟兄,记得那时在这项活动中最高奖项数得上“红旗奖”了,在当时,获得这个奖项的装卸工和装卸司机,除了满足“全勤双无”条件外,计件工资和操作吨排在所在队第一,所以,能得到此殊荣的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那时的奖励也够叫人眼红的,港务局给获得者披红戴花举办表彰大会,发给相当于我几个月工资数额的现金作为奖金,有的作业区还要发诸如自行车、洗衣机、冰箱、电视机等家用电器作为奖励,记得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有一年还发当时没有多少人能用得起的手机。无论是一面流动红旗,还是一台洗衣机、到后来各种名目繁多的物质奖励,那都是不同年代里,用不同的方法来表彰奖励那些为港口发展做出贡献的人们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贡献,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作为。这个港口,传说中用煤炭筐、扁担、铁锨装装卸卸的364名第一代码头工人,已经没有几个还在世间,他们像那面流动红旗一样,被时间遗留在另外一个世界。我在想,无论社会发展到哪一天,到哪一步,对于每个后来者而言,不能遗忘老一辈人所做的所有铺垫,他们在我们心中是一块丰碑、一面旗帜,不应该随时光的流逝,空间的转变而随风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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