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马莲花开之三——“天分”女孩 |
正文 | 我说的天分是有来历的。 小时候,家里住的是平房。每年春天都有燕子来筑巢育雏。燕子来的时候,家里变得很热闹,听着燕子一家的唧唧喳喳,我们享受着我们两家的天伦之乐。但是,我们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燕子总是把它们的巢筑在堂屋正中的房梁上,有时候燕子的粪便难免会落在堂屋的地面上。爸爸脾气很急,有时候就会赌气地说:“看我不把你们的窝弄下来!”说归说,做归做,爸爸也只是发发牢骚罢了。过后,他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用铁丝在燕窝的下面吊着一块硬纸板,果然,地面上就很少被弄脏了。 有一天,我中午放学回家,在院子里的枣树下站着,满心欢喜的看燕子一家追逐嬉戏,小燕子的羽毛已经丰满,能够四处觅食了,略显单薄的身子比他们的爸妈更多了一分秀气。忽然间,我感觉有点热热的东西落在我的头顶,我伸手一摸,哎呀!我不由得大叫起来,然后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般的折腾起来。原来是燕子的一摊粪便落在我的头上了!真是倒霉!我正懊恼不已,不料,在一边看着我的爸爸却笑了:“我的女儿真的有‘天分’啊!”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我也是哭笑不得。 说到天分,我知道爸爸的话是有玩笑也是有对我的夸耀的,这句话既是在当时的一句调侃,更是包含了对我的疼爱,因为在父母眼里的我,从来没有给他们丢过脸,我的学习成绩虽然不是最好,但是在学校里还是说得过去的。然而,“天分”一词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对这一称呼,我觉得最令我感动的就是父亲的爱了。 其实,爸爸的爱对我来说是严厉的,小时候,我每次和姐弟争吵不休的时候,妈妈只要说一句“你爸爸来了”,我们就会不约而同的停下,心惊胆战的往窗外看。尽管妈妈经常这样吓唬我们,但是,我们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在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家里、地里的活儿好像永远是干不完的,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忙碌着,就连我们这几个小孩子也不得其闲。春天,我和姐姐放学后要挖菜喂猪,帮妈妈做家务;夏天,我和姐姐也要顶着烈日到地里去锄草间苗;秋天收完庄稼,早晨和傍晚我们和爸爸一起拉着小车扫落叶,拉回家做烧柴;只有冬天稍稍清闲的时候,我们才有自己的时间痛快淋漓的玩。 而农闲时候的爸爸,却永远有很多的事情要忙。他会很多手艺,盖房子,盘土炕,做木工,样样拿手。他还会点电工手艺,记得当年他和人合伙开了一个很小的电器加工厂,说是工厂,其实,只有三四个人,做一些高压测电器。他还曾和人合伙开了一个铭牌厂,开始的时候,绘图制版都拿到外地请人去做,后来,爸爸自己就承担了绘图制版的工作,也为了给大家节省一点开支。每次他绘图的时候,他就放一张方桌,那些绘图用的工具让我大开眼界,爸爸细心的用绘图铅笔和细狼毫描写每一个字,用尺子和圆规画每一个图形。我会在旁边静静地看,怀着的万分崇敬。那时候的我觉得,爸爸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最有能耐的人了。后来我才知道,正是因为有了爸爸当年的不停忙碌,我们的家庭才能有了一点积攒,我们姐弟三人才不致为学业担心。 爸爸的勤劳在我们那一带是有名的,爸爸的手巧也是在我们那一带有名的,但是,爸爸的急脾气却很少有人知道。因为爸爸在外面对待别人总是那么的幽默随和,而他的暴躁只是表现在我们家庭内部,尤其是对待我们姐弟三人,虽然只是在我们不听训教的时候。 我记忆里最清楚的一次挨打至今还记得,那时候我应该不大,因为不能记得自己的年龄,应该是没有上学的时候吧。我当时已经有了弟弟。那次妈妈有事要出门串亲戚,弟弟小,只能带上,而我已经大了,完全可以也应该留下。可是,倔强的我听不进任何的哄劝,就连爸爸在我眼里也失去了平时的威严。我执着的哭闹终于惹翻了他。我不记得爸爸当时生气的样子,只是知道自己绕着树,被爸爸追着打。 或许是那次的痛打给我的打击太深,或许是作为女儿的我天生就不习惯和爸爸交流,在那段很长的岁月里,我不懂爸爸,虽然敬他,但是也怕他,不敢和他开玩笑,最开心的时候也不过是看着他做一些我们感兴趣的事,听他高兴的时候唱歌唱戏讲故事。 和爸爸的第一次单独接近是我考上学他送我报到的那天。 我们乘坐长途汽车来到学校,找到宿舍,安排好我的行李,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我和爸爸到学校的食堂打了两份简单的饭菜。当时我什么都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那点饭菜,爸爸怎么能吃饱呢?吃完饭,爸爸要走了,临别时,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崭新的红莲手表。我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我没想到爸爸竟然这样的心细,没想到他会为我买一块当时在我看来还是奢侈品的手表,这是我想都不敢想过要有的东西啊!我竟然连他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那一刻,倔强的我几乎落泪! 我在外读书的那几年,爸爸曾经来看过我,不是坐长途汽车,而是骑着自行车;不是空车而行,而是驮着重重的两筐雪花梨。那些年,家里种了些水果树,落梨的季节,爸爸总是驮着两筐不辞辛苦来到这个百里外的城市,给我留下一些,然后把剩余的卖掉。当时的我从没有考虑爸爸的劳累,现在想想,他一定是天还没有亮就踏车启程,一路汗水,一路劳累,就为了看看在他眼里有“天分”的这个女儿。每次到学校的时候,都是天不到晌午,他留下梨子,来不及吃饭,就到那个陌生城市的沿街叫卖。然后,赶在天黑前回家。我也曾笑过他的迂腐,为什么不在家卖掉梨子空车来城市,而是一身重负把自己弄得疲劳不堪,然而我现在终于懂得,正是他用自己的这一生疲劳,才换来了我们的不再奔波,正是他用自己的一分一角的积累,才构筑起他对我们的爱的大厦。 爸爸已经年迈,但如今的他仍是不改当年的勤苦。当年挺直的脊背已经佝偻,受过伤的病腿有点跛,常年操劳的双手青筋暴露,骨节也粗大变形。每次回家,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风风火火,而是有了更多的沉默。而我,却从他的沉默里,从他的蹒跚里,感受着他对我们那份永不衰老的父爱。看着年迈的父亲,我想起小时候的那摊鸟粪,我很想问问他:“爸爸,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天分’女孩?”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