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母亲最后的日子 |
正文 | 2007年冬季,母亲胆囊炎病又犯了,在县医院手术后住了20多天,就回家休养了。 出院时,按医院规定,做了病历检测。结果,初步判断为胆囊癌,需带切片去宝鸡确诊。 我闷了,心里惊呆,只觉得天旋地转,像中了电一样。不知我是自已,感到农历十一月的天气比收麦还热,虚汗渗透了衬衫,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也不知站在了哪里。 医生问道:“听到没有。”我才如梦初醒,感觉回到了原位,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迫切的问“能治好吗!花多少钱都可以。” 医生抬头看我惊慌的神色和冒虚汗的面孔:“看来你还是个孝子。这病是治不好的,回家好好养养,有那钱,拉上老人出去逛逛,买些好吃好喝的,尽一下孝心。但是,这是初步诊断,还需要专家确诊。” 我从医院回到家里,沉重的心情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整天闷闷不乐,吃饭不香,喝茶无味。老伴问我出了啥事,我摇头不语。我想,父亲去世早,我们应该好好陪陪母亲,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现在的人寿数大了,父亲去世时刚好七十,他应该话到八、九十岁。有时又想,把父亲剩余的寿数给母亲加上,那该多好。虽然母亲已经快七十了,但还不算老啊。 2007年冬季,全国各地下了两个月大雪,雪把树枝压坏,把电线压断,有线电视、网络、手机信号中断,导致农村房倒墙塌,有些地方大面积停电,企业停产、民航停飞、公路停运、火车晚点。 虽然国家采取了应急措施,但挽救不了天气给人们带来的灾难。母亲手术后虚弱的身体在家里养着,外界干拢再大, 我们保护母亲为重, 生好了炉子, 挂好窗帘。 农历十一月初的一天,雪还铺天盖地的下着,我起个大早,赶车去县医院,取出胆囊切片,去宝鸡鉴定。 大雪铺天盖地的飘着,雪花像一朵朵白莲花, 均匀的撒在人们身上,撒在辽阔的大地上, 埋没了人们的大暖皮鞋。防滑链在车轮子上挂着,班车艰难的行驶在冰雪打滑的公路上,车上人提心吊胆,都喊司机开慢些。而我的心,全在这鉴测的切片上,是福是祸,我心里叽咕着,盼望车快些走,快些到医院,快些拿出结果。 我心急如焚的赶到医院,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一位老教授接待了我。在半个多小时的鉴测中,我心都提到了喉咙,焦躁不安,盼的是平安无事。 老教授出来后,手拿一个单子,按了按深度的近视眼镜,望着我说:“鉴测结果,癌细胞己侵入肌肤。”我大吃一惊,虽然是在预料之中,但还不相信自己耳朵,“这是真的吗?”我用乞求的目光望着教授。 老教授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口气说:“千真万确,回去好好照管老人,慢慢准备后事, 最多能活半年。” 教授看我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说:“得这病谁也没办法,都快七十的人了,你还是节哀吧。” 出了医院门,我没心思吃饭,坐上班车,赶天黑就到家了。老伴熬了稀饭, 炒了一个菜, 我一天没吃饭,也不觉得肚子饿,只吃了半个馍,喝了一碗稀饭,这就是我一天的生活。 谧静的夜晚,天还下着大雪,风雪交加,天寒地冻,月亮、星星几十天没有露面,想必也憋的慌。人们的心, 也像月亮、星星一样, 盼望的是雪停、冰消。 这时,我走到母亲的房间,她老人家半卧着,苍白的脸色、一对深凹下去的眼晴望着我,我心里难受极了,她关心的问我:“一天没见你,上那儿去了?”, 我含糊的答了一声:“在家,那里也没去。” 晚上,我跟老伴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这几天的心事和宝鸡鉴定的结果。老伴哭了,很伤心的哭了,她回忆起来我家近三十年的风风雨雨,母亲对她的恩恩爱爱。 这晚,我们俩谁也睡不着,商量要想法隐瞒老人病情,统一口径,绝对保密,只告诉舅舅、娘姨、两个妹子,其他人谁也不能告诉,好让老人没有心理负担,顺顺当当渡过医生所说的“半年”时间。我俩分工,老伴以后一心一意服侍母亲,天塌下来也不让她插手,一切农活由我承担。 亲戚们知道母亲病情后,舅舅、娘姨轮翻来看望,我弟弟、弟媳、两个妹妹加老伴专心陪伴,二十四小时不离左右地侍侯,热炕、好吃的应有尽有。最难受的还是我,我们兄弟姊妹四个,我是老大,一切我都要负责。 在我精心安排下,母亲病情的消息没有外露,母亲心情舒畅,也能下地慢慢的活动了。我的心也随着母亲病情的好转,好了起来,干活有劲了,也爱说爱笑了. 正月待客,亲戚、朋友全来了,都说母亲脸上有了颜色,精神壮态也好,都夸我和弟弟、老伴一月多来照管的好。 二、三月春暖花开,农活开了,苹果树地也有活了,老伴还不离左右的护理着。母亲那时能自理,就多次催促我老伴帮我干些农活。老人高兴了,心情愉快了,我和弟弟、老伴心情也高兴了。儿子、女儿多次打电话询问,我喜笑着说:“你婆好了,都要出门走亲戚了。” 老伴每次做饭,首先问老人吃啥,老人爱吃搅团, 老伴两天做一回;有时想吃苹果,老伴把皮削了,双手捧上。村里人都说母亲积德了,前世烧了桶壮一捆香。 2010年村上评选好媳妇,村民一致推选我老伴为好媳妇,敲锣打鼓为我老伴披红挂彩。 半年后,母亲吃、喝跟正常人一样,有时高兴了,坐个车、跟个古会、在我妹子家住几天。以后母亲住过两次医院, 都是感冒小病, 不几天就出院了。我高兴的对老伴说:“如果当初如实告诉母亲, 她老人家有心理负担, 不知能活多久, 谁也说不清。” 2011年刚割完麦, 母亲忽然病了。但她老人家硬撑着, 让我把麦晒完再把她送到医院, 住院后, 我看还没多大事, 就让妹子和弟弟、老伴管护着, 回家晒麦子去了。这次病情恶化, 医生催我向往回拉人呢, 再也无回天之力,我们商量后, 将母亲拉回, 停了五天, 她老人家就仙世了。 记得母亲病重的前天晚上 她让我留下来陪她说说话, 可我没想到她老人家走的那样快, 原准备第二天晚上陪陪母亲, 但她再没有醒过来, 这是我终生的遗撼。到现在,老伴提起还埋怨我。 母亲从查清病情到去世, 整整两年零六个月, 比医生推断多活了两年。亲戚、朋友夸我们管护的好, 孝顺,所以多活了那么长时间。 安葬母亲不久, 在医院办事时,偶尔碰见当年那位医生。我告诉他, 我母亲刚刚去世, “她老人家就是前年你做过胆囊手术, 被诊断为胆囊癌的患者。” 他把我浑身上下一打量,回忆后说道:“ 奇迹, 奇迹,胆囊癌能活这么长时间, 实属罕见。” 他还让我闲了去他医务办公室, 讲讲如何服侍、管护病人的。我高兴的说:“ 要说嘛!二句话 一是向病人‘隐瞒’病情……二是管护好”。 医生和我对视着,都会心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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