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湘西凤凰行 |
正文 | 春夏之交,前往贵州途中顺道去了一趟湘西凤凰县,真不凑巧,天公不作美,车驶入湘西地界便下起滂沱的梅雨,中巴车行驶在飘泊大雨中,颠簸在崎岖不平的山道,明显放慢了速度。车窗玻璃雨花四溅,一晃而过的山光水色变得扑朔迷离。 山脚下一溜烟层次分明梯田,阡陌纵横呈阶梯状缠绕山腰,远观宛若一曲美妙舒曼音乐的五线谱,雨雾缭绕,如透明纱幔沉浮在山谷,耳畔聆听高山流水悠扬而又清脆回荡山坳。纵目远眺,山泉从四面八方汇集一股激流,跳跃奔向依山傍水的河流,河水清悠悠如翡翠的玉石。我惊叹眺望雨雾中依山傍水的吊脚楼,形成湘西一道独特山水风景画。 ? ?湘西人傍水而栖,吊脚楼是南方少数民族一种特有的建筑形式,建筑框架完全采用木材和榫卯接合方式建成。建在水边的湘西吊脚楼,伸出两只长长的前脚深深地插在江水里,与搭在河岸上的另一边墙基共同支撑起一栋栋楼房;还有在山腰上,吊脚楼的前两只“脚”则稳稳地顶在低处,与另一边的墙基共同把楼房支撑平衡。 最早感受湘西的山水神韵,是从沈从文小说《边城》中读到湘西边地的自然风光,便把目光凝聚在沈从文作品之中。欣赏沈从文笔下的白描手法,展现了一幅湘西边地的山水画:静静流淌的沱江水,矗立百年的吊脚楼,闲坐街傍的老人,沉寂寂寥的古城墙,平整无语的石板路。 当中巴车飘进湘西腹地,山峰俊秀,身临其境,这才真正感受到湘西山水的魅力。一路上目光始终在寻觅吊脚楼,偶尔看到山中水边的吊脚楼,心中就有一种冲动,那古朴的吊脚楼依山临水,想像那一衣带水的吊脚楼,还住着《边城》中的女主人公“翠翠”。思绪飘荡着青山、绿水、河边的老艄公,还有山城茶峒码头团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与摆渡人的外孙女翠翠的曲折爱情故事,一切都是那样纯净自然,展现出一个诗意的自然环境和人类社会。然而最终美好的一切只能存留在记忆里:天保与傩送一个身亡,一个出走,祖父也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死去,一个顺乎自然的爱情故事以悲剧告终,让读者陷入无边的怅惘。沈从文论及这部作品时说: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既然是不凑巧,因之朴素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 《边城》里的故事中充满了五月斜风细雨,六月中夏雨欲来时闷人的热和闷热中的寂寞,沐浴着湿润与和谐的水边小城,蓬勃地放射出人性的率真和善良。“文明”社会古旧的礼法与习俗在自然人性面前难以施威。然而,当生活中的各种情感都顺乎自然向前发展时,却有着这样那样的阴差阳错和偶然。 《边城》小说容纳了现在和过去、生存和死亡、恒久与变动、天意与人为等诸种命题,笼罩在整部小说是一种无奈的命运感,寄寓了沈从文美与爱的美学理想,是他表现人性美最突出的作品。《边城》小说通过湘西儿女翠翠与恋人傩送的爱情悲剧,反映出湘西在“自然”和“人事”面前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一代又一代重复着悲凉的人生,寄托了沈从文的民族和个人隐痛。沈从文的创作风格趋向浪漫主义,他要求小说的诗意效果,融写实、纪梦、象征于一体,语言格调古朴、句式简峭、主干凸出,单纯而又厚实,朴纳而又传神,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凸现出乡村人性特有的风韵与神彩。 车泊凤凰县城,我撑伞冒雨前往沈从文故居参观,感受沈从文当年走过的石板路,他从山水中走出去,描绘一幅幅湘西自然旖旎风光。下车走在凤凰街市,凤凰县城被一条河自然隔离,一边是新县城;一边是古老的老城,雨中的老城冷落破败,背着竹蒌的苗家女,身裹五颜六色薄膜雨衣飘摇在雨中。踏着湿漉漉古老青石板路,雨渐渐歇息,古老的街头行人擦肩而过,承受生活重担的行人匆匆脚步,从沉甸甸的竹蒌中,我读出现代湘西人生活的沉重,贫穷并没有离边城人远去。我流连在回龙阁吊脚楼群,座落在古城东南的回龙阁,前临古官道,后悬于沱江之上,凤凰古城具有浓郁苗族建筑特色的古建筑群之一,我很快寻到了凤凰古城中营街的一座典型的南方古朴四合院故居。 驻足在沈从文故居,深巷四合院中游人川流不息,到凤凰城参观沈从文故居成为湘西旅游一大亮点,沈从文返璞归真人性美,也为现代人所尊崇。故居是清朝晚期一座火砖封砌的平房建筑,建成了沈从来生平事迹的展览室。徘徊在四合院,惊叹百年前建筑工艺精美,雕花窗格院落分前后两进,中有方块红石铺成的天井,两边是厢房,房屋系穿斗式木结构建筑,采用一斗一眼合子墙封砌。马头墙装饰的鳌头,镂花的门窗,小巧别致,古色古香,整座建筑具有浓郁的湘西明清建筑特色。在湘西边城一个平常人家的家庭里,却诞生一位现代文人作家,我不禁肃然起敬。 沈从文二十年代就蜚声文坛,被誉为“中国第一流的现代文学作家,仅次于鲁迅。”沈从文闯入北京以写作谋生开始了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沈从文在文革期遭到迫害,从此放弃了写作,研究起历史和考古学,在考古学上颇有造诣。沈从文的作品充满了对人生的隐忧和对生命的哲学思考,如他那实在而又顽强的生命,给人教益和启示。沈从文描写湘西人原始的、自然的生命形式,赞美人性美,这是他作品具有思想和艺术魅力所在,一个行武出身只有小学文化的沈从文,写出众多优秀文学作品,是这块湘西山水赋予他足够的灵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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